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隊人的出現引起了周邊群眾的注意,馬是好馬,車是好車,可一般的世家大族所用的車馬等物都是有特殊標記的,可這輛馬車上沒有任何能夠說明身份的標志,雖然給人一種神秘感和高貴感,卻無法對圍觀的群眾造成太大的震撼。金陵富庶之地,名門望族滿大街都是,這樣的規格在大戶中也就是個妾室出門的標準,再加上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標志,自然無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不過隨即我就發現,這世上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為了來給人找麻煩的,尋常百姓司空見慣的東西,卻能引起一些富家公子們的注意,這事兒听起來新鮮,卻是這個時代不可避免的常態。
隊伍入了城還沒走出去多遠,幾個家丁打扮的男子便沖了過來將車隊團團圍住。不過隨即他們就幾乎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因為眼前站著的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又豈是他們這些欺軟怕硬的牆頭草所能比的?
眼見得車隊被圍,索文昌和凌朝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紛紛翻身下馬抽出武器,一前一後地護在了馬車兩側。軍士們的反應也不慢,雖然沒有帶著家伙,可一個個都目光凝重,擺開架勢,同樣將馬車死死地護在了中間,訓練有素的動作總算引起了見慣大場面的金陵百姓們的注意,紛紛圍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家丁的隊伍分開,一個翩翩少年郎騎著駿馬,身後跟著十幾名隨從,頗有些陸叔描述的西方童話中王子的氣質。可很顯然,這位主可不是什麼王子,而是一個當街挑事兒的白痴罷了。尤其是他一張嘴︰「這是誰家的馬車,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擋了誰的路嗎?做人吶,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招子不夠亮的話…可是要倒大霉的呦!」
瞧瞧,瞧瞧!滿屏的中二風真是撲面而來啊!關鍵是他之前說的那句話,與我前幾日跟那幾個乞丐說的幾乎一模一樣。可我說還能起到個震懾作用,他說,怕是已經做好了給自個兒買棺材的打算了吧?
索文昌是最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裝×的,後來我還曾和唐巧妍討論過這個問題,分析結果就是他一直自詡裝×界的一股清流,自然見不得別人比他還顯眼了。如今剛到金陵就見了這麼一位愛裝卻裝不好的主,他的火氣也是「噌」地一下躥了起來,當即反懟回去︰「是哪個不長眼的褲襠露了,把你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兒給漏出來了?說誰不長眼鏡呢?不會說話就回去好好學學,別一天到晚出來瞎晃悠,招人笑話成不?」???騎在馬上的翩翩少年頓時一愣,一雙大眼楮里透著滿滿的好奇。可周圍圍觀的群眾早已被索文昌的話逗得哄堂大笑,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的,再顧不上什麼尊卑之分了。
少年身邊一個領隊打扮的僕人一臉尷尬地拽了拽少年的衣角,待他俯來便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少年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緋紅,然後
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些語無倫次地嚷道︰「你…無理,低俗,下流!你…你才…你才是那玩…那玩意兒呢!」
得,合著這位還是個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年。估計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听到這種民間百姓們常說的俏皮話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頓時在氣勢上輸了一大截,就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可索文昌這張嘴天生就是為了抬杠而生的,不依不饒地繼續罵道︰「豬鼻子插大蔥,你在這兒裝什麼像呢?也不知道你爹娘是不是把孩子給扔了,把胎盤給養大了,居然有了你這麼個一腦袋漿糊的蠢貨,當街攔路,還愛裝×,小心哪天攔了大人物的車,讓你們一家子都吃不了,兜著走!」
索文昌這嘴是真不留德,估計他也看出來了,面前的少年雖然愛展現自己的高貴,卻是個對世界認知不足的青澀少年,索性就換了些誰都能听得懂的話來罵他,氣得小伙子須發倒豎,恨不得翻身下馬過去給他兩個大嘴巴。
