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的胳膊。」
「我要你的心。」
書生遇店家的話音落下,周邊攤販上鬼客看著陳俊紛紛流露貪婪的目光。
他們緩緩向陳俊的桌子逼近,死相猙獰而可怖。
這完全就像是個針對新鬼,而聯手設下的圈套。
鬼國鬼食人,鬼亦食鬼。
青衫書生此時見著陳俊坐著不動,以為他被嚇傻了,興奮的趴到桌子上,貪婪的盯著他身體的每一處。
心,肝,脾,肺,腎,手,腳,頭靈體的每一寸都是食物。
「攤主,他的腦袋我要了,連同昨日的血肉錢一並算。」
「心肝,我要吃定,好歹沾染生人的氣息。」
「我要四肢,勁道撕扯起來能一口吞下。」
此刻周圍的‘老饕’食客,紛紛顯現真正的面目,有的慘白的面孔,有的發青的臉龐,有的白骨骷髏相,空洞的眼眶散發碧藍幽光。
「公子,要不我出手教訓他們?」
「何須要你出手,自會有人教訓他們。」
「書生,看你這樣俊美,我會好好享用的。」
趴在桌子上的青衫書生面容坍塌半邊,伸出長長的舌頭,看著不動的陳俊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伸出手。
鏗!
突然,一道好似龍吟的劍聲鏗鏘大作。
桌子上,已經多了一條死白死白的胳膊,正是那身穿青衫書生掉落的。
他發出慘烈的嘶吼聲,仿佛身體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不多時,桌子上那條胳膊連同那青衫書生一同冒氣幽幽的白煙。
「有高明修士在!」
攤主是個眼界不凡的鬼,立刻瞧出了端倪,大叫一聲,連街市上擺放的攤子都不要,趕緊奪命奔逃。
可還沒等那攤主,朝外面走出兩三步。
半空中閃過一道黑色影子,那鬼物攤主身體就被一卷,吸進了前面站在的人影口中。
眾鬼戰戰兢兢看過去,立刻嚇得魂不附體,雙腿打顫,「黑山大將。」
只見面前站在一位身材魁偉的人形大漢,滿頭的紅發,散亂披在腦後,眼楮宛若倒扣的酒杯那麼大,容貌粗陋猙獰,渾身散發凜然妖氣,讓群鬼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
「可是你們沖撞了貴客。」
黑山老妖甕聲甕氣道,凌厲的殺意讓群鬼豁然跪下來告饒。
「向我告饒有什麼用,要向那貴客求饒,說不定能饒過你們的鬼命。」
黑山老妖話語一出,群鬼立刻調轉方向向陳俊求饒。
「是小鬼們該死,沖撞了大爺。」
「鬼目無珠,還請貴客原諒我們」
小倩在一旁看的出奇,俯身在陳俊耳邊,「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黑山老妖是樹妖姥姥摯友,怎麼會幫助公子?」
「那當然是燕大俠的緣故。」
小倩猜測道,「是那大胡子假扮了黑山老妖。」
陳俊目光看著黑山老妖,「燕兄就不用玩了,一起吞了吧,這群惡鬼眼不見心不煩。」
「好 !」
黑山老妖瞪起巨眼,張口一吸,眨眼間地面跪著的群鬼立刻如同紙片般吸入黑山老妖的嘴里。
街市上逛街的鬼客見狀,唯恐避之不及的後退。
「許兄,請隨我來。」
黑山老妖僵硬地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小倩驚奇道,「原來不是大胡子假扮了他,而是被控制了。」
她看見黑山老妖紅發後,隱藏著一張黃色符紙,若不仔細看,決然發現不出來
鬼城近郊。
一處平平無奇的破落宅院里。
推開門戶,四野寂寂。破敗的茅屋塌伏在朦朦朧朧的薄霧中,門外都是空蕩蕩的,而在房間中心,卻坐著一人,不是大胡子燕赤霞,又是何人。
