年初五，時玥閑來無事幫媽媽打掃畫廊。
她拿著玻璃擦，站在小凳子上擦洗著畫店的幾扇玻璃門。
擦著擦著，她注意到門外的馬路邊有個年輕人停下腳步觀望她。時玥覺得好奇，也多看了他幾眼。
那人見時玥留意到自己，十分興奮，走上前問，
「你是那個很有名的網紅吧？時玥對不對！」
突然在自己家店門口被人認出，時玥有點驚慌。看來她在網絡上的名氣，終于還是蔓延到桐市這座小山城了。
時玥連忙回避，表現出不想跟陌生人說話的樣子，拿著玻璃擦躲回了畫室里。
媽媽在一邊整理顏料箱，見狀跟過去追問她，
「怎麼了？」
時玥之前從沒告訴過媽媽她在網絡上很有名的事。
媽媽是個每天埋頭創作的手藝人，圈子很小，對網絡八卦輿論也很少關心。時玥是怕自己忽高忽低的網絡評價讓媽媽徒然擔憂，便一直沒講。
但現在媽媽追問起來，她只得蜻蜓點水地說了。
「前兩年我在博覽會做志願者，照片上了新聞，然後就成了網紅，所以有些人認得我。」
時玥說得輕描淡寫，她想媽媽可能連網紅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想媽媽听完後，表情少見的嚴肅。她立即告誡時玥，不許使用任何公用的社交平台，任何發過自己照片和個人信息的社交主頁要全部關閉。
時玥覺得納悶，心想，關閉倒也不至于吧。
可能媽媽因為未婚生子，前半生被人指指點點，著實怕了，堅決反對她再走任何招人議論的路。
還好現在熱搜停了，輿論也被馳早家清理過，媽媽就算去網上查，也不會看到什麼很過分的言論。
于是時玥答應下來，讓媽媽放心，她基本不玩網絡社交的。
心里卻並沒打算完全听從媽媽的話。
媽媽是過于警惕了一點，而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沒見過風浪的小姑娘了。
她在網絡上已經大起大落了幾次，基本知道了該怎樣低調地維持自己的網絡形象。
她一直很小心，學子網以外的網站都不玩，頂多注冊一下看看資訊，用的都是毫不相關的網名，也從來不發自己的狀態。
學子網她已經用慣了。收郵件，逛論壇，看帖子都靠它，注銷了多不方便。
而且，前不久她剛跟馳早認證了情侶主頁，這樣突然關閉，讓那些粉絲看到了不知道怎樣議論呢。
另外，她也很感激學子網。學子網的那點名氣，幫她開了很多掛。
媽媽這種一直生活在山城的人是沒法理解的，像她這樣無背景無學歷的女孩，想在大城市立足，想跟上馳早這樣優秀男生的腳步，開點掛是多麼的必要！
至于被路人認出來，暫時是個例。她馬上要離家返校了，應該不影響的吧。
……
九天的開工時間比大學城開學提前一周，時玥差不多又是第一個回學校。
她打掃好宿舍，制定好計劃，開始新的一年忙碌而有序的生活。
回美術部的第一天，時玥跟大家一起領取了開工紅包，然後立即進入工作狀態。
離預期的上映時間只剩最後一個月，電影已經完成了最後的優化收尾工作，封版送到GD總局進行內容審查。
這是影視作品進入市場的必要流程。內容審查通過，就會獲得公映許可的龍標。
添加龍標，需要再次送去技術審查，審查通過就可以擇期上映了。
她這段時間幫著師父剪輯宣傳片，做各種渠道推廣要用的素材。
……
6418的室友們幾天後陸續返校，開啟了她們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
這學期，Z大藝術系已經沒課了。同學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找工作、做畢業設計、寫畢業論文，以及準備學士答辯。
室友們各有事做，找工作暫時不急，便全力應付畢業。
分組抽簽，時玥抽到與胡萱一組，雯子和夢琪分別抽到與其他同學一組。
雯子嘆氣，「哎，油畫專業實力最強的兩位聯手了，丟下我們這些辣雞自生自滅。」
時玥笑道，「你自黑可別帶上夢琪，人家專業課很優秀的好不好。」
這句彩虹屁吹得夢琪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時玥這學期回來經常找夢琪搭訕，借個東西，講講廢話。
