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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龍拓閻牙

烈陽風暴再次涌起。

從昊陽頂上傾瀉而下,卷起漫天黃沙,遮天蔽日。

張囚的胸口被一柄長劍洞穿,他錯愕的低下頭,看著鮮血不斷涌出的胸口,他知道……自己的路走到了盡頭。

烈陽風暴卷起的砂石,宛如一只出籠的凶獸,越來越近,苻堅王族的三人趕忙推開,而身形僵硬,體內生機飛速散去的張囚已經沒有力氣再躲避這烈陽風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渾身最後的氣力,轉頭看向身後。

那里……

那個少年弓著背,咬著牙,嘴里嘶吼著,用盡渾身氣力,將一只腳邁上了烈陽神梯的最後一道階梯。

張囚將這番情形看在眼中,嘴角上揚,勾起一抹笑意。

然後,下一刻。

烈陽風暴襲來,將眼前的一切場景都淹沒在了黃沙與烈陽中。

張囚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楮,準備迎接那已經無可避免的宿命。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橫在了他與那漫天風暴之間。

感覺到異樣的張囚睜開眼,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身子一顫︰「王師兄……」

他這樣說道,烈陽風暴暫歇,王絕通朝著他微微一笑︰「陽山的人,怎麼能死在陽山的星輝之下?」

張囚一愣,心頭一松。

但下一刻,眼前的男人朝著他咧嘴一笑︰「我來送你吧。」

張囚的瞳孔陡然放大,下一刻,一只手便伸入了他的胸膛,伴隨著噗呲一聲悶響,那只手,捏碎了他的心髒。

張囚滿臉錯愕的看著王絕通,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抱著無窮的困惑。

又有淚水從王絕通的雙眸中涌出,他渾然不覺,只是伸出了手,將那灘宛如爛泥一般的血肉扔在了地上。

這時,那冉櫻三人也走了上來,其中的冉鈴神情興奮的看著王絕通,雙眼放光︰「你就是龍拓氏的龍拓閻牙?」

「不得無禮!」一旁的冉櫻見冉鈴湊了上去,臉色一變趕忙言道。

說著又看向王絕通拱手道︰「冉櫻見過王上!我們三人學藝不精,聖山基石被李丹青帶走,還請王上責罰!」

王絕通伸手拭去兩頰的淚痕,這才看向冉櫻,言道︰「四十年了,苻堅王族終于又出了位得到熾血蓮花認可的英才,你爺爺泉下有知,想來也可瞑目了。」

冉櫻面露惶恐之色,似乎得到眼前之人這般寥寥數句的夸贊對于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榮幸。

「謝過王上謬贊,當務之急是……」冉櫻說著抬頭看向距離此處還有百余步的昊陽頂,那里李丹青已經將另一只腳也邁上了昊陽頂。

「無礙。」王絕通似乎看出了冉櫻的擔憂,他笑著擺了擺手,亦抬頭看向那處。

登上昊陽頂的李丹青,回頭看向身下,目光正好與王絕通相遇。

入目的場景,讓李丹青的心頭一顫。

他不僅看見了王絕通,也看見倒在地上生機斷絕的張囚。

還有面容冷峻的白素水,低著頭神情麻木

的王小小與白芷蘿。

李丹青忽然意識到——

陽山這趟渾水,比他想象中還要魚龍混雜。

王絕通朝著李丹青咧嘴一笑,還是以往那憨厚模樣,但不同的是,又一輪烈陽風暴襲來,但這一次,那洶涌的風暴,在觸及到王絕通周身時,就像是遇見了某種難以抵御的敕令一般,從中分開,給王絕通讓出了一跳到來。

他邁步朝著李丹青走來,速度不快不慢,卻帶著一股宛如排山倒海的威壓。

只是看上一眼,李丹青的心頭便不絕亡魂大冒。

這他娘的真的要吾命休矣了嗎?

李丹青在心底暗暗想到。

但他卻沒有多做停頓,在明白眼前這個家伙是十個百個李丹青加在一起,都無法對抗的事實下。

李丹青此刻的心頭便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念頭,將懷中的聖山基石放回昊陽壁!

這當然不可能改變什麼,更救不了他的性命。

但既然要死,也既然他們一心要毀了這東西。

那總歸不能兩邊好處都讓他們站了吧?

困獸尚且死斗,他李丹青又豈能乖乖束手就擒?

