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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最難是人心

「你們說說看,獅子究竟想干嘛?」

蘇大為將手里的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拍,氣道︰「不是跟縣君聊,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把這事瞞著我!」

「咳咳~」

坐在蘇大為對面的尉遲寶琳嗆得咳嗽了幾聲。

他向左手的程處嗣投以求援的眼神,可惜程處嗣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活,哪有空理他。

再看另一頭,大白熊沈元坐在桌前,吃相比程處嗣還要豪放。

得,兩個吃貨在場,就別想有人解圍了。

尉遲寶琳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阿彌,獅子肯定沒別的想法,就是吧,這案子你看啊……東瀛會館在西市,那是萬年縣的地界對不對,你看……」

「我呸!」

蘇大為氣憤難平,朝地上噴了口酒水︰「你知道這案子我跟了多久嗎?從去年上元夜,一直到現在,我花了多少心力、人手在里面,還讓二哥的人幫我盯著。」

說著,他向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周良舉了舉酒碗︰「敬二哥。」

「自家兄弟,不說這些。」

周良舉起酒碗「咕嘟」喝了一大口。

尉遲寶琳舉起酒碗,想了想又放下︰「這個嘛,我看阿彌你也別跟獅子計較了,你不知道他家里的事。」

「什麼?」

「獅子他爹這次是鐵了心要把他換個地方安置,獅子憋了口氣,跟我說過,要破個大案給大家瞧瞧。」

「呃……」

好吧,能理解。

說實在的,蘇慶節與自己就像是照鏡子一樣,實在太像了。

一個出身官二代,一個出自民間。

同是異人,都會雷系的能力。

又恰巧都姓蘇,都為不良副帥。

平日里站在一起,就像是兄弟一般,面對面站著,那就是看鏡子里的自己。

兩個蘇副帥,

不管平日里關系多好,私下里都有些較勁的意思在里面。

可惜之前,蘇慶節遇到的案子都是一般,沒有什麼重大的案件。

反看蘇大為,就光是上次的蘭池宮之事,就已經攢到資本了。

「獅子有一次跟我說,連上面……」

尉遲向上指了指︰「都听過你的名字,對你頗為關注,而且大理寺李主薄那里對你印象也非常好,他身為蘇定方的兒子,不能輸給你。」

「狗屁,他這出身給我,小爺我才不願意那麼辛苦呢。」

蘇大為罵了一句,自己先笑了起來。

他倒不是真的生蘇慶節的氣,就是想吐槽一番。

畢竟,之前真沒想過,蘇慶節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對一切滿不在乎,居然還藏著這樣的小心思。

既然有這個把柄,不糗他一番說不過去。

「嘿嘿,這案子我不管他是在西市還是在東市,是長安還是萬年,總之我盯上了,就不會放手,至于獅子,那就大家各憑本事破案吧。」

蘇大為向尉遲舉了舉酒碗︰「對了,今天在西市遇到獅子,我听他說起另一件事。」

這話一說,尉遲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想到什麼。

他有些失態的把酒碗湊到嘴邊︰「哦,獅子說了什麼?」

「他跟我說了一件大事,說是你告訴他的。」

這話剛落,一旁的程處嗣抬頭看了一眼,把油乎乎的手滿不在乎的往衣擺擦拭了一下︰「哦,是什麼大事?」

「喝你的酒吧,這麼多酒肉還塞不住你的嘴。」

尉遲寶琳將一壇酒推過去,站起身,向蘇大為招招手︰「阿彌你過來,我們單獨聊聊。」

蘇大為點點頭,把酒碗放下,跟著尉遲寶琳邁步離席,走到院中一角,兩人站在樹蔭下,回頭向剛才酒席看了一眼。

看到周良、沈元還有程處嗣還坐得穩穩當當的,在喝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蘇大為家里這小院,成了大家的一處據點。

開始是為了談生意,後來是大家被蘇大為層出不窮的新奇想法吸引,又或者是對蘇大為自己釀的烈酒上癮,總之大家時不時的來聚一下。

今天要不是蘇慶節有事,平時也會有他一份。

幾個人隱隱間,似乎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這也是蘇大為心里樂見的。

「阿彌。」

尉遲寶琳低聲道︰「那件事,我是听我一個兄弟說的,他在殿上當值……也是怪我,不該傳出去,回頭我會再跟獅子說一下,這事,你們千萬不能再傳了。」

他舌忝了舌忝唇,有些緊張的道︰「會掉腦袋的。」

「我知道。」

蘇大為模著下巴︰「我就是好奇,以房遺愛和高陽的身份,當真沒必要這麼做。」

「早著呢。」

突然一個聲音傳過來,把蘇大為和尉遲寶琳嚇了一跳。

扭頭看去,只見程處嗣不知什麼時候提了個酒壇子悄悄靠近過來。

「黑炭頭,你要嚇死人啊!」

尉遲寶琳失聲道︰「你喝你的酒,跑過來干什麼,偷听嗎?」

「瞧你說的,咱們勛貴的事,能叫偷听嗎?」

程處嗣得意洋洋的舉了舉酒壇子︰「這叫……阿彌說的那個,信息共享。」

說完,他灌了口酒,壓低聲音道︰「這事俺也听到點風聲。」

我靠!