幾天下來，不管夢琪心里怎樣想，表面上總算肯緩和了一點。
胡萱笑她，工作過的人就是不同，臉皮厚多了，能屈能伸。
時玥覺得倒不是工作的原因。
這兩年經歷的事太多，她發覺清高之類的姿態，大可不必留著。
人的目的還是明確一點最好，過濾掉多余情緒，事情就簡單很多。
她對夢琪沒別的要求，沒指望成為多好的朋友，更沒指望夢琪喜歡她，只希望別繼續冷臉。
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學期，她比誰都希望6418宿舍和和睦睦的，多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夢琪跟許洛斐的事，時玥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多嘴。
然而也不用她怎樣，許洛斐到現在就沒再出現過。既沒聯系過她，也沒見他來找過夢琪。
……
三月初，馳早結束了HBS的面試，也開始準備畢業設計與畢業論文。
A大商學院金融專業最後一學期還有幾門課要上，畢設只能用課余時間去完成。
而且，他們專業的答辯是出了名的嚴苛。馳早除了寫自己的命題之外，也在擔心許洛斐的論文。
然而許洛斐始終一幅懶懶散散的樣子，看樣子馳早不跟著催他，他不到交稿都不打算踫。
「你這段時間去我公寓上自習吧，」課間時間馳早對許洛斐說，
「我們可以一起研究一下你選的課題。」
許洛斐正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
「……時玥最近去你那里嗎？」
「嗯。」
「那我還去個屁，你知道我看不慣你們秀恩愛。」
「你要想好，我其他可沒時間幫你研究了。」
許洛斐繼續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無所謂的樣子。
馳早又問，「你跟時玥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
許洛斐抬起頭，「什麼意思？」
「我注意到你好長一段時間沒提起她，也好久沒見過她了吧？難道你在跟她生氣？」
「我哪有……」
在馳早銳力的目光下，許洛斐只得透露一點，
「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考試前我約她室友喝酒，那女生喝多了錯過了考試，然後時玥很生氣。」
「這麼嚴重？難怪她考試期間問我你有沒有因為喝酒。」
「缺考補考不就得了，有什麼大不了。就你們這些乖乖仔才把考試當作天大的事。」
「你是找不到其他人喝酒了嗎，偏偏找她室友？」
「就剛好遇到了嘛。」
「是麼，那天我可是看著你的車開去Z大東門的。」馳早又問，
「哪個室友，玩cos的那個？」
「不是。」許洛斐不耐煩地揮揮手，
「你別問了，總之我已經被時玥訓了一頓，這事就算過去了。」
「你就因為這個不想見她？那就太小氣了。本來就是你的不是，被訓也沒話說。」
「我哪有不想見她……」許洛斐沒耐心地站起身，
「不說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說完便走出教室。
……
晚上見到時玥，馳早問，
「听許洛斐說，他惹你生氣了？」
時玥莫名緊張，許洛斐不會把他們那天的對話都告訴馳早了吧？
「他說什麼？」
「他說他害得你室友錯過考試。」
「還有呢？」
「還有？」
「奧……我是說不止缺考掛科那麼簡單。我室友在考研，可能會影響研究生錄取。」
「嗯。許洛斐這事做的確實欠考慮，你生氣也可以理解。」
馳早溫和地說，
「不過你可以給他一次機會。把你同學的資料和要考的學校發給他，只要初試過線，復試許洛斐應該有辦法補救。」
……
開學一個月，是個收獲的季節，馳早收到了HBS的錄取信。
