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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入虎穴

「根據書里的記載,徐福是東渡去了倭國,而韓終則是去了三韓。」

「那又怎麼樣,這些都只是後人的猜測,並無實證。」安文生熟讀經史,對《始皇巡記》里的說法嗤之以鼻︰「都是牽強附會,不能當史實看。」

「哎哎,我說老安,你這人真是……」蘇大為搖搖頭,比對人心的揣摩,自己不如高大龍;比對古籍經史的了解,自己也一定不如安文生。

但是,他有一個最大的優勢。

知道歷史大勢走向。

比如徐福當年的去向,後世有過無數考證,比較可信的,是在日本列島登陸。

當然也有說法說徐福實則去了三韓,不過這種說法相對來說可能性要小一點。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要想破案,就得多想一些事。」

蘇大為拿起酒壺,又替安文生和周良倒上酒。

周良在一旁笑道︰「安帥別看阿彌平時不怎麼看書,但卻屢有奇思妙想,像我現在做的公交署,還有家里的牙刷,許多都是阿彌想出來的。」

安文生抓起酒杯,在唇邊輕踫了一下︰「說重點吧,你從書里看出了什麼?」

「記得你上次跟我提過,這本書里有一條記載很有趣……韓終留下開啟蘭池的鑰匙雖然只有一把,但是韓終與徐福相交莫逆,在徐福帶著童男童女出海尋找蓬萊仙山時,韓終將蘭池的秘密告訴了徐福?」

安文生眼眸里光芒一閃︰「說下去。」

「假設,這書里記載的事是真的呢?徐福真的知道開啟蘭池宮的秘密,而將這個秘密帶到了倭國。而韓終,則出海去了三韓。」

蘇大為轉動著酒杯,看著杯里的酒水隨之晃動,不緊不慢的道︰「上次,我曾假扮鄧建接觸過新羅使團,他們的正使金法敏跟我透露了一件事,開啟蘭池的鑰匙,在鄧建手里。」

他抬起頭,看了安文生一眼︰「鄧建是高句麗的間諜。」

安文生終于有些動容︰「那麼,那本書里提到的事,很可能是真的,韓終和徐福,分別將開啟蘭池的方法,帶去了倭國和三韓。」

「這樣一來,許多事就說得通了。為何倭人也會出現在大唐,並且試圖刺殺我。還有之前我做不良人遇到的高句麗鬼卒……現在想想,其實與始皇帝不死金人的傳說,頗為相似。」

「那金德秀為何死?還有昔秀芳的死,又是怎麼回事?」安文生臉色凝重的問。

「我不知道。」蘇大為很干脆的兩手一攤︰「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不清楚,但大體上,我認為我的推論是對的。」

安文生一時無言。

他把酒杯拿起又放下,苦笑一聲搖搖頭︰「是我想岔了,你說得不錯,這件案子,到現在已經大致清晰了,剩下的一些細節,可以再慢慢推敲。」

停了一停,他接著問︰「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我又能幫上什麼忙?」

蘇大為沉默了片刻道︰「老安,你覺得這個案子最大的難處是什麼?」

安文生想了想道︰「涉及的別國太多。」

「說得不錯,新羅使團,還有百濟、高句麗,這些都是三韓,不是我們唐人,新羅也是近幾年與大唐親善,如果不是有堅實的證據,大概是沒辦法定他們的罪。何況……」

蘇大為轉動著酒杯︰「就算我手里有證據,也未必能做什麼。」

安文生點點頭,意味深長的道︰「今上剛繼大位,如今正需要安撫內外,哪怕真的掌握了新羅使團意圖不軌的證據,朝廷大概也不願多事。」

「所以,我們這個案子,到底查的是什麼?是要將真相大白嗎?」

蘇大為笑了笑︰「依我看,就是讓他們做不成事,不能如願以償,剩下的,我將證據提交給大理寺,讓李思文他們去頭疼去吧。」

「這一點倒是不錯。」

安文生看了一眼周良,又轉向蘇大為道︰「這次縣衙里出那麼大的事,對裴縣君影響也甚大,如果你把案子處理得漂亮,相信縣君那里,也能松一口氣。」

「那麼問題來了,我究竟要如何去收集證據,同時挫敗這些人的陰謀?」

蘇大為攤開雙手。

他面對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新羅、高句麗、百濟、倭國,甚至還有霸府和吳王府的人在其中。

而蘇大為能調集的力量,只有不良人,和有限的來自縣君和大理寺的支持。

皆因為,上面不欲在這個時候,把事情復雜化,更不願張揚。

安文生沉吟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該不會是想……」

「我就是想,現在既然蔡芒已經被高大龍除去,我或許可以再扮成蔡芒,混入霸府中,從中取事。」

周良在一旁吃了一驚,手里的酒杯「鐺啷」一聲被打翻。

他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一聲揚聲道︰「阿彌,你這……太危險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蘇大為為周良重新倒上酒,接著道︰「如今案情雖然清楚了,可我的任務並沒有完成,必須挫敗他們尋找蘭池這件事,還有……拐子爺的仇。」

