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怪物?」看見天空——的景象, 眾人驚駭莫名。海市蜃樓他們並不是沒見過,多少有些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看見過這樣的奇景。很多人也都從書上讀過相關的記載。
但這樣大的蜃景, 恐怕千百年來, 也是第一次出現。
蜃景都是傳遞些仙家景象, 不過偶爾也會有些凡人的生活。前朝有次蜃景,畫面顯示的就是朝廷軍隊在海邊練兵的情景。因而大家都知道, 海市蜃樓里的畫面都是真——的。是在某個地方已——生或者正在發生的事。
所有人都不由得為蜃景中的怪物所懾。天底下竟然有這樣可怕的妖怪!
不過再是怪物, 畢竟遠在天邊, 暫時傷害不到他們。害怕過後, 就有人注意到了別的。
「這不是李大人麼?」有人認出了怪物對面站著的人。
又有人在人群里——現了自己熟悉的面孔︰「這是王大人。剛剛還听說王大人在衙門失蹤了。大家伙兒都正在找呢。沒想到在這看到了。」
眾人原本只是感嘆, 還有些不解和擔憂, 為什麼這些人會和怪獸一起出現在蜃景里?!
就是朝廷發現了怪獸,派兵圍剿, 按理說也不會派他們去啊。里面甚至還有文官和女眷。有人還看見了京城里有名的紈褲子。派這些人去,和給怪獸送口糧有什麼區別?
難不成是怪獸將人擄走的?
這倒也說得通了。難怪他們衣衫不整,估計是被擄的時候掙扎的。
眾人正這麼為自己認識的人開月兌的時候。蜃景清清楚楚地顯示了出來,那衣服, 居然是他們自己拉開的。他們還……
「有辱斯文!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若是林某沒看錯, 他們居然為了活命, 試圖委身于怪獸?!」
「堂堂朝廷命官, 竟如此不知廉恥!」
「寡廉鮮恥,令人震驚!陳某真是羞于和這等人同朝為官!」
「那是官服吧?當官的居然和菊軒巷的小倌似的,毫無氣節可言!」
皇帝看見了,都氣了個倒仰︰「朕都任命了些什麼人?」原本收到官員失蹤的消息,皇帝心里還擔心著,現在一看, 擔心個屁,連下聖旨摘了對方烏紗帽的心都有了。
穿著官服,平日里威風八面的官老爺吸引人。其他人的存在感也不弱。
當即就有人驚呼︰「呀,這不是曹姐姐嗎,曹家姐姐一貫端莊知禮,怎會如此放浪?」
「這是廖家二夫人?她竟也如此?前幾日游園,女孩兒們玩樂,有位侍郎家的千金,不過是鬢——的簪子松了,她便譏諷人家舉止輕浮,媚態外露。把人家好人家的女兒羞的,眼楮都哭腫了。對人這般苛刻,我還當她自己多持重。沒成想,私底下竟是這樣的!憑她也有臉說別人!」
眾人議論紛紛,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面的人可能是假扮的。但假扮,要是一個是假扮也就算了,這麼多人,哪能找到這麼多和正主一模一樣的人?!
尤其是蜃景畫面清晰,——面人物的一舉一動,大家抬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熟悉的人自然能認得出來是不是本人。再者有些人身——的飾物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品,以往拿出來炫耀過的。
認不出來人是真是假,但寶貝,出身世家勛貴,很多人別的不行,于金石鑒定一——,那是從小耳濡目染出來的,真假一看就知道。這樣的寶貝,想仿照不難,可仿照到連他們這雙利眼都找不出毛病的地步,絕不可能。
這必然是真貨。東西是真的,人還能有假?!——
況都是些大人物,有些人甚至是在衙門,當著衙役的面消失的。為了找人,城門早就戒嚴了。為了名聲,那些貴婦人失蹤的消息倒是沒往外傳,可這些人家私底下找人的動靜,都是高門大戶的,誰家還能沒察覺?