可與平常的他不一樣。
現在燕赤霞面色蒼白,嘴角緩緩溢出一絲血線,抿起嘴唇,面容肅穆。
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胸口還有一處肉眼可見的凹陷。
「燕兄這是受了重傷!」
見到燕赤霞身負重傷,陳俊立刻跑了過去,按住燕赤霞起身動作,「先別動,待我治療你再說。」
「無須如此,左右不是什麼大傷,用不著。」
燕赤霞緊抓住陳俊的手臂,「此次我們誤入鬼國,許兄若有機會能逃就逃,就別白浪費法力在我身上。」
「到底怎麼回事?」
燕赤霞道,「我比你先入鬼國,察覺了那黑山老妖的蹤跡,然後我與他交戰,在百來回合後他倒在我的劍下,這也多虧了許兄你的功勞,若非你當日在蘭若寺山外隔空重創此妖,我也決計不能勝的這麼輕松。」
「而後抓住此妖,我本打算追索你的蹤跡與你回合,可我來到鬼城,只見城內有鬼國萬鬼夜行,一支統領上萬陰兵的鬼王捕捉到了我的蹤跡,我與他過上百招後將其殺死,又斬了上千陰兵,這才逃了出來。」
「據說今日是鬼國鬼帝婚娶日子,宴請了各方大妖鬼王,許兄雖身負不世神通,還需要小心謹慎。」
「這我知道,不用多說,我還是先替你療傷吧。」
「小倩護法!」
「是,公子!」
小倩很盡職地站在門前,手提月影劍注意周邊動靜。
「許兄不用了。」
「你我客氣什麼?」
陳俊當即一掌印在燕赤霞身上,龐大的法力灌入燕赤霞體內,後者見他替他療傷,心中流過陣陣暖流,立即收攝心神。
在陳俊的法眼張目之下,燕赤霞體內五髒並無多少傷勢,最重要的傷勢莫過于他胸口出那團散發濃郁陰氣與煞氣的血口。
那處傷口血肉模糊,在靈力法眼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見陳俊先前在黑霧中所見的細微蠕動的血色線蟲,猶如跗骨之蛆般蠶食燕赤霞的血肉。
「燕兄你還是留存法力吧,找到走出鬼國之法。」
「胸口處的那團傷口,我並非沒有用過自己的方法,可著實詭異難纏的很,根本除不盡那些血蟲。」
「難纏是難纏,可並非沒有方法。」
陳俊輕輕念叨一句,打開體內天地門,身上的法力快速周天運轉,瞬息間,小倩張大了嘴巴。
只見陳俊身上,綻放一縷縷金色光芒。
金光在他身上大放,卻完全沒有一絲溢散到屋外,而且隨著那金光彌散,一道道金輪在陳俊背後顯現,金光中模糊可見一尊盤膝而坐的影子,看不清晰容貌,然氣息恢弘廣大,猶如一尊佛陀。
「許兄會佛門功法?」
「我會的很多。」
陳俊答了一句,指尖逼入一縷金光,打入燕赤霞的體內,運轉法力擁聚在那傷口上,轉眼間過去,燕赤霞傷口冒氣焦臭的煙氣。
此刻燕赤霞有些錯愕,剛才任他使出任何道法,還是奈何不了這傷勢分毫,但只在陳俊手里,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最重要,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體內的金光,溫暖如冬陽,但細細體悟的話,卻給人極度危險的感覺,仿佛能夠融化一切。
若觀想背後他的法相,他甚至產生要頂禮膜拜的感覺。
「穩住!不要向後觀想我的法相,那是不可直視的存在。」
「不可直視!」
燕赤霞心頭一凜,他已經是人間頂尖的戰力,斬妖除魔多年,還是頭一回听上這個詞匯,最關鍵是他認為陳俊並未說任何假話。
若是他真的強行觀想的話,他有預感會發生難以設想的不堪後果。
許兄到底是什麼存在?
何方神聖,天上大能轉世?