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馳家人十分欣慰。兒孫優秀，這對富豪階層來講，是最大的榮譽了。
馳早用實力證明，就算交了一個網紅女友，他也還是圈子里最頂尖的年輕人，總算把去年因為熱搜風波造成的一點名譽損失，又彌補了回來。
A大高層也很高興。
HBS本就是極難申請成功的，應屆生能被錄取的，更是少之又少。
A大官網與商學院論壇都發了通知信，把這個好消息公之于眾。
整座大學城都在討論這件事，學子網里馳早的主頁上更是一片贊揚與崇拜聲。
時玥卻覺得沒什麼好意外。
可能像她這樣的學渣還是不夠了解申請藤校的難度有多大。她覺得只要馳早想做一件事，就沒有做不成的。這點毫無疑問。
馳早本人的表現更是平淡，繼續忙著自己的畢業論文，也為許洛斐拖拖拉拉，遲遲不肯開始寫大綱的行為感到頭痛。
……
四月初，時玥也收獲了自己的成果。
經過團隊前期中期後期的努力，由林秋冬、欣妍與江醒蓉等流量明星主演、眾多大腕參演的電影《雲澗逍遙錄》終于上映了。
這是限娛令之後，九天出品的第一部院線大制作電影，宣傳力度非常大。
除了前期的開機發布會、殺青發布會、定檔發布會等常規預熱，最近幾個月更是在各門戶網站和權威電影網站密集宣傳，全站推送。
網絡上的廣告鋪天蓋地，線下也隨處可見電影宣傳海報，主演們的城市路演、綜藝節目在都緊鑼密鼓地進行。
最讓時玥期待的，是電影的首映禮。
據說《雲澗》的首映禮將在全市最大的IMAX影院舉辦，規模盛大，請柬很難弄到。
還他們的主美鐘皓很給力，爭取了到幾張，分給美術團隊的各位主力設計師。
時玥沒想到，作為實習生的她，居然也得到一張，驚寵萬分。
另外，馳早的父母也收到了邀請函，卻沒空出席，馳早會替他們出席。
這對時玥來說，是另一個好消息了。她等著盼著，《雲澗》的首映式終于來了。
……
這天是周五，時玥下了班，跟著田心他們來到影院。
師父是跟著主創團隊一起入席的，不與他們在一處。
下了田心的車，時玥發現，通往影院入口的竟然是一條紅毯。
黑壓壓的娛樂記者埋伏在兩邊，舉著相機等著拍攝。
這麼多鏡頭對著，時玥十分緊張。其他同事卻很自然，顯然是出席過多次首映禮了。
「放心啦，」同事甲安慰她，「娛記們是來拍明星的，又不是拍我們。」
「也不對哦，」同事乙笑道，
「小玥跟明星可不差不多了麼。」
一番話說得時玥更緊張了。
還好此時入場的人不少，可以跟著其他人走進去。
時玥夾在同事們中間走過紅毯，听到兩邊此起彼伏的相機喀嚓聲，弄得手不知該往哪放才好。
進了影院，禮儀小姐指引他們上了電梯，來到最大最豪華的巨幕影廳，目測可容納兩三千人。
簽到入場後，他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興奮地聊著天等著典禮開始。
時玥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走入放映廳，各個盛裝出席，珠光寶氣。
據說，今晚出席的除了主演、主創團隊、九天大領導之外，會有很多投資商，還有不少著名的媒體人，以及各行各業的大佬。
時玥看看時間，馳早要下了課才能過來，可能會比較晚。
果然，一直到快開場，時玥才看到馳早走進來。
馳早是跟許洛斐一塊來的，兩人在幾位黑衣安保的護送下，低調入場，坐在了很VIP的位置。
之前听馳早說，許洛斐不確定會來，最終還是來了，時玥很開心。
雖然他們不跟她坐在一處，但有兩位朋友一起見證她參與的電影首映，還是非常滿足。
當然許洛斐可能是來看欣妍的也說不定。
馳早入座後，回頭朝他們這片區域看了一眼，時玥立即跟他招手。
馳早看到了她，也微笑著對她揮手。
田心湊過來笑說，「你這位男朋友，帥得讓我簡直想自戳雙目。」
幾位同事大笑，弄得時玥有點不好意思。
她看到許洛斐了微微回了個頭，但很快又轉了回去。
……
首映式很快開始。
先是主持人上台大概介紹了這部電影，然後導演攜全體主創華麗登場致謝，師父也在中間。
時玥興奮極了，跟著大家熱烈鼓掌。