還有答應李客師,幫著太史局留住道琛。

其實除了與大唐建交的新羅使團,那些個百濟、高句麗、倭人,蘇大為覺得都不必留了。

但是要做到這一切,

以他目前的資源,也只有扮做蔡芒,潛伏在霸府中,才有可能辦到。

安文生在一旁沉吟道︰「現在案情已經撥開些許迷霧,但還沒有撥雲見日,如果你有把握,偽裝成蔡芒,也算是個不錯的路子,但是……」

他搖頭道︰「風險還是太高了,畢竟你上次才扮過鄧建,新羅使團和高句麗那邊,應該已經有所防備。」

「三韓的人是有所警惕,但霸府這邊,我料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我還有機會。」

蘇大為伸手示意安文生先別著說話︰「而且我還想到一個法子,到時可以讓你和獅子配合我演一出戲。」

「演戲?」

安文生一臉詫異。

周良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道︰「阿彌,這案子查到這里,上報給縣君就可以了,何苦涉入那麼深,柳娘子還有你家妹子,都會擔心的,萬一你出點什麼事,讓他們怎麼辦?」

「二哥,喝酒。」蘇大為舉起酒杯和一臉無奈的周良踫了一下︰「家里這邊,還請二哥幫著安撫一二。」

「阿彌,上次你昏迷就把柳娘子給急壞了,你這……」

「二哥,我意已決。」

蘇大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眼里,閃過一抹堅決。

他答應過南九郎,會替拐子爺報仇,得給手下兄弟們一個交待。

何況像鄧建這樣的敵人,不除去,終究無法安心。

「還是太險了!」

安文生拈起一枚青豆丟入嘴里,細細咀嚼了幾下,搖頭道︰「裝做霸府三府主,你熟悉蔡芒嗎,你能模仿他說說和走路姿態嗎?何況還些我們外人根本不知道的事,稍不注意就會露出馬腳。

再有,鄧建、新羅使團和百濟的那些人,哪一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只怕……」

「人越多,成分越復雜,越容易混進去,再說,除了這個,我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蘇大為苦笑著。

要是能有好辦法,誰願意走這步險棋。

「阿彌~」

窗外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蘇大為和安文生、周良扭頭向外看去,看到一頭身長不到一米,高大約四十厘米左右,白頭灰背的獾類猛獸從門外露出頭來。它皮毛松弛而粗糙,身體厚實,頭部寬闊,小眼楮,看不出耳朵,有一個平鈍的大鼻子。

看著屋里的三人,這家伙發出低沉的吼聲。

「白頭?」

不用說,是蘇慶節來了。

漢苑,感業寺。

黎明的光線從東方灑落。

明空一如平常,一大早起床後,先是洗漱打掃,然後在佛堂誦經。

一整套忙碌下來,她擦去額頭的汗水,招呼正在打掃庭院的內侍道︰「王福來,過來一下。」

「來啦。」

王福來忙放下手中的掃帚,匆匆跑過來。

「法師有何吩咐?」

「上次你把我的話帶到了嗎?」明空手里捻著一串佛珠,目光平靜。

陽光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微微有些汗珠。

但這無損她的美麗,反而有一種特別親切的味道。

「回法師,上次佛經和您說的話都帶到了。」王福來看了一眼明空法師,接著道︰「法師說,那處宅子雖然傳聞有些陰邪,但身正不怕影子邪,只要勤誦佛經,自然無礙。」

明空滿意的點點頭︰「我這里還有一些佛經,是近幾日我抄的,你得空出宮的時候,再幫我送去阿彌家。」

「諾。」

王福來點頭應下,心里卻想起一個傳聞。

似乎,明空法師俗家還是有家人的,好像是有個姐姐還是……

不過,法師從沒提起過他們,倒是與這蘇家走得極近。

這樣看,這外姓的蘇氏,比武家,與法師關系更親密些。

王福來把這些念頭按下去,接過明空交給自己的佛經,剛走出佛堂,忽然見有一行人走入小院中。

領路的太監已經扯起嗓子道︰「皇後駕到。」

啊,皇後!

王福來一個激靈,瞬間感覺自己膝蓋一軟。

眼見前方各色太監宮女,簇擁著一名端莊麗人,哪里還顧得上多想,頓時「噗 」一聲跪在階下。

「參……參見皇後。」

可惜根本沒人關注這樣一個尋常太監。

一行人分列兩邊,只有王皇後在一名貼身太監和兩名宮女的陪同下走入佛堂。

「你便是明空法師?」

王皇後雙眼打量著眼前的明空,嘴角微微挑起笑意。

「好一個標志的人兒,真是我見猶憐。」

明空心里一驚,臉上卻是神色如常,向著王皇後雙手合什,微微低頭道︰「出家之人,不想能親見皇後天顏。」

「出家人……」

王皇後繞著明空轉了一圈,眼神閃動︰「似法師這樣的人物,一直出家的話,未免太過可惜。」

「皇後此言何意?」

明空心里越發驚訝。

「我听說,陛下曾經來過感業寺,法師想必還有印象。」王皇後靠近明空法師,壓低聲音道︰「我想與法師,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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