……

心志一定的李丹青便沒了其他心思,他不再去看走來的王絕通,轉頭打量起眼前的情形。

昊陽頂並不大,十丈見方。周遭是一如既往的寸草不生,一片荒蕪,而正中央卻立著一個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刻滿了古怪的紋路,像是文字,可上面的每一個字眼,李丹青都無法認得。

但他大抵猜到了,這刻在上面的文字應該就是傳聞的中《昊陽歸息訣》。傳聞習得此法方才可能與陽山溝通,帶著陽山飛升。只是日後許多年數代陽山山主都難以抵達昊陽壁,更不提感悟此法門。

李丹青記得這傳聞,他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幾步,卻並未感受到傳聞中排斥之力,反倒隱隱覺得那昊陽壁上的紋路中金色光芒流轉,就像是在……在呼喚他一般。

李丹青的心頭古怪,暗覺或許可能是自己懷里帶著半邊聖山基石的緣故。

他也沒有時間再去多想,三步並作兩步走,便一路跑到了那昊陽壁的跟前。

他從懷里取出那枚聖山基石,昊陽壁中頓時金光大作,他手中晶石內里那團金色的火焰,也在這時躁動不安,就像是在回應昊陽壁上的呼喚一般。

說來神奇,李丹青在那一刻感覺手中的晶石好似擁有生命一般,他能感覺晶石中那團金色的火焰,在那一刻傳遞出來的興奮、急迫以及某種……眷念!

它想要去到昊陽壁中。

就像是離家數載的孩子想要歸家,就像是分別許久的戀人想要見到夢中人。

李丹青沒有猶豫,在那時便將手中的晶石摁向昊陽壁。

璀璨的金光頓時在二者之間爆開,卻又轉瞬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也無關什麼大道至簡,大象無聲。

只是因為在晶石就要觸踫到昊陽壁的瞬間,一只手從一旁伸了過來,握住了

那聖山基石。

李丹青的臉色一變,順著那支手看向它的主人。

那是一個長相憨厚的男人,蓄著絡腮胡,穿著麻布衣,衣衫上沾著酒漬,身上散發陣陣酒氣。

他朝著李丹青咧嘴一笑,一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樣。

「院長還是沒有听我的話,趟了這趟渾水。」男人這樣言道,語氣中不無遺憾。

他的手微微用力,李丹青手中的聖山基石便在這時被他奪去握在手中。

李丹青下意識握住了背後朝歌劍的劍柄,但只是一下便松了開來。他退去一步,目光警惕的看著的他,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男人輕輕的掂量了一番手中的聖山基石,面露笑意。

「孫禹死前問我為什麼,趙權死前也問我為什麼,就在剛剛,張囚也想問。」

「我以為世子是個不一樣的妙人,但看來也不能免俗。」

男人雲淡風輕間說出的字句,卻裹挾著讓李丹青心神震動的消息。

「你說什麼?」李丹青的雙拳握緊,目光直直的看著對方。

「不止是他們,山門外的那些弟子都死了,嗯……此刻你大風院的弟子們倒是還活著,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只要……」男人說著看向手中晶石,晶石中金色的火焰不斷跳動,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一般,在不斷的沖撞著晶石,想要逃出生天。

「只要我輕輕捏碎它,陽山的聖基一破,整座聖山都會坍塌,至少這烈陽神梯上的人,會無一幸免。」

「是院長你,害了他們。」

男人這樣說著,臉上帶著笑意,但兩頰又再次有淚水流下。

這是很古怪的場景,但李丹青卻沒有心思去細究男人的異狀,他目光在男人的身後掃過,苻堅王族、白素水、神志明顯渾噩的王小小與白芷蘿。這樣的組合讓李丹青只能想到一個可能︰「你投靠了幽雲?」

男人聞言伸手再次拭去自己兩頰的淚水,他一拍腦門,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言道︰「慚愧,認識這麼久還沒有介紹過自己。」

「在下王絕通,當然,這只是化名。」

「本命……龍拓閻牙!」

「嗯?」听到這個名字的李丹青先是一愣,隨即神情駭然。

四十年前,幽雲的龍拓王族出了位英主,橫掃幽雲諸部,大軍一路南下,將連同應水郡在內的北境七郡收入囊中,雖後被武陽大軍擊退,但曠日持久的大戰至今讓武陽依然忌憚著幽雲這彈丸之地……

而那位龍拓王族的英主的名諱,李丹青若是未有記錯,應當就是……龍拓閻牙!

但四十年前,那位龍拓閻牙的年紀已經五十有余,若是活到今日,應當已是百歲老人,可眼前這家伙怎麼看也只有四十出頭……

男人將李丹青的驚駭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又言道︰「這個名字李世子或許不太認得,但另一個身份,世子應該很熟悉……」

「在下亦是永生殿……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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