種種條件相合下來,自然就確定了他們的身份。所有人震驚鄙夷的同時,也為自己擔心了起來。
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高門大戶,其中甚至不乏皇親國戚,他們都被擄走了,那自己呢?
眾人不由得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捏了把汗。也為天下捏了一把汗。國生妖孽,國將不國啊!
在他們憂心忡忡的時候,船上原本是听不到外面動靜的,更別提天下各地人說的話。不過池久這個壞心眼的,愣是把這些話全都收集了,清清楚楚地在他們耳邊來了個回放。
原本還覺得被妖怪嫌棄,簡直奇恥大辱的人們,這下哪還顧得——這個。一個個都羞憤難當。就算有心理素質過硬,不把這個當回事的,听到那些熟悉的話音,臉色也都十分難看。
完了,這下就算是能從妖怪爪下躲過一劫,回去後也沒立足之地了。原本以為只要討好了這妖怪,成功存活下來,回去後就能當一切都沒——生過。反正沒人知道。
沒想到這個妖怪,——不虧是從人心的陰暗面集合體里誕生出來的。太懂得怎麼折磨人了。
殺人誅心!——
一定是把這里——生的一切,用妖法,傳遞了出去。讓自己的政敵、親友看見了。甚至可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看見了。這麼一來,就算能活著回去,他們也會失去現有的一切。當官的丟官,已經嫁人的免不了會被休棄。甚至除族。
太陰險狡詐了!
但越是這樣,越是不能放棄。尤其是他們都付出這麼大代價了。必須活著回去。不然豈不是白付出了這麼多。
這妖怪嫌棄他們,肯定是因為它不懂得欣賞人族的美。當即就有人承諾——︰「只要你願意放我們回去,有什麼要求你都可以提。看不——我們沒關系。喜歡豬美人狗美人,還是別的什麼動物草木,只要你說,我們都能給你弄來。」
眾人忍辱負重地提議。
怪獸郁悶地咆哮了一聲。把船上的人嚇得又往後縮了縮。
池久也納悶。怎麼這些人,想的都是那檔子事。就沒想過從別的方面下手嗎?
不過很快,池久轉念一想。對這些人而言,人生在世,無非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即使是女性,也就是沒可能,不然誰不想面首三千。哪怕這樣,私底下也不是沒人養小寵。
以己度人,最開始還不知道龍王是妖怪的時候,他們都能想出給龍王送美人的事了,——況是現在。
尤其是,妖怪的——力擺在那,想要權利它完全可以憑武力奪取。原本在這事——,他們可以幫上點小忙。但仙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妖怪都快死了,權利拿來也沒什麼用。甚至那些沒它地位高的人,還能活得比——久,這點沒準會更刺激到妖怪。
至于金銀珠寶,活著的時候當然是多多益善。都死到臨頭了,這些也就是死物。再多也就那樣。因此他們能做的,也就是送美人了。美人起碼能讓妖怪最後發泄一回,爽夠了再離開。
小人們確實是這麼想的。其實他們心里都知道,除了美色,還能送美食。老話說得好,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但他們根本不敢提啊,更別說往這方面獻殷勤了。誰知道一提,妖怪會不會張開大嘴,口吐人言,說好啊,我看你們就不錯,一個個細皮女敕肉的。正好月復饑,就從你們開始吃起。
然而即使他們不提,事情還是往這邊發展了。
面對小人們的殷勤小意,怪獸絲毫不覺得享受。反正把剛剛那一出用海市蜃樓直播後,這些人以後就是回去也沒臉見人了。與其繼續讓他們惡心自己,還不如趕緊進入正題。
要不然誰知道後面這些人會把劇本再歪曲到什麼地方。
池久連忙按自己之前編好的劇本,控制怪獸張口。
只見怪獸老——地趴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對著天上的仙人說——︰「稟仙君,小妖自知難逃一死。小妖心中不甘,但小妖心知,今日仙君在此,定是不容我害人性命。」
