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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 春如舊,人空瘦

「臭丫頭,你不要多管閑事!」

「呵,本小姐就是喜歡多管閑事,你們這些臭流氓,快將那兩位公子放了!」

「找死!給我上!」

「看暗器!」

「啊!!!是石灰!我的眼楮,我的眼楮!」

「公子,快走!」

……

「幽兒,我長相如此平凡,你為何選我不選宗卿?」

「哦,幽兒現在就去找宗卿,五~哥~」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嘿嘿。」

「嘻嘻,呆子……」

……

「幽兒,抱歉,宗族那邊……」

「當年你與宗卿下江州,我何曾知道你會當個什麼鬼皇帝?」

「可……可我只想讓你當我的皇後……」

「唔,那後位還不如一串糖葫蘆呢,說起糖葫蘆!咱們偷偷溜出宮玩吧!」

……

「咳……宗政……給陽兒……一個……平凡的人生吧,咳咳……對不起……留你……一人……」

……

「五哥……我將幽兒交給你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麼?答應過我什麼!」

……

「啟稟皇上,奴才問過何禁衛了,刺客使得招式正是蒼茫劍訣……而臨淵門中有能力在何禁衛與宮內大批侍衛手下刺殺成功的……僅有真如海一人,只是他,卻是幽兒姑娘的……」

……

「句讓前輩,你將這孩子……帶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帶到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平平凡凡的活到老……這便是我要的,第一件事。」

……

……

……

「第一件事,便不成了。」

句讓不會騙自己,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認出陽兒,那個人一定是他。

顏宗政轉過頭,蒼老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接著,他的手他的嘴唇便顫抖了起來……

他是無論如何,也算不到自己的兒子,竟會以這種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剛才自己的欣喜,嘲弄,曾經感謝過他去擋箭,那些所謂的感同身受,甚至有些幸災樂禍,此時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彷徨無措,錐心懊悔。

看著玉娘懷里那張毫無血色的面龐,那些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回憶又被他瞬間想起。

像嗎?

不像,他比自己要英俊柔和一些,卻遠比不上幽兒的天生麗質。

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御醫,御醫……」

「皇上!」

劉忠見皇帝口中喃喃的,身軀晃了兩下差點摔倒,忙上前扶著他。

「叫御醫……我說叫御醫!把宮里所有的御醫都給我叫過來,違令者斬!」

顏宗政猛地拉起劉忠的衣襟,將他拉離了地面沖著他怒吼著。

他不願意,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就這樣離開人世……否則,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計劃,都是為了什麼……他的心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沒有追隨幽兒而去……

「是……奴才遵命。」劉忠眼中卻並不慌亂,只是有些無措。

顏宗政一揮衣袖松開他,顫顫巍巍的就要往林晨身邊走,卻被一旁的老者揮手攔住了。

「你再前進一步,你我之間的協議就此作廢。」老者面對曾經的義子將死,臉上也毫無波動。

「他已經這個樣子了,你們之間還有什麼協議!?」顏宗政壓低的聲音猶如野獸的嘶吼,雙目通紅的質問著句讓。

「呵呵,我既然答應你讓他活到老,他就會活到老。」

老者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話音剛落已經走到了玉娘面前,背手而立。

「將你懷里的人交給我吧。」

玉娘失魂落魄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繼而低下頭,始終沒有說什麼。

老者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復雜,「將他交給我,他尚有一線生機。」

見她仍自沒什麼反應,老者搖了搖頭輕嘆道,「放心,我與胡厲,也算是老相識了,自不會騙你,這小子體質特殊,此時體內生機未散,卻等不了太多時候了。」

玉娘聞言,已經如死灰般沉寂的心還未跳動起來,眼中卻多了兩分希冀,並非她多信老者,只是,就算只有一線機會……她也想去嘗試。

攤開已經抱到發麻的雙手,玉娘細眉微顫,目光再沒有一刻離開林晨,「你若騙我,便是踏遍尸山血海,玉娘也會報此奪夫之仇。」

她的聲音已有兩分沙啞,卻絲毫沒有影響話語中的決絕。

老者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轉而望向場中的拼斗。

此時的沙場中卻正打的凶險,千城周身數個穴道的位置已經綻出了點點血花,嫵媚的雙眸此刻被絕望的紅色填滿,狂暴的內力肆意的揮灑著,卷起大捧大捧的砂石漫天飛舞,配合著胡尚三人從旁協助,四人一時間竟壓制住了何震玄!

