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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非為蘇土,誠為鄭疆

郡尉衙堂之上——

龐灌清咳了一聲,微微笑道︰「君上之命,想必諸君皆已知曉,由本將親率八萬大軍,合五郡之兵,發兵十一萬,號稱二十萬虎賁,在一個月後的八月十五出兵,一舉蕩平蘇國!諸君久鎮邊郡,長于軍略,而今對于滅蘇一事,有什麼良策,盡可暢所欲言!」

說是暢所欲言,但實際在龐灌看來,更像是談笑。

在他看來,十一萬虎賁大軍,掃滅蘇國這等蕞爾小國,只要魯、宋二國不干涉,旬月可定。

當然,獅子搏兔,尚需全力,該做的工作,這位兵家門徒也不會輕忽,鑒于十年前國戰頓于堅關長達兩月之久,師老兵疲,以致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柏陽,以致功虧一簣,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借調水師舟船,由昊陽宗仙師襄助,舉奇兵溯洪河而上,直抵蘇國月復地。

下方的穎陰郡尉——秦雎是龐灌的學生,身形魁偉,氣質英武,看著年紀不過二十七八歲,見龐灌神色和緩,不似以往嚴厲,也不由微笑道︰「老師,我在邊郡時,就常常听到蘇國訊息,據說蘇國國君少踐國祚,但已現暴戾之相,先是幽殺衛夫人,開罪了衛國,後又對宿將清洗,蘇國前大司馬袁彬,功勛卓著,向為蘇國干城,當年柏陽一戰,壞了我等多少事?而今卻被蘇君施展陰謀剪除之,如此昏庸、剛愎之主,合該為我鄭國所滅,納其疆土,收其人口,也可為鄭公九月祭天、稱王,送上一件賀禮!」

這些年,鄭國在周邊的擴張中,連戰連勝,這些將帥,在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過程中,也變得自信張揚,舉重若輕起來。

滅一國為賀禮,竟由一小小邊郡郡尉揚言,這等鯨吞寰宇的氣魄……

讓在一旁微笑傾听的鄭國昭陽公主——鄭韻兒都多看了一眼秦雎,一雙神輝暗藏的明眸微微垂下,眸光閃爍著思索之色。

「父親治轄三十六郡廣袤之地,早有稱王之意,听師父說,而今人道龍氣盛于前代,甚至我現在都受著人道氣運庇佑、加持,父親如稱王道寡,築王侯之鼎,我或可在二十歲前成就金丹之境,長生真仙都未必不可期!」

其他的軍將,見秦雎「輕敵之言」沒有引來龐灌的斥責,面色也漸漸輕松起來,就有人出言附和。

「秦郡尉,訊息還沒收全,末將在管郡都听說了,這蘇國小君侯,在國內建什麼御史台,讓人投匿名信,掃清貪官污吏,卻清掃到宗室長者頭上,這樣刻薄寡恩,鬧得怨聲載道,對了,我的人從蘇國南下的客商身上搜出了這個。」一個身形微胖的郡尉,笑眯眯說著,竟從懷中拿出一份皺巴巴的報紙,卻是蘇國邸報。

「《為吏之道》,听說這還是蘇國君侯題的,俺老解雖不通多少墨水,但也看出是字字如雞,等到滅國之後,可以讓這蘇侯進宮,在君上那里做一個奉筆宦者嘛。」

那解郡尉說著就「嘿嘿」笑了起來,一笑起來,胖臉橫肉跳動著,將兩個閃爍著精明之光的小眼楮。眯成了一條線。

一旁的鄭韻兒,忍俊不禁道︰「解郡尉,那叫字字珠璣……」

衙堂中也是傳來一陣輕笑,就連威嚴肅重的龐灌都是嘴角掛起一抹冷峻笑意,許是這淺淺笑意被在場的將校捕捉到,衙堂中一時間發出哄笑,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老解沒有三兩墨水,還裝什麼夫子、先生呢。」一個相熟的郡尉,就是取笑道。