怪獸這一說,船上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對啊,正經的神仙,怎麼可能看著妖怪屠戮凡人。之前肯定只是嚇唬他們一下。可恨他們沒看出來,急于自救,反而丑態百出。
小人們正慶幸的時候,就听到那妖怪又說——︰「要我散了怨氣也容易。」
「既是這些凡人有心無心之下,創造出了我。他們也算是我父母。小妖听聞凡間的父母死了孩兒,都會失魂落魄,哭嚎著你是爹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好容易養到這般大了,竟先拋了爹娘而去。爹娘恨不得跟著你一起走。諸如此類的話語。」
「小妖也不要他們跟我一起死。我就要他們身——三分之一的血肉,再加一魂一魄。」
「失了一魂一魄,要不了他們的命,也不影響他們生活。這魂魄正好為我殉葬,我也不至于孤零零地走。至于血肉,他們都說孩子是爹娘掉下來的血肉化成的。小妖也想體會一下這種感覺。」
至于體會方法麼,當然是吃了。畢竟吃到肚子里了,才算是到了他的身體里。
「正常凡人不能一下子沒了這麼多血肉。但有仙君在,自然能恢復如初,不會送命。」
怪獸說著,一副很為凡人‘父母’著想的模樣,口涎從嘴巴里滴落到甲板上,腐蝕出一個個淺坑——
這就是為了吃人.肉,硬想出來這番歪理。
「這是報復,一定是報復!——要死了,也不讓我們好過!」小人們聞言,全都又驚又怕。說什麼沒了一魂一魄,沒什麼影響。去你麻痹的。怎麼可能沒影響。
人總共就只有三魂七魄。一下子少了一魂一魄,還不得變痴傻?就算沒變傻子,估計也不機靈。本來回去後他們就會失去權力地位了,能摟緊的估計只有銀錢。不過有錢,日子就還能過。可一旦腦子不靈光了,沒錢沒勢他們還怎麼守得住錢財?
用不了三兩天就得被人騙光了。
還有血肉。三分之一的血肉啊!別說割肉後仙人會給恢復,他們根本就捱不到恢復的時候,疼也疼死了。
「仙人千萬不要信這妖孽所言。」
「凡間父母就沒這樣不孝的孩子。像它這樣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這妖孽好利害的口舌——居心不軌,顛倒黑白!」
「仙君有所不知,凡間父母喪子,失魂落魄,只是情緒低落的一種表現,並不是真的丟了魂魄。爹娘恨不得跟著你一塊去了,這更只是舍不得孩子的一種夸張表達。並不是真的。仙人掐指一算便知。」
「再說血肉。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共同孕育出來的,在母親月復中懷胎十月而誕,故而才說是父母身上掉下的一塊血肉。並不是指父母真的會割肉放血給孩子。仙君久不履凡塵,這妖孽是在試圖欺瞞仙君!望仙君明察啊!」
在生命威脅下,有人逐條逐句地把妖怪的話反駁,順便還給——扣上一頂試圖欺騙仙人的大帽子。希望仙君別按——說的來,最好一怒之下,直接把妖怪殺了。
怨不怨氣的,他們管不了那麼多。他們自己心里還有怨氣呢!——
理池久都懂,但他這個仙君,心本來就是偏的。這一切本來就是他編的。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池久沉吟片刻,像是在思考,然後說——︰「雖是如此。但此妖確實是因你等而生。你等鑄下大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也罷,就依你所言。」
池久對著怪獸說。
小人們的臉,全都白了。好些個直接腿軟,癱到了地上。
怪獸對著仙君又是一拜,然後爬起來,獸口兩端弧度向——,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對小人們說道︰「那就開始吧!」
那就開吃吧!
恍惚間,小人們這麼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