因為陳俊的一句張口就來,燕赤霞心間已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
「呼~」
半響後,陳俊呼出一口長氣,「燕兄應該有所好轉了吧。」
燕赤霞驚醒過來,內觀自己身體傷勢,大喜道,「果然好多了,感覺都比我沒傷勢的狀態都要好,大恩不言謝,這個情老燕記住了,只要許兄一句話,必定隨你赴湯蹈火。」
「不用這麼說,蘭若寺你不也沒要我任何功法嗎,大丈夫千金難買義氣重,無需說這麼見外的話。」
「公子你怎麼會佛門的術法,看樣子還很高深的樣子。」
小倩見陳俊將燕赤霞治療好,好奇地問。
「不可說。」陳俊神秘一笑,「後面你就知道,我還會許多。」
小倩不服氣道,「公子若不說,那我就晚上問,總能問出來。」
陳俊看著小倩那張絕美的容顏,搖頭無奈,這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燕赤霞站在一旁大笑,「許兄現在有什麼打算,鬼國出口難尋,我們怎麼辦?」
「我不打算出去。」
「什麼!」燕赤霞奇怪道︰「這是為什麼?」
「燕兄有所不知,鬼國鬼城內,明面上鬼帝因為婚嫁宴請各方大妖,鬼王,鬼將,實際上是他抓到了一個僧人。」
「僧人?」
「對,那僧人就是法海,燕兄可曾听說過這個名字,鬼帝打算烹食法海,宴請賓客以炫耀武力。」
「我倒對法海這個和尚有所耳聞,據說他是金山寺開寺祖師,已在人間修煉上百年,修為深不可測,人稱在世聖僧;他怎麼會被鬼帝擄掠到鬼國而來。」
「因為他答應了一個鬼魂,一個承諾。」
陳俊將錢塘縣與法海破案,追索沐陽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和尚未免有些迂腐不化,但千金一諾,能夠做到這點,想來人不會壞,比那些假慈悲的和尚好很多了。」
燕赤霞對于法海的做法部分認可,「許兄打算救他?」
「正有此意,而且有一點我不明白,法海為何能被鬼帝給生擒住。」
「哦,那法海修為很高強?」
陳俊點點頭,「法海乃是人間最巔峰戰力,世俗稱他是證道再世羅漢果位,這說法並沒有錯;我若想殺他,有不小的把握,但我勝過他,五五開!」
「這老和尚這麼厲害。」
燕赤霞很是感慨,「那豈不是說鬼帝實力也非同凡響,能將他生擒,至少說明他實力要遠在法海之上。」
「不會!」陳俊搖搖頭,「人間妖鬼橫行,雖說崩亂,但有那麼強橫的實力非天上仙尊仙神下凡不可,可仙凡兩界終究有一道天門隔絕。佛門功法最擅克制鬼道,我認為鬼帝實力還比不上法海,只是里面另有緣故。」
「問問黑老妖就知道了,看看那鬼帝是何方神聖,哪里的跟腳。」
燕赤霞走到黑山老妖身邊,揭開被紅發後的靈符。
黑山老妖靈符一揭,立刻妖氣凜然,可小倩一把月影劍抵在他的脖頸,一下子就乖乖老實了。
面前那個絕鬼,雖說修為不怎麼樣,可那把劍上傳來的鋒寒之意,讓他毫不懷疑只要一刺就能洞穿他的咽喉,泯滅他任何生機。
這是一把專為斬妖除魔而鑄的神劍!
何況,身邊還有兩個修為不凡的大法力修士,兩個他都認識。
一個大胡子能與他戰斗多時,實力要高出他一籌,另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只在蘭若寺外與他有一面之緣,可一個照面下,就隔空重傷了他,這份實力,深不可測,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鬼國鬼帝是什麼來頭,說出來可以考慮免你一死。」
黑山老妖起初還想討價還價,可燕赤霞早年修行時是名震天下的辣手判官,幾個手段施展下去,縱是妖精也抗不過去。
「我說,我說,別折磨了。」
黑山老妖叫苦不迭,急忙道,「我也不知道鬼帝是什麼來頭,只知他是五百年前天下逐鹿時橫空出世,名為秦廣,我們底下暗中猜測他或許與冥界秦廣王有關聯,但不知是什麼關系。」
燕赤霞與陳俊相視一眼,目光中皆有幾分震驚。
「那鬼帝秦廣修為有多高,有什麼神通術法?」
「我加入鬼國時間尚短,只知鬼帝修為深不可測,遠比我們要強許多。」
陳俊道,「據說今晚就是鬼帝宴會,有沒有辦法帶我們進去。」
「可以。」
黑山老妖內心暗含盤算,直接道,「我是鬼帝座下大將,你們跟隨我進去就可以直接入內。」
「許兄,你要參加鬼帝宴會?」
燕赤霞臉上閃過幾分憂色,「那鬼帝秦廣宴請的八方大妖,鬼王賓客都聚集在一起,里面太過于危險了。」
「何況那個秦廣身份背景不明,修為不知有多高,有什麼手段也不清楚,實在難以預測風險。」
「無妨,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陳俊言說道,「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危險,赴宴也好看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赤霞沒有猶豫道,「既然這樣,舍命陪君子,那算我一個。」
「公子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