何震玄從不知林千城是這等高手,一時間也有些不可置信,就算他是極境高手,面對林千城不要命似得攻勢,仍然有些疲于應付,何況旁邊還有胡尚三人的干擾。

「他未死。」

猶如萬籟俱寂前的最後一聲呢喃,平靜,而悠長。

面露凶戾的千城聞言頓時神色一怔,接著,半秒也沒多猶豫,轉身朝著點將台飛馳而去。

對戰的時候背朝敵人有何後果,她從沒考慮過。

一掌擊中背肩,內力涌入身體的痛楚,她像是沒感到。

只是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嘴角涌出的鮮血反而讓她的笑容更加妖冶了。

……

顫巍巍的跪倒在玉娘面前,千城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向她懷里的林晨,模他的臉,他的發髻,他的嘴唇。

千城不知道她與林晨在義父眼中是否算得上是個人,但他的判斷,千城是不會懷疑的,林晨……沒死。

以他的體質,只要沒死……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你若死了,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最令人歡喜的,從來都不是美夢成真,而是,虛驚一場……

千城媚眼含淚,激動的差點申吟出聲,她從小在義父的驅使下對林晨使用過各種酷刑,卻從未有一次是即死的致命傷,想來,那是義父都不敢嘗試的。

玉娘冷眼看著她,眼前的一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林大哥失憶前……到底,是什麼人?

然而此時她也沒有了多想的心情,她要的,只是對方能給她一個奇跡……

「將他帶到宮中,找個隱秘的宮殿,不要讓任何人接近。」老者面無表情的吩咐完,背著手,往前踏出一步,人已經出現在幾里之外,再一個踏步,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里。

千城冷冷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從玉娘懷里將林晨抱了出來,沖她點了點頭。

她一向恩怨分明,對林晨好的便是恩,傷害林晨的,都是仇。

然而若是叫她知道林晨為誰如此,恐怕她會發狂。

觸手可及的都是一片冰涼,她沒有時間再去追究許多了,啟命的效果很快便會消失,她需要帶著林晨找到個安全的地方,如此想著,她橫抱起林晨幾個閃身,也離開了。

玉娘下意識的將手伸向林晨離開的方向,猛地站起身,卻又跪坐了下來,摟著他那麼久,她的雙腿早就麻木的沒了知覺。

此時何震玄也已經回到了皇帝身邊,等待著他的命令。

「震玄啊,這世上,是否當真有什麼因果循環,天理報應?」老皇帝望著千城離開的方向雙目半闔,語氣深沉,久久無法回神。

何震玄卻未說話,二十年前那個女人在自己面前被人刺死,皇上問他的也是這個問題,他不知如何回答,但心中的愧疚卻從未消失過……

「罷了,劉忠,擺駕回宮。」他不能在顯露出更多不安,那樣只會讓他的孩子更加危險。

「皇上……督國公?」

顏宗政看了看依舊癱坐在地的玉娘,一臉茫然中帶著兩分希冀的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呵呵,他比我年輕的時候,有本事多了。」

眾人听的不解其意,他也沒再多說什麼,揮了揮手,一行人便簇擁著他急促的往外走去。

皇帝走了,侍衛走了,禁軍走了,留在這里的只剩下督國公府的幾人……

這場比試,到頭來輸的竟只有督國公府嗎……胡尚收回目光,嘆了口氣,走向了失魂落魄的妹妹,「玉娘,回去吧,只是最近兩個月……你恐怕只能在落芳府稍作休息了。」

軟禁是必然的,哪怕自己再心軟,血河營神機營尚在此地就不可能任由想要自盡的督國公太過自由。

況且,她已經逃走過一次了。

玉娘置若罔聞,輕柔的仰起螓首看著漫天星雲,一頭青絲凌亂的垂落在地,染血的十指緊扣于胸前,似在祈禱,似在等待。

月暈星光聚焦于她,少女身上的光輝是那樣的神聖,以至于三人一時間,也忘了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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