接下來是一位有名的歌星上台演唱主題曲，主演上台發表感言，與觀眾互動。
終于，熱場完畢，影廳的燈全部熄滅，電影開始放映了。
時玥坐在兩三千觀眾中間，與大家一起觀看自己這大半年的心血。
《雲澗逍遙錄》是古裝玄幻電影，根據很火爆的同名小說改編。
林秋冬飾演的主角，是一位初飛升的修真者，為解開多年前一件已成為懸疑的離奇事件，雲游在人間、仙界、妖界、冥界……
電影的世界觀完全虛擬，卻很有寓意。台詞看似輕松幽默，卻蘊含很多哲理，這也是原著能大火的原因。
大IP，電影又是口碑很好的導演、編劇和制作團隊拍攝制作，劇情跌宕起伏，設定很有創意，角色大咖雲集，效果肯定差不了。
最讓時玥欣慰的是，他們的美術效果更不錯。
說真的，這部電影時玥自己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更別提有些地方反復修改反復播放，都快吐了。
但今天真正在院線看到它，感覺很不一樣。
首先是硬件的原因。
她之前還沒來過這樣壯觀的IMAX放映廳，銀屏有一兩個籃球場豎起來那樣大，並且呈球狀彎曲，幾乎把觀眾席包在里面。
觀眾席很陡，坐在座位上，視野之內只有屏幕。音質超好的立體聲環繞耳邊，觀影體驗無比震撼。
時玥這時候才見識到，她參與的這部大制作電影，究竟有多大制作。
巨幕讓電影所有的細節最大程度的展現。
她設計的那些宏偉場景，讓人需要抬頭仰視才能看全，震撼無比。冥界忘川河的水幾乎淹到了人的眼皮底下，仙界雲海翻滾，金燦燦的光實實在在照過來，打在主角身上，也似乎打在觀眾身上，讓人身臨其境。炫酷的特效呼之欲出，幾乎穿出屏幕，朝著觀眾的臉直擊過來……
整部電影期間，都能听到觀眾席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嘆。
除了先聲奪人的大場景，小細節也十分到位，色彩高級耐看，質感滿滿。每一幀都賞心悅目，所有細節都完美無瑕。
一個半小時以後，故事有了完美的結局，又留下一些讓人意猶未盡的關于人生的疑惑，讓人思索。
時玥不知道劇組其他人看到作品是什麼感覺，反正她自己是滿滿的感動。
能呈現這樣的效果，不管觀眾的反響怎樣，不管最終的票房怎樣，她都覺得，這大半年的努力值了……
片尾曲響起，演員和制作者名單依次出現在巨幕上。
時玥激動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實習生來說，能不能有署名權，全看主美的人品。毫無疑問，她遇到了一個人品很好的主美。
鐘皓不僅給她署名，還把她排在跟正牌設計師同樣重要的位置。
時玥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巨幕上，
「……
概念原畫師︰時玥
場景美術師︰時玥
後期繪景師︰時玥
……」
這一刻幾乎有點熱淚盈眶……
電影播放完，影廳的燈亮了，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時玥听到觀眾席上人們興奮地討論︰
「特效太震撼了！」
「制作真不錯！」
「劇情很好，演得也不錯！」……
時玥與同事們互相交換了滿意的眼神。
電影放完了，但首映式還沒完。
例行播放電影片花。
片花不長，是宣傳部剪輯的，時玥他們之前也沒見過，主要展示劇組的拍攝過程︰
白天黑夜，攝影師燈光師圍著機器忙碌、主演們吊著威亞風雨里演出、化妝師辛苦的給演員們化妝，導演、制片人、動作指導，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地工作著……
其中，時玥很意外的看到了自己，而且還看到了2次。
一次是前期的置景現場，她與師傅們爬上爬下的安裝著建築橫梁。看機位，應該是攝影師去鋪設軌道時候取的素材。
