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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哀兵

隨著鄭軍大舉拔營,如此架勢,終究為石荊關上鎮守兵將察知。

「將軍,是否派兵追擊?敵軍士氣低迷不振,如派軍追擊,或可留下幾成兵馬。」楊阜身旁的一名副將,連日征戰而來的疲憊面容上現出一抹喜色,急聲問道。

楊阜皺了皺眉,低喝道︰「追什麼,我們兵少,如何追擊?況龐灌用兵老辣,虛虛實實,萬一再用著什麼拖刀計的陰謀詭計……不如任其退去。」

楊阜性情謹慎、沈重,鎮守關隘多年可保不出紕漏,這份定力,起碼還在用兵之上。

「將軍所言甚是。」那副將面色悻悻然,低聲道。

此刻,距石荊關三十里外的官道之上,六月之灼灼驕陽,炙烤著大地,官道旁楊柳依依,夏日蟬鳴聲悠長,浩浩蕩蕩的鄭國大軍一路南下,只是原本氣勢昂揚的鄭國大軍,此刻軍卒無精打采,氣沮茫然。

就連擎旗的旗牌官,連旗幟都沒有挺直。

若在以往,必有來回巡弋的護軍校尉,將馬鞭當頭劈下,但受沮喪氣勢影響,縱然是鄭國軍校,也感到前途渺茫。

穎陰重郡被蘇郡攻據的消息,終究還是漸漸擴散至軍中,粟米糧秣,軍器輜重,盡為蘇軍而奪,他們幾乎被斷了歸途,這如何不令鄭國軍心動搖?

而今沒有崩潰,都是鄭軍訓練有素,龐灌治兵有方的結果。

一輛幃幔遮擋,車轅高立的馬車之內,龐灌半靠在馬車車廂上,高聳的額頭,敷著一個白毛巾,哪怕是先天巔峰武者,吐出一口心頭血,也覺得害了一場大病,氣息萎靡不振。

畢竟,龐灌已經年過六旬,隨著年歲愈長,不入宗師之境,氣血也漸漸衰敗。

這時,邊關一騎飛馬而至,勒馬近前,鄭國行軍主簿曹駢,沉聲道︰「龐公,石荊關並沒有派兵追擊。」

「楊阜就是屬烏龜的,讓中軍撤回來吧。」龐灌對于這結果似乎並不意外,有氣無力說道。

穎陰被克,派去的騎卒盡數折損,就連他手下弟子秦雎都陣亡軍前,這可謂是龐灌從軍以來,未曾遭逢之敗,饒是半生戎馬,心性堅毅,此刻也不禁感到沮喪。

「龐公,卑職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行軍主簿曹駢,面上現出一抹遲疑,進言得到。

「說,吞吞吐吐作甚?」龐灌皺了皺眉,喝道。

曹駢整理了下思緒,輕聲道︰「龐公,而今鄭軍士氣低迷,縱然回到穎陰,輕易難克堅城。」

龐灌臥蠶眉下的蒼老眸子,幽閃了下,問道︰「依你之見呢?」

曹駢沉吟片刻,道︰「以卑職之見,不如以全軍為上,繞穎陰而回武陽,再圖後計。」

所謂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在曹駢看來,龐灌而今乘盛怒而返攻穎陰,更像是被蘇軍牽著鼻子走。

「所以,就把邊郡穎陰丟給蘇軍?」龐灌面色陰沉,怒道︰「喪師失地,本將如何回去給鄭公交代?」

面對含怒未發的龐灌,曹駢據理力爭,朗聲道︰「可如今士氣低迷,穎陰難下,我軍恐有潰軍之虞,龐公將略無雙,還請三思。」

龐灌聞言,深深看了一眼那中年文吏。

曹駢頭戴黑冠,身穿鄭國黃、玄二色的官袍,剛及四十的年紀,頜下蓄著一縷胡須,目有靜氣,面具威儀。

「以你之策,棄穎陰而歸武陽,需要幾天,至少需要五天時間!況敗軍之心,惶惶而走,蘇軍只要一支騎卒尾隨于後而攻,等待我們的就是一場潰敗!」龐灌悠悠說道︰「蘇軍既然有膽略沿河攻我穎陰,你覺得他們有沒有膽量,掩攻我軍?」

