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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

就算蘇大為戰功赫赫,但打得畢竟都是輔助之戰,而不是統領全局的大總管。

所以一次跳三級,已經是極為罕見了。

李義府眉頭微微一皺,正想要開口說話,只見李思文繼續道︰「回陛下,蘇大為有功,但也有過。

不經陛下之命,擅自征倭,妄動刀兵,其罪一。

暗中鼓動金仁泰與金法敏爭奪新羅王之位,沒有提前告知陛下,其罪二。

擅自扣下百濟叛軍中的道琛和鬼室福信,沒有送俘回朝,其罪三。

在倭國新征服之地,推行田制、稅制、兵制,一切都是先斬後奏,事前沒有對朝廷報備,其罪四。

臣以為,有此四罪,蘇大為非但不能受賞,反而應該重罰。

願陛下詳察。」

李思文當真是鐵面無私。

這些話說完,蘇大為一個激靈,背後冷汗都下來了。

他之前做了那麼多事,交了那麼漂亮的戰績,就是為了淡化自己征倭和扣下道琛、鬼室福信。

結果這一刻,全被李思文不留情面的扒出來。

這個結果,顯然也出乎上官儀和郝處俊、許敬宗、李義府等四人的預料。

李義府臉上閃過愕然之色,隨即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蘇大為此時哪敢分辯,忙向李治單膝跪下,抱拳道︰「臣行事多有魯莽,願受陛下處罰,下面將士皆是听我命令行事,所有的罪都由我一人承擔,請陛下不要責罰他們。」

這是替婁師德、黑齒常之等人開月兌。

若是為了自己的命令,連累他們的仕途,蘇大為心中難安。

李治,笑了。

他的玉如意抬起,向蘇大為指了指。

「蘇大為,你覺得朕會遷怒與那些隨你征倭的將士?你真這麼認為?」

「呃,臣……臣胡言亂語,還請陛下……」

「夠了。」

李治的面上籠著一層寒霜。

熟悉他的臣子都看出來,李治是有些動怒了。

對李治來說,蘇大為之前犯的那些事,他願意追究,才叫事。

他若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也未嘗不可。

全看蘇大為的態度。

這既是一種敲打,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讓立功的臣子明進退,不要因功自傲。

這也是帝王之術。

但蘇大為方才說的那番話,卻惹李治不高興了。

這叫什麼?

這叫「妄測聖意」。

朕何時說要擴大打擊面,處罰其他人了?

朕有說過嗎?

朕沒說過,你為何要妄自揣測?

若是換別的臣子,李治的雷霆之怒,只怕已經降下了。

但是看了看蘇大為,他終究壓住了心頭的情緒,以一種冷靜的聲音道︰「你犯錯四條,該罰,但立功六件,當賞,朕賞罰分明。

此次功過相抵,還應受賞。

你給朕听好了,本來以你的功勞當可連躍三級,升為忠武將軍和開國伯,但你膽大妄為,犯下那些錯事。

如今,便只升一級,特進為宣威將軍,秩為從四品下。

你還有何話說?」

蘇大為忙用力抱拳,一臉感激道︰「謝陛下寬宏,臣,心服口服。」

听到沒有追責,他心里已是松了口氣。

此時哪會計較自己在百濟立下汗毛功勞,就只賞了一級。

能不追究罪責,就不錯了。

至于李治之前秘旨許他「便宜行事」這個事,更是提都不能提。

提了那是作死。

「起來吧。」

李治喘了口氣,拍了拍扶手︰「朕要你記住,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休得自作主張,更不可妄自揣測朕意,明白嗎?

若有再犯,朕可沒這麼輕易饒你。」

「是,臣明白,一定牢記在心!」

還能說什麼。

除了站起身大聲應諾,什麼也不敢說。

此時蘇大為才真的感受到,李治對權術駕馭的爐火純青。

就算以自己的心境,在剛才的情況下,也是誠惶誠恐,以為必受李治重罰。

結果沒有受罰,還升了一級。

這心中,居然還他媽有了一絲感激。

賊你媽,這就是帝王的手段,大棒加胡蘿卜。

套路雖不新鮮,但真的有用。

蘇大為心里明鏡一般,臉上卻絲毫不敢顯露。

現在不比當年了。

當年的李治就算登上皇位,也是以仁孝著名。

大家都以為他軟弱可欺。

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連蘇大為自己,都曾看走眼了。

但現在,誰敢再小瞧李治?

誰在他面前,能不誠惶誠恐?