另一次是在劇組里，她跟鐘皓坐在監視器邊上畫著一張張故事板。鏡頭給了她一個特寫。她頭也不抬地刷刷的用馬克筆打著光影，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
田心嫉妒得拍拍她，
「長的好看就是好啊。你看我，跟組跟了這麼久，才給我露了半張臉……」
時玥也覺得驚訝，都沒注意到攝影師是什麼時候拍的。
片花放映完，主創們再次起身致謝，發表感言。
……
首映式結束了，禮儀小姐們指引賓客們去頂層宴會廳。
時玥站起身，見馳早在下面等著她，許洛斐則不知道哪去了。
時玥與同事們一同走下影院階梯，走到馳早身邊。馳早禮貌地與她同事們打招呼。
同事們其實對馳早很好奇，但大家都是工作了很多年的人，懂分寸，私底下再八卦表面都會收斂。
大家客氣的跟他打完招呼，便識趣地走開了。
馳早與時玥一起走向出口。
「許洛斐呢？」
「找女主角去了。」
馳早對她微笑，「還沒恭喜你呢，電影真棒，尤其是場景。」
說著，他跟她指出了哪幾處場景設計得最好。
時玥笑道，「哪有人看電影只盯著場景看的。」
「有啊，」馳早笑著說，「比如場景師的男朋友。」
他們來到宴會廳。這是一座華麗的西式的自助式餐廳，賓客們三三兩三的吃東西，聊天，圍著明星拍合照。
「我們休息一會，然後出去吃吧。」馳早對她說。
「不在這里吃晚飯？那為什麼還要上來？」
「主要來應酬一下，見見人。」
正說著，一位中年人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
「馳早你好呀，馳總跟袁總沒來？」
時玥認出這位是九天集團的高層，上次飯局上見過的。
「姜叔好，我爸媽這幾天剛好不在國內。」
「奧這樣。」姜總笑眯眯地說，
「還沒恭喜你被哈佛錄取。這位是時玥吧，我們上次一起吃過飯，記得伐？」
時玥連忙說，「當然記得，姜總好。」
「哈哈，你們兩位年輕人真不錯，郎才女貌。時玥場景果然設計得很好，不怪鐘皓看重你。這次電影的票房應該會不差……」
姜總喜氣洋洋的跟他們說了一會話就走開了。
之後又來了不少人與他們打招呼。馳早帶她一一認識了一下。
「很無聊吧。」人都走開後，馳早問她。
「不會啊，沒覺得無聊。」
「恩，混個臉熟對你以後工作總歸有幫助。」
馳早說著，幫她拿了一杯飲料。
時玥平時不喜歡跟人應酬，在公司見到領導，頂多打聲招呼就不說話了。
但站在馳早身邊就不一樣，加上今天確實很興奮。
她開心地接過馳早的飲料，看到許洛斐站在不遠處與幾個人說話。許洛斐也注意到了她，朝他們看過來。
時玥連忙微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
許洛斐今天原本不想來的，是馳早希望他出席。
馳早為他跟時玥吵架的那點事一直掛心。
許洛斐無奈，也暗自慶幸，慶幸馳早根本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麼。
馳早防別人接近她像防賊一樣機警，偏偏對他不設防。越是這樣，許洛斐越是覺得自己就不該再出現在他們中間。
但最終還是來了。
他其實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很想來看看時玥忙碌了大半年究竟忙出了什麼名堂。
他還記得第一次帶欣妍跟他們吃飯的時候，他跟時玥關于電影後期與置景的爭論。
那時時玥才剛加入九天不久，每天像魔征了一樣埋頭做設計，中間辛辛苦苦地搭景，後期又辛辛苦苦地加班。
電影制作的整個過程，他差不多是看著她忙過來的。
他曾經對此挺不屑，覺得不過是個商業片而已，每個月都有新片上映，再高的票房也就一陣風刮過，至于這麼拼麼。
然而一場電影看下來，他對她的工作有了改觀。
許洛斐還是第一次對電影這樣有代入感。除了有時玥的濾鏡外，還因為電影中的很多場景，他也間接參與到了其中。
那時候他經常跑去影視基地找她玩，看她爬高下低地釘著釘子，像個伐木工人一樣鋸著木條，忙得滿身大汗，卻又那樣動人。
休息期間，時玥經常拿圖紙給他看，對牛彈琴一樣興奮地跟他描述，眼前的這些清湯掛面的建築，加上後期特效，到了電影里會呈現什麼什麼樣的效果。