曹駢聞言,臉色也不由大變,不得不說,龐灌思路周全。

蘇軍肯定會趁勢攻擊鄭國這支敗軍,那時,等待鄭國的將是一場大敗。

「卑職思慮不周,幾誤軍機。」曹駢拱手道。

龐灌道︰「你能想到全軍為上,就不枉跟隨老夫多年,可為上將之才。」

龐灌又是勉勵了幾句。

「至于士氣大沮,本將有解決辦法。」龐灌眸光深深,低聲道︰「本將以龜息假死之計,打造一支哀兵,渡過穎水,背水而戰,猛攻穎陰,本將不信,哀兵歸卒,以抱死之心死戰,還拿不下一座小小的郡城!」

「假死?」曹駢聞言,臉色變幻,規勸道︰「龐公,此計是否太過行險?」

所謂弦繃的太緊,有可能鄭軍原本萎靡的士氣就是一瀉千里,引起潰敗都是有著極大可能。

「不會,諸將以及禁軍整訓有素,本將假死之後,由你執本將之劍,總督軍務,鼓動軍心士氣,告訴他們,如不下穎陰,軍兵歸途被斷,將再無生機!以此激軍卒必死之心,而後你帥大軍依托穎水,猛攻郡城,最多二日可克。」

曹駢聞听龐灌的安排,不覺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只覺面色潮紅,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在龐灌身旁,參贊軍機,掌管行軍調度,不知不覺都有十年之久,但而今獨自領軍,擔方面之任,還是頭一遭。

他同樣自詡飽讀兵書,何嘗不想帥師伐國?雖然這哀兵必勝之策,由龐灌一手操持,但到時臨機決斷,調動大軍的還是他曹駢!

「當不負龐公重托!」曹駢心緒激蕩,沉聲應道。

至向晚時分,中軍大 之下的龐灌馬車上,傳來陣陣慟哭之聲。

鄭軍一應將校聞之,無不大驚失色,齊齊奔至馬車之前,拉住正在慟哭的御者,喝問道︰「龐公,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龐公自用罷晚飯後,心頭郁郁,吐血三斗,已然昏迷了。」那御者面對鄭國一應凶神惡煞軍校的喝問,明顯有些驚惶,顫聲說道。

「你這是如何照顧的龐公起居!」這時,一個黑臉膛、身形魁梧的青年將領,臉上橫肉直跳,怒目而視道。

其他幾位軍將也都是神色不善。

「龐公病倒,大軍危在旦夕,爾等還敢喧嘩!」這時,行軍主簿曹駢,皺著眉,沉聲喝止道。

其人面容方正,威儀不凡,此刻斥責一眾廝殺陣前的軍將,聲音不怒自威。

那黑臉膛將軍明顯很不服氣,道︰「你這廝,我等大將議事,哪有你這書生插話的道理!」

就在這時,馬車之內,悠悠傳來一道輕哼聲,卻是龐灌從昏睡中醒來,只見這位老將,面如金紙,目光渙散,一副油盡燈枯之相。

這一下子引得眾將的關注。

「諸將……可近前來……本將有話要說。」龐灌聲音多少有些中氣不足。

眾將近得前來,面色無不擔憂,就有人問,「龐公,可好上一些?」

龐灌面色蒼白,聲音虛弱,道︰「諸君,本將氣火攻心,心脈梗絕,恐怕……不濟事了,有負鄭公之托,本將心頭有愧,還請諸君務必將大軍帶回新鄭!」

此刻,龐灌演技爆發,將一位公忠體國,心懷幽憤的老將形象扮演的淋灕盡致。

「龐公,而今大軍隨時有覆滅之憂,您可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一個中年將領面色哀痛,只覺雙眼通紅。

受得這一氣氛感染,其他十幾位鄭國軍將,也是面色戚戚然,只覺心如刀絞,被人拿大錘重重撞了一下。

這是龐灌「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血,蒼老面容之上慘然一笑。

「諸君拜托了。」

「龐公!」

十幾位鄭國軍將再難掩心頭哀痛,齊聲喚道。

「老夫死後,由行軍主簿曹駢典大軍軍務,曹駢隨老夫多年,向有謀略,諸君縱然看在老夫面上,也不可違逆軍令……」

龐灌斷斷續續說完這些,手指著穎陰城方向,道︰「滅蘇,滅蘇!」

而後,右手無力垂下,頭一歪,竟是「氣絕」!

「龐公!」

此刻,鄭國一眾軍將無不放聲慟哭,不管大小將校驟聞龐灌離世噩耗,無不神色迷茫,目光呆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一般這種情況,就是軍心頹喪,隨時可能發生營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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