可接下來的一幕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觀,那少年氣得滿臉通紅,最終憋出了一句︰「你…你才是裝呢!我是真…真牛×…」這話說得毫無氣勢,而且越到後頭聲音越小,估計是難得說一回髒字有些張不開口,自然也就沒什麼氣勢了。
不過話說索文昌之前罵他的那些話他是都沒听見嗎?還是說罵他什麼他都能忍,只有這一條是他絕對不能被觸踫的禁忌。裝×裝到這個份兒上,小安子的地位怕是不保嘍~
斗嘴不是對手,可少年身後的隊伍卻不簡單。方才被索文昌一句話給逗樂了,我還沒來得及觀察對方的人員配置。回過頭來一瞧,這才發現跟在少年後頭的這幫人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頂尖高手,其中至少有三個武師級別的高手,個個應該都能與我打個勢均力敵。除此之外,之前和少年說話的那人是這伙人中最強的一個。不光是習武之人,任何人只要從事一個行業到了一定時間,身上自然而然地就會散發出一些獨特的氣質。那人一副下人打扮,低眉順眼地不怎麼開口,可手背上的老繭卻十分顯眼,明顯是個經過苦練的個中高手。
更重要的是,我從他身上竟感覺不到一絲其他的氣息,這種感覺有點兒像陸炎突然出現在我背後的那一次,叫人完全捉模不透他們的實力如何,不過保守估計,此人力戰十個錦衣衛或是東西二廠的精英高手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若是與我踫上了,只怕也只剩被秒殺的份兒。畢竟若是我分析得不錯,他的實力可是遠超幻月教的四大尊者的,付陽峰與他一戰估計也得被打成豬頭,更何況是我這個戰五渣了。
此人的實力雄厚,卻始終是一副低眉順眼的下人模樣,估計是經受過不少嚴苛的考驗,如今也算是個隱士高人了。這樣的人物我們暫時還招惹不起,正想想法子提醒一下索文昌,讓他見好就收,他身後的馬車里忽然有了動靜。只見小阮的小腦
袋率先探了出來,細細打量著騎在馬上的少年。說來也怪,那少年見到小阮的一瞬間就突然哆嗦了一下,隨即竟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他突然的反應讓在場的眾人都有些模不著頭腦,小伙子也算是一表人才,雖然心高氣傲的有些過分,可看看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行頭和五花八門的配飾、昂貴的馬鞍,有這個身家狂一點兒也是正常的嗎。
不過如今只是看到了一個小婢女就被嚇成這樣,莫不是…我心中暗暗有了猜測,隨即,盈霜的出現就徹底證實了我的想法。只見小阮撩開了簾子,先行下了馬車。一旁的侍衛十分懂事地將凳子放在了馬車旁,緊接著出來的就是盈霜的那位新「夫婿」,旋風寨的二當家。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手執折扇,衣炔飄飄。兩個打扮色調都十分相近的男人…和女人對視了一眼,一股電流幾乎是肉眼可見地迸射了出來。
對視過後,新郎官不屑地回過頭去,伸出手輕輕拉住了馬車里的那只縴縴玉手。盈霜隨即露出了小腦袋,這丫頭這些時日倒是沒受什麼苦,整個人看起來都滋潤了不少,倒還真有幾分新婚佳人的感覺。
二人從出現到盈霜下車都一直在含情脈脈地對視著,小阮和一眾侍衛紛紛習慣性地避開了視線,似乎早已習慣了他們在人前這種膩膩歪歪的情景。
不過隨即,盈霜就眼神一變,帶著絲絲寒意看向站在駿馬旁邊的少年,松開牽著夫君的手緩緩走到他面前上下大量了一番,冷冷地說道︰「陶晨旭,一年多不見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看樣子你爹的心思是都白費了,罷了,這或許就是遺傳問題,你們這一家子,就沒一個好東西!」
比起索文昌的粗魯之語,盈霜的聲音听著更為輕柔悅耳。可陶晨旭原本滿懷期待的眼神在听到他說完話的一瞬間就變得陰鷙,悲傷,像一只受傷的小鹿,看起來倒是怪可憐的。
與之相對的,方才一直低眉順眼的那個隨從突然冷了臉色,聲音不大不小地提醒了一句︰「幕小姐慎言,你是從二品巡撫之女,理當恭順謙和,謹言慎行。如今當街羞辱我家公子,未免太過失禮,丟了巡撫大人的顏面,幕小姐…真的沒關系麼?」
盈霜帶著幾分厭惡看著男人︰「高權,本小姐怎麼說話自有人教,用不著你在這兒說三道四的。呵,你既然也知道我是從二品大員之女,竟然還敢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你我之間,究竟是誰更不懂規矩,是誰給自個兒家里丟了臉?你們總督府的規矩,怕是都要上天了吧?」
「你!」高權憤怒地瞪大了眼楮,可盈霜說的全是事實啊。我這也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位方才囂張跋扈,如今卻一臉受傷的少年,居然就是南直隸總督陶賀宇的獨子,在這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玄武少爺」陶晨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