現在許洛斐總算明白她當時說的話了。所以那些場景，對他而言也有了更深層次的震撼……
電影結束，他看到時玥的名字再三出現在片尾字幕上，耀眼得讓他有些煩躁。
這段時間，許洛斐一直有在琢磨，自己到底是怎麼迷上她的。
如果真的只是不甘心，沒關系，他可以克服這無聊的人性弱點。
如果只是迷戀她的顏，也沒關系，有的是好看的女生前赴後繼地出現，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對她的迷戀，有了不那麼膚淺的解讀。
一直以來，他迷的就是她不經意間美得威風凜凜的樣子。而她之所以有這個底氣，是因為她確實足夠優秀。
許洛斐是個矛盾的人。本性不羈，卻要求別人做事穩妥；生性懶散，卻喜歡看別人徹夜忙碌。
所以他欣賞馳早，欣賞時玥，欣賞萱爺，甚至欣賞田沐。
他內心很頹，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喜歡那些很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他喜歡看他們努力、熱血，那是他此生沒有的明確與充實。
而他欣賞的那些人里，時玥是最特別的一個。
因為她好看，所以他願意去玩味。
他越是玩味，她對他就越是特別……
許洛斐失神地想著，見周圍觀眾紛紛起身，首映式結束了。
「剛剛那個電影片花，時玥的鏡頭是不是給多了點，」
馳早低聲問道，「宣傳那邊是有意的嗎？」
「恩……」許洛斐回過神，對自己剛才的思緒有些心虛，故作輕松道，
「她這麼火，流量不用白不用。怎麼，你家里介意？」
「這次還好，很正面。」馳早說著也站起身，
「我們一起等時玥下來吧。」
「不了，我得去找下欣妍。發了這麼多信息過來，總得敷衍一下。」
許洛斐找了個借口，起身走開了。
欣妍正在被一堆觀眾要求合影，見他過來，忙推月兌開，笑吟吟地迎上來。
許洛斐打起笑臉恭維了幾句，又與導演、制片們說笑一番，一起來到頂層宴會廳。
一邊跟熟人們客套著，他一邊尋找馳早跟時玥在哪里。就突然看見時玥在人群中沖他招手。
理智上，他知道不該再出現在他們中間，腳步卻很誠實。
許洛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過去。
……
「恭喜啊，忙了這麼久，電影總算成功首映。」許洛斐有點拘謹地說。
「同喜。」時玥微笑著問他，
「女主沒跟你一起過來？」
「我看你才像這部電影的女主。」
「你在又在諷刺我。」
「哪敢，像我這麼憨厚的人，從來只說實話。」
許洛斐說著，自己也笑了，拘謹感一掃而過光。
「這就對了麼，」
馳早在一邊打趣他，「一笑泯恩仇。」
「我跟她能有什麼仇……」
「既然沒仇，那明晚開始去我那里上自習吧，把你電腦帶著。」馳早不容置疑地的說。
「我就不。」
許洛斐從服務生手里接過一杯雞尾酒，悠閑地抿了一口，
「忍你好多年了，我這次偏要急死你這個強迫癥。」
時玥在一邊偷笑著听兩人拌嘴，覺得十分溫馨，他們好久沒這樣聚在一起了。
三人說著話，一起來到了露台上。
下面是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
時玥靠著精美的圍欄，听著許洛斐和馳早聊天。
溫暖的夜風拂過，吹起她的頭發。
真是個美好的季節。
她努力了這麼久的電影上映了，跟許洛斐的別扭解開了，馳早也收到了他的通知書——當然，如果馳早不是畢業就要離開的話，就更完美了……
時玥靠著欄桿吹著風，愜意地打量著四周。
對面的圍欄邊，一簇光鮮亮麗的人也在說話。
時玥掃了他們一眼，然後其中有個人剛好朝她這邊看過來。
是林秋冬。
兩人對上目光，林秋冬對她微笑了一下。
時玥也回了個微笑，然後立即轉過頭，加入許洛斐和馳早的聊天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