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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論政(求月票!)

而就在晏昌于碭郡和自家孫女晏柔,感慨蘇侯用意之時——

蘇國宮苑,玉華宮中。

午後慵懶的陽光,透過窗紗,照耀在玉華宮的玉階上。

一方棗紅漆木幾案之旁,圍坐用膳的一男二女,神情輕松,談笑風生。

分明也正在議論著長水三郡的這場革新推廣事宜。

「君上,以三千禁軍護送晏公,莫非對碭郡郡望豪強不放心?」徐貞端莊妍麗的臉蛋兒上,盈盈笑意。

蘇照溫煦一笑,拿起竹筷,夾起一塊兒兔肉,放在姐姐蘇子妗的玉碗中,望著徐貞,意似考較道︰「貞兒不妨說說看孤的用意。」

蘇子妗嗔怪道︰「你們兩個,用膳時也談正事?」

但翠羅煙紗的少女,臉頰白皙如玉,明顯心情大好,一如瀟水依依的眉眼,彎彎成月牙兒,顯然某人先給自己夾菜的舉動,讓其頗為受用。

蘇照笑了笑,道︰「沒什麼,時間還早,我們慢些吃,不用奉行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

聞言,徐貞這才續道︰「碭郡之民,歷來好勇斗狠,私斗成風,更有郡望豪強,以姻親相聯,同氣連枝,守望互助,臣妾看過碭郡歷代郡守治政過往,不乏勵精圖治、振奮有為者,但郡望豪強,彼等或陽奉陰違,或威逼利誘……總之,百般阻撓,苦心孤詣,儼然自成一方王國。」

徐貞容色明艷,聲音卻珠圓玉潤,此刻將這些事情信手拈來,調理分明,顯然平時做了不少工作。

事實上,不僅僅是碭郡,就是蘇國其他幾郡,徐貞私下也曾做過不少功課。

可以說,此女對于政務,似乎天生有著一種敏銳。

正應了閻先生的佔卜,徐家姐弟,男的身具王侯之命,女的可錦衣華服,錦繡一方。

「如按著前世,徐貞可能就是女帝的國相?」蘇照眸光閃了閃,思忖道。

說來,既然前世不過推演,但他挖的牆角好像都是女帝姬令月的文臣武將,許是不久的將來還有一番交鋒。

徐貞又道︰「況彼等,蓄民為奴,暗藏甲兵,君上以禁軍相護晏公,就是預備此輩鋌而走險,行悖逆之事。」

蘇照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貞兒所言不錯,既能看到這一層,已可作一參政國事的中大夫了……碭郡民風剽悍,前番听樞密院言,此郡所募之兵卒,頗為悍勇,在對鄭之戰上悍不畏死,敢沖敢殺!」

碭郡或許在中三郡當中較為貧窮緣故,也可能是靠著大山,兵卒勇力在三郡所募兵卒中,當屬第一。

「照哥兒,你繼位之初,作亂的就是碭郡吧?好像是燕山盜攻破縣邑,裹挾百姓,為禍地方?」蘇子妗此刻也放下筷子,一雙熠熠妙目,一瞬不移地看著蘇照。

也不知是少女的下意識,還是有意為之,平時用膳不說什麼閑話的蘇子妗,此刻也面露思索,接過話頭。

或許心底隱隱……並不想讓自己成為被「冷落」的那一個。

蘇照道︰「姐姐好記性,年初燕山盜作亂,當時袁逆弄權,郡縣剿撫不力,若非孤以淳于老將軍率兵清剿,長水、鄢陵、碭郡諸郡縣,局勢幾近糜爛。」

徐貞黛眉之下,燦然明眸微微閃爍,看著不遠處,氣質清冽,雄姿英發的少年君侯,暗道,君上剛剛繼位之時,是何等艱難,她當初還和二弟徐淳閑談之間聊過,蘇國可能要發生一場內亂。

事實上,內亂仍然發生了,但並沒有讓蘇國虛弱,反而沉痾盡去,得以輕裝上陣。

「蘇侯,他好像……才十五歲吧。」徐貞一想起這個,不知為何,就羞意暗生,但轉念一想,這麼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剛剛繼位,中樞就有權臣秉政,地方則匪盜作亂。

可以想見,那種左支右絀的艱難。

宮裳麗人望著少年君侯的目光,綿綿柔柔,恰如化不開的長天秋水,隱隱約約生出幾分名為「母性」的憐惜。

蘇照詫異看了一眼徐貞,心頭不由閃過一絲莫名異樣,似笑非笑道︰「貞兒這是什麼眼神?」

暗道,這徐貞為什麼一副看……小孩子的目光?

不過,心頭一熱,竟有幾分起心動念。

被一雙恣睢、熾熱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徐貞眼睫輕顫,垂眸道︰「臣妾就是在想,如果那時候就陪在君上身旁,該多好。」

而後,將一剪秋水靜靜地看著蘇照。

蘇照怔了下,拉過徐貞的縴縴素手,溫聲道︰「現在也不晚啊。」

這就是他喜歡這麗人的緣故,好似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氣質端莊嫻靜,宜室宜家。

「額,說起性淑婉寧,听說鄭君身旁的莊妃,在中州諸國都有賢妃之名,也不知比起我家貞兒……」蘇照心頭忽然浮起一念,他是見過莊詩寧的,不得不說的確是嫻靜端莊,怎麼說呢,那氣質神韻,倒有點像黃毛文里的女主。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將這種雜念收起,蘇照覺得隨著自己在事業上順利,可能是快樂的閥值正在升高,總想嘗試一些危險的東西。

這就是古代帝王,肩挑日月,手握乾坤,一言既出,無數人效死,在這樣的權勢影響下,心態難免會產生一些霸道。

「權力只是自我實現的工具,萬萬不可失去本心。」蘇照在心頭告誡自己。

蘇子妗看著二人「深情凝望」一幕,明眸微垂,不知為何,心頭略有些吃味,但片刻之後,就覺得自己這想法實在……不可理喻。

這邊廂,蘇照也徹底收回思緒,岔開話題,解釋道︰「歷朝歷代,革新之策想要推行成功,甚至防止人亡政息,就需培養新生利益階層,只是革新初期,初生之新事物弱小,往往需要保駕護航,派兵給予晏卿,也是這個道理,當然,如非連番大勝,這兵就算派了,用處也不大。」

其實,這本身就體現了哲學思想,所謂舊的事物中蘊生著新的變革力量,然而新生力量往往脆弱,如新生嬰兒,故而就需要重兵相護,待到新生力量的優越性展示出來,自然是摧枯拉朽。

蘇子妗目光亮起,若有所悟道︰「所以,照哥兒才等戰勝之後才推行革新。」

蘇照道︰「晏昌他們在溫邑諸縣做得不錯,既打擊了豪強,又為我蘇國南北方向,齊齊用兵提供錢糧支撐。」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蘇國前前後後,又是修堤、又是用兵南北兩方,錢糧從哪來?

無非就是割韭菜!即懲治貪官污吏,再加上郡縣地方打擊郡望、豪強得來。

然後取得大勝,擴土數郡,且都是以各種「非常規超限戰」手段、消耗不大不說,反而愈戰愈強。

軍事上的持續勝利,沒有消耗物資儲備,相反還繳獲無數,反過來,這一場場大勝,鞏固了君權同時,恰恰又為改革提供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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