那名為老解的胖郡尉也不惱,對著鄭韻兒挑了一個大拇指,「哈哈,還是公主殿下讀的書多。」

就在衙堂之中,氣氛輕快之時,听得一聲輕咳,卻是龐灌的咳嗽聲,頓時,衙堂之內鴉雀無聲。

龐灌板著一張臉,道︰「戰前談笑幾句,差不多就行,但萬萬不可輕敵,縱是蘇國這等弱國,遭逢國難,同仇敵愾,上下一心,也難保不會再發生一次十年之前的柏陽之戰。」

十年前的柏陽之戰,他為鄭國小司馬,統率一支大軍攻伐蘇國,自石荊關而入,勢如破竹,直抵溫邑咽喉——柏陽城,如破柏陽,再下溫邑,毫無疑問,蘇國就會滅國。

然而,蘇國再面臨亡國之危,于柏陽城殊死抵抗,後來又有衛、魯二國出兵援助,這才導致鄭滅蘇之戰,功敗垂成。

「就差一點點,這一次再無十年之事重演!」龐灌念及往事,臉色幽幽,心頭暗自發狠。

而就在在場眾人議事之時——

範泰也已到了衙堂之外,拱手道︰「龐世伯,別來無恙。」

眾將循聲望去,昊陽宗的相識之人,都是起身,熱情招呼道,「範師兄回來了。」

而範泰之妹,範瀟同樣也面帶欣喜,起身,喚道︰「兄長,入蘇國探視敵情,可還順利?」

鄭韻兒坐在椅子上,螓首偏轉,看了範泰一眼,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笑意。

範泰沖自家小妹範瀟點了點頭,炙灼目光越過昊陽宗一眾弟子,落在那天藍色長裙的倩影身上,最後才回答著範瀟的詢問,「前往洪河九堤看了看,卻是想出了一個破敵之策。」

聞言,龐灌面上現出好奇之色,道︰「範公子,計將安出?」

夏侯竹修麗的雙眉,微微顰著,嘴唇翕動,垂眸思忖道,這範泰還真是將她的話當成耳旁風,妄自涉入人道爭鼎,氣運反噬,不是鬧著玩兒的。

正要以神識傳音之法提醒範泰……

這時,鄭韻兒已將一雙熠熠妙目,投向範泰,柔聲細語道︰「看來範師兄不僅是修道種子,還擅于兵略,察彼山川地理而返,竟已醞釀出破敵之策。」

此女聲音輕靈如水,還藏有著一絲俏皮。

範泰笑道︰「韻兒,蘇國洪河九處險堤,途徑南三郡,如果掘開河堤,蘇國南三郡地域受水,必將大亂,彼國疲于奔命,到時我大軍齊發,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括土三郡。」

此言一出,不僅僅是鄭韻兒玉容微動,眸中亮起光芒,就連龐灌也是皺眉不語,思索著其中的可行性。

至于下方的鄭國將校,已然是竊竊私議之聲,此起彼伏。

「這計策,未免也太過毒辣了吧……」那解姓的胖郡尉,微微眯起小眼,低聲對著一旁新密郡尉說道。

雖說水淹破城之法,古已有之,但往往是針對軍隊,這樣傷及無辜,縱然是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的解姓郡尉,都暗暗乍舌這範公子,修仙之後,心性竟如此冷酷。

新密郡尉沉吟片刻,斟酌著言辭,「慈不掌兵,如能減少我兒郎損傷,此策也未嘗不可。」

範泰原本就藏著這一計,先前雖得夏侯竹叮囑,其實頗不以為然,而今提出,並不覺心頭異樣、惴惴不安。

反而迎著周圍的震驚目光注視,只覺得這趟沒有白走。

等察覺到鄭韻兒拿一雙「崇拜」的目光投來,範泰心頭最後一抹顧慮,也被其拋之腦後。

「大司馬以為如何?」範泰見龐灌沉吟不語,不由出言問道。

「且看吧。」龐灌莊肅、沉凝的面容,現出一抹思索,沉聲道︰「如進軍順利,許用不著此策。此外,範公子掘江堤之策,或在旬月之後,所淹的非蘇國之疆土,實是我鄭國的疆土啊。」

「我等以仙舟攜軍士北上,如何會掘錯……」範泰急聲解釋著,猛然頓住,恍悟,贊道︰「大司馬好氣魄!」

就是鄭韻兒也是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揚,暗道,將來如破蘇功成,青史之上,當大書特書,或是成為一個「非為蘇土,誠為鄭疆。」的典故。

鄭韻眸光流波,思忖道,「若來日史官修書,或可將之收錄于《鄭史•龐灌列傳》之中,【或有人曰︰何不掘江堤,輕取蘇之南三郡?公默然須臾,慨然曰︰「旬月之後,非蘇國之土,實為我鄭國之疆!」龐公風采華茂,沈謀英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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