蘇大為有些無語的看著他倆。

謀反這事要是鬧得大家都知道了,那這事主也太難了吧。

還謀反個屁啊,抹干淨脖子等死算了。

「好了好了,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藏著,那個……信息,共享。」

尉遲寶琳模模後脖頸︰「但這事真的不能往外傳,會掉腦袋的。」

「知道知道。」

程處嗣不以為意的道︰「這不是自家兄弟嘛,跟別人我才不說咧,爹教過我,說話得看人看地方,眼楮得放亮點。」

蘇大為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道︰程咬金這人精,就教自己兒子這些,當真是家學淵源,家學淵源啊。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

「噓~我知道,我說給你們听。」

程處嗣舌忝了舌忝唇,神秘的道︰「房相死後,房家幾兄弟一直不合,高陽公主又不是個省油的燈,一直想幫房遺愛從房遺直那里,把房相傳的爵位給奪過來,太宗在時,高陽公主為此很是被訓叱了幾次。」

「這跟謀反有什麼關系?」

「別吵,就快說到了。」程處嗣抹了把下巴上的酒水︰「當今陛下登基後,高陽公主又鬧了一兩回,結果惹惱了一個人,就是房家老三,房遺則,他一直說房遺愛不地道,對不起大哥。」

「這家子怎麼回事,親兄弟關系搞成這樣。」

「誰知道呢,要說房相生前那麼精明一人,結果自己幾個兒子關系……」

程處嗣有些得意的吹噓道︰「我們老程家就不同了,兄弟幾人都相親相愛。」

「說重點。」

蘇大為真想把他懷里酒壇子搶過來,再扣他腦袋上。

好在程處嗣終于想起自己要說什麼︰「這次听說是房遺則,向陛下告秘說房遺愛要反。」

這真特麼簡直了。

蘇大為有些無語的看向尉遲寶琳,剛好看到這貨也張大嘴巴,一臉被雷擊中的呆愣模樣。

這是兄弟間禍起蕭牆,家門不幸啊。

要是房玄齡還在世,只怕得活活氣死過去。

房遺則也是傻,別的事能說,謀反這種事能隨便說嗎,都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搞不好會把自己也給扯進去。

「那到底……房遺愛有沒有反?」尉遲寶琳砸巴著嘴,還沒回過味來。

「有沒有反?不重要了。」

程處嗣冷笑一聲,又灌了口酒︰「這事讓長孫無忌知道了,這老狐狸嗅到了腥味,不咬出點什麼,是不會罷休的。」

蘇大為看了看尉遲寶琳和他,心里若有所思。

尉遲敬德是寒門出身,一直是忠于太宗皇帝,所以他們家算是「皇黨」,跟長孫無忌這一派關系疏遠。

長孫無忌代表的關隴貴族,也看不上這些寒門人。

至于程處嗣的程家,也差不多這麼回事。

而且程咬金精明的很,從不輕易站隊。

所以程處嗣在尉遲寶琳面前說起長孫無忌,沒什麼顧忌。

「如果是長孫……那這事肯定過不去啊。」

尉遲寶琳抽了口冷氣,又搖了搖頭︰「房遺愛只怕要糟了。」

「咱們跟他又沒交情,別管這些閑事。」

程處嗣模了模下巴︰「好好看戲即可。」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里閃過一絲和外表極不相襯的精明。

這家伙,外表粗獷,內心也有精明的一面,這一點,像極了程咬金。

「好了,不說這些了,長孫無忌要查這案子,一時半會也不會有結果,我們都注意點,別漏了消息,不然到時長孫追查下來,大家都會倒大霉。」

尉遲寶琳又叮囑了一句。

蘇大為和程處嗣各自點頭應下來。

大家都不傻,私底下八卦一下可以,真出去亂說,幾個腦袋都不夠。

這風口當頭,躲都來不及,誰特麼敢往上湊。

不過按長孫無忌的一慣風格,有這個由頭不順帶坑一把政敵說不過去,估計現在老家伙正加班加點,積極羅織證據,擴大打擊面,想玩一手摟草打兔子吧。

蘇大為模了模鼻子,依稀記得,這案子牽扯的人不少,可以說是轟動一時。

他忽然又想到,高陽公主和辯機和尚據一些野史,說是有一腿,給房遺愛戴了綠帽。

不過來到這時代,接觸過不少相關人,特別是玄奘法師作證,辯機是他的弟子,為人端正,絕不可能與高陽公主有私情。

如今辯機早已作古,被唐太宗下令腰斬棄市。

而高陽和房遺愛,看眼下這情況,大概用不了多久,也要步入後塵。

想到這里,蘇大為忍不住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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