就算是武則天,在李治面前,都是拿低做小,服服帖帖。

李治,確實很厲害。

處理完這些事,李治明顯有些乏了,向身邊的隨侍太監低聲說了幾句。

太監揚聲道︰「陛下要歇息了,幾位大臣暫且出宮,有事明日再議。」

「諾。」

殿中四位大臣,連帶著李思文和蘇大為,都抱拳恭送李治下去歇息。

然後在太監的引路下,依次走出紫宸殿。

蘇大為暗自看了一眼,李治在宮人的攙扶下,往紫宸殿後面走了。

跟著太監走出紫宸殿,沿著台階走下去。

蘇大為略微加快幾步,在李思文身旁小聲道︰「李侍郎,真是鐵面無私。」

賊你媽的,咱們從永徽認識到現在,多少年了。

咱們是什麼交情?

再說我和你老爹李勣還有一段香火情。

李勣在高句麗用兵,我特麼也是拚了命的去成就。

你這在陛下面前拆我的台,挖這麼大一坑,有點說不過去吧?

這是蘇大為傳遞給李思文的信息。

李思文雙目平視前方,仿佛沒听到蘇大為的話一樣,繼續向前走。

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一個字都沒說。

蘇大為頗有些無語。

他不怕李勣這種人,卻有點怕了李思文。

李勣雖精明,但他有所求,還是有求于自己。

而李思文,和他老爹相反,走的是直臣的路子。

這種人,一心為公,無欲則剛。

如果在他手上犯了錯,哪怕是親朋,也難逃律法森嚴。

見李思文不理自己,蘇大為也只能抱以苦笑。

「蘇將軍。」

李義府不知什麼時候湊了上來,主動向蘇大為打了聲招呼。

蘇大為如今都督一職已經撤了,剛封了宣威將軍,雖只是武將散官,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從四品上。

故而可以將軍相稱。

「中書令有何見教?」

蘇大為向李義府微笑道。

盡管,方才李義府有挖坑給他,而且引來蘇大為反擊。

但蘇大為並不打算和對方翻臉。

面上和氣,背後就各憑本事吧。

其實到現在,他也沒想通,李義府方才為何要在李治面前針對自己。

照理說,大家都屬于武則天這一黨的。

李義府陰自己,這沒道理啊。

難道李義府真的是為劉仁軌和劉仁願的事,遷怒于自己?

真的心胸狹隘至此?

蘇大為想不明白。

「蘇將軍,如果查案需要李某出力,只管到中書省找我,或者去我府上上也可。」

李義府向他春風滿面的拱了拱手︰「先賀蘇將軍高升,在下還有公務,先告辭了。」

「中書令自便。」

蘇大為微微欠身。

抬起頭時,看著李義府那走路帶風的模樣,真不像是個五十歲的老頭。

不過,他剛才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看,好像是示好。

神經沒錯亂嗎?

在李治面前給自己挖坑。

挖完了現在又好像剛才沒事發生過一樣。

李義府,他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蘇大為的眉頭微微皺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對這朝堂中心的千絲萬縷暗流,當真有些看不明白。

若是安文生在就好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當年他極力要避免的,想要逃避混入朝堂,混入權力紛爭的漩渦。

結果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乖乖落到了帝國中心,來到了李治面前。

蘇大為正站在階下發呆,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抬頭看去,看到一個熟悉的太監,手里捧著一柄拂塵,向自己快步走來。

「蘇將軍安好。」

「王福來?」

「正是老奴。」

來的這位太監,正是一直在武媚娘身邊服侍的王福來。

這幾年沒見,王福來似乎也蒼老了一些。

身形也富態了許多。

一張臉上笑容可掬,來到蘇大為面前欠了欠身道︰「皇後娘娘讓老奴來接蘇將軍,皇後娘娘說,一會請蘇將軍一起用午膳,老奴這就帶蘇將軍過去。

皇後娘娘方才還提起將軍,想必已等得急了。」

跟著王福來,在數名太監和宮女的領路下,穿過大殿,走過石橋,最後穿過花徑,來到御花園。

這里,武媚娘早已設下酒宴。

除了一幫宮女太監在小心伺候,武媚娘坐于主位中,在她左右兩邊,還有數名年輕男女。

在她左手邊最近的一位,年紀看上去十一二歲,眉眼間,頗有幾分武媚娘的神彩。

但看他的臉龐,五官又像極了李治。

一個名字,立刻在蘇大為的腦海中跳出。

太子李弘!

這一定是太子李弘。

武媚娘如今貴為皇後,能在她身邊坐著的,除了李治,就只有血緣至親。

就連李義府和許敬宗都沒有這樣的資格。

而這少年郎,看年紀,看模樣,分明就是李治加武媚娘的復刻版。

按史載,武媚娘與李治,一共有七個子女。

現在這個時間,除去太平公主和安定公主還沒生出來。

還有五位。

分別是長子李弘。

次子,潞王李賢。

三子李顯。

四子李旦。

以及長女安定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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