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所以你就一時心軟,放他離去了?」
「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說不上什麼心軟不心軟,反倒是你,那樊士霆可放走了?」
「刺歪了半寸,他果然如你所料詐死逃走了,喂喂,你還好吧,來月事?這一地……」
「有時間開玩笑不如專心調理內息吧,看你只剩下半條命了。」
「咳,小爺我還能打二十個。」
孤零零的枝丫上掛著一黑一紅兩塊面巾,在微風吹拂下蕩漾著輕輕的波瀾。
兩人坐在約定好的樹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如果不是左右一片片斑駁的血跡,倒頗有忘年之交暢談人生的感覺。
此刻兩人皆是衣衫破敗,發髻凌亂,一個肋下小月復以及腰腿處流血潺潺,一個則是臉上手上遍布著崩裂似得傷口,端的是淒慘無比。
其實蓮耶的做法林晨大概也能明白一二,無非是引得兩方人仇視火拼罷了,可他沒想明白的卻是明明有機會,為什麼不干脆殺了他們一了百了,這樣問題解決的不是更加徹底嗎,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有問題向來不會藏著掖著,蓮耶的回答也是相當直接。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你殺了他們,只要查一查出入的記錄,你暴露的風險也是極大的,到時你可敢面對兩個一流勢力的復仇?何況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什麼?」
「決雲,劍在何處?」
「呃……」林晨一愣,看了看兩人身前插在地上利氣四溢的長劍,又轉頭看了看蓮耶,那模樣好像在說他們兩個之中是不是有個蠢貨。
蓮耶倒是沒有在意他的愚蠢,指了指決雲,血跡斑斑的唇瓣微張道,「若他們兩方身死,這個問題便會出現在每一個關注此事的江湖人士心中,他們最感興趣的便是到底何人殺了人,哪方奪了劍,到時首當其沖要被懷疑的,便是此範圍內最大的勢力,易劍閣。」
「對啊!」
說到這里,林晨已是一臉恍然,猛地一拍手身上就是一陣劇痛,一陣齜牙咧嘴後才開口道,「所以你做了這個局,讓雙方都以為對方得了劍,自己又是僥幸逃月兌,到時殺人之仇,奪寶之恨一起算,他們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其他武林人士听他們各執一詞,也只會看個熱鬧,等著其中一方拿出決雲!」
聰明!
他到現在才想明白這個問題的關鍵,如何給長虹幫飛雲門制造矛盾的局勢,又要如何把易劍閣摘出去,最後還要讓不存在的‘決雲’有個歸宿給江湖人士去搶奪,如此一石三鳥運籌帷幄,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做出這樣精妙的布局,此女心思之縝密比之玉娘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關鍵的是,她對人心以及性格的把控,已經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對方會說什麼會做什麼,一舉一動好似都在她的計算之內,雖然正是得益于此才讓計劃得以成功實施,但對于林晨來說,這種感覺……有些恐怖。
「嗯。」
蓮耶輕聲回應著,轉頭看他臉色一會青一會白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沒再多說什麼。
她與林晨所說的也並非計劃的全部真相,什麼飛雲門長虹幫,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與她何干……她要做的只是挑起爭端與混亂,間接引出煙州黑道背後實際的掌權者,清歡谷。
天外天,三惡,清歡谷。
這背後到底隱藏了何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她要印證的東西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情也還有許多……
不多時。
想是那些早已冰涼的尸體被下山的武林人士發現了,遠處的樹林逐漸的熱鬧嘈雜了起來,兩個非敵非友的人卻置若罔聞,看著四下飄落的銀杏葉,心思游離到了屬于各自的遠方。
……
翌日。
「好,少俠既然如約取來決雲,老夫自當竭盡所能,重鑄翎羽。」
傅衍瘦弱的手臂毫不費勁的提起決雲,隨意的看了兩眼便交給了旁邊伺候的弟子,弟子手托著一方玉匣子,裝好劍便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大堂中的何大山見到自家師父對自己的得意之作並沒有什麼表示,眼中竟露出幾分孩童似的失落。
此刻除了殿外護衛的弟子外,大堂中只站著易劍閣兩位宗主,以及林晨三人。
「還要多謝蓮姑娘傾囊相助,林某一介武夫,可沒有本事拿下此劍。」
林晨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臉上手上這一塊那一塊的長方形止血膏藥格外顯眼。
昨日他搖搖晃晃的帶傷而歸,玉娘急的邊打邊罵邊抹眼淚,打完哭的更凶了接著把她自己也罵上了,端的是令人心疼,又覺得好笑。
隨後玉娘便替他清洗止血,十九也是滿臉心疼關切的站在一旁,只不過她的眼神著實有些奇怪,林晨也沒想太多,只當她是憂心所致。
見兩女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責,但卻不後悔,為了她們的安全,有些不必要的危險是要提前杜絕的。
後來玉娘十九在床邊陪了他一宿,早上好說歹說,這才把她們勸回去休息,所以就沒有跟來。
當然因著兩人無微不至的悉心照顧,他抑制凝淵劍氣所造成的精神疲憊,現下也已經恢復了很多。
「嗯。」傅衍點了點頭,撫了撫蒼白的胡須,「蓮耶那丫頭呢?」
「回師父,蓮耶受了些傷行走不便,是徒兒令她在房中休息。」洛潔上前一步解釋道。
「噢,理應如此,可……」
傅衍點點頭,隨即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
「老前輩有什麼難為之處不妨直說,晚輩受此鑄劍之恩,理當為老前輩排憂解難。」
林晨見左右兩位宗主沒什麼反應,便開口客氣一聲,怎料傅衍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大笑出聲。
「好!好個知恩圖報尊敬長輩的有為青年,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有話直說了。」
上當了!
林晨眼皮直跳,再看看左右的兩位宗主,他們都非常果斷的扭頭躲開了他的視線,顯然是早有預謀的,見此情景,他哪還不知道這事有貓膩。
「呃,那個老前輩,小子昨天身受重傷,現在還都……」
不等他說完,傅衍提高了聲音,「鑄劍的材料還差一樣。」
話已至此,林晨到嘴邊的借口也只得咽了回去,既然是跟鑄劍有關,他也只能吃個啞巴虧了。
「呼……還請老前輩直言。」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傅衍忽而開懷大笑,林晨則是一臉不解。
可以?可以什麼?
不過是去取一樣材料,怎麼好像還非他不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