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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

一轉眼,就到了初春時分。

霧氣里的碼頭區,有昂昂著白煙的鋼鐵巨輪鳴笛靠岸。

鋼鐵懸梯落下,一道道穿著外朝禮服的人走下。

呂後並沒有親自來迎,而是派了一名臣子去引領這些外朝之人住下,之後再等他們來拜見。

新朝臣子等在懸梯下,看著神色緊張的外朝使節,他忽地就不緊張了,帶上了笑容。

使節是個頗有風度的金發中年人,中年人身後還隨著兩個怯生生的少女,再往後則是穿著武者鎧甲的外朝武者們。

看起來都相當正常。

迎接的臣子心底暗暗舒了口氣,他來前可是忐忑了許久。

就算他知道的不多,但藍海洋城這暗潮洶涌、詭譎難言的氣氛還是能感覺到的。

現在這樣,再好不過了。

迎接的臣子上前,和外朝使節走到一處,攀談起來。

這些外朝使節學過中土的語言,交流並無困難。

迎接的臣子引著外朝使節入了早已規劃好的接待地點——東郊別院。

那位領隊金發中年人在看到東郊別院的規模後,非常感謝新朝的感慨,並且小心翼翼地詢問臣子「女帝何時可以接見他」。

迎接的臣子觀察著,發現不論是這外朝使節,還是那兩個據說是外朝使節女兒的少女,或者說那些隨行的武者,都是一副見到了泱泱大國風土後的緊張模樣。

他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一心二用,利用余光觀察,耳朵傾听,神色不變,早是大師級別。

所以,迎接的臣子越發好奇。

他離開東郊別院後,與隨行青龍侍匆匆趕往臨時行宮,將情況和細節匯報給呂後。

青龍侍負責觀察對方的實力。

他則是負責觀察對方的品性等等。

兩相應照,再讓呂後決斷。

青龍侍眼里,那些外朝武者雖然強大,但應該都在初入四境的品次,若是不考慮爆發底牌之類的東西,這樣的實力在中土根本是排不上號。

迎接的臣子也把他所看到的一一匯報,無論是那領隊金發中年人的緊張,還是他那兩個怯生生的女兒,以及諸多武者的模樣,都是細致地描述了出來。

呂後疊著雪白長腿,坐在沙發上,絲滑的白金綢緞從腿根垂落,她身後的小白和青兒傷勢已經恢復,一左一右立著。

女帝美艷,但卻無人敢看。

只因她的狠毒和美艷同等。

呂後思索了一會兒,道︰「三天後,巳時接見。」

「是!」臣子恭敬應了聲。

臣子退下後。

呂後托腮,瞳孔里浮現出沉思之色。

不論如何,她要拖時間,拖到先生到來。

只不過,先生說好了初春至,為何現在還未至?

她側頭看了一眼肩頭的烏鴉,烏鴉的雙眼並沒有亮著。

呂後表情稍稍凝固了下,然後回過頭,她會一直相信先生,所以,她會一直等著

哧哧

黑暗里,黑衣男人護住燈盞,點燃了燈盞里的火焰。

無數的「卍」字從燻的漆黑的玻璃盞里雀躍起來,構成了柔和而光明的火光,光亮照明了男人那幽靜的雙瞳,還有雄偉的輪廓,好似一座黑漆漆的漂浮在虛空里的山峰。

黑衣男人自是夏極。

他已經消化了第四種異火,提取出的特性為「燃燈」。

即無論何時,只要點燃燈,就可以驅除迷障。

而這迷障包含甚廣。

事實上,他已經來到了藍海洋城。

但這藍海洋城和他想的不一樣,和他之前來的也不一樣,甚至和他一個時辰前卦算的也完全不同

入城之前,他動用了先天八卦鏡碎片。

————第一次卦算。

卦象世界里,

他點燃佛火,踏步入洋城。

火焰所至,萬般虛妄迷障皆焚燒而起,黑暗邪魅尖叫著四散,眾人心神震駭,見他如見神靈,甚至不少人匍匐叩拜。

不出他所料,整個藍海洋城都已經成了魔和魔女的樂園。

但新朝的勢力亦是如日中天,有了他的幫助,也完全不弱。

之後,則表面上是在等著比武,實則是暗中的龍爭虎斗。

他所至之處,幾近無敵,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存在,沒有人能抵擋他。

因為同為四境,只有他所修行的是真實。

這種激斗一直持續著,他也試探了不少存在,見到了不少新面孔的魔和魔女,「龍氣改造」所生出的可怕怪物,教會的異端仲裁者,以及外朝那兩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所帶來的異域氣運火種。

遺忘記憶的魔,剝皮換衣的魔,龍氣改造出的繃帶怪物,藏在陰影里手持多重蓮紋子彈的教會仲裁者

而那異域氣運火種,則是一種異常恐怖的東西。

直至四個月結束,他都只是勉強打听到了外朝入侵的關鍵就在于「在恰當的地方安置這氣運火種」。

至于比武什麼的,都是表面文章。

而暗潮洶涌的激斗,又是更有內涵一點的表面文章。

核心,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氣運火種。

他心底有一些猜測,大概這火種一旦安放下來,中土的氣運,亦或是人間的氣運都會「挪位」了。

換句話說,最好的情況是中土之人不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差一點的情況是人類不再是人間的主人。

若是最差的情況,他無法想象。

雖說是猜測,但他卻覺得情況應該就是這樣。

然後,他又迅速地進行了第二次卦算。

——————第二次卦算。

卦象世界里。

他接受了之前的經驗教訓,直接就向東郊別院,那作為外朝使節的兩個小姑娘而去,想要從她們手中得到更多有關「異域氣運火種」的消息。

他花費了許久時間和那兩個小姑娘相處,得到了她們的信任,然後發現一件古怪的事。

那就是,這一對兒名為「露娜」和「安娜」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氣運火種的事,甚至她們就是對武學痴迷的普通武者,這次來中土也是真正抱著看一看中土文化還有實力的心態。

最初的計劃再度破滅。

于是,他開始尋找露娜和安娜背後的存在。

期間,他與青龍侍們配合,與魔、魔女、教會仲裁者、龍氣改造武者激烈交鋒。

有了第一次卦算得到的經驗,第二次他直接將魔中那位「遺忘魔」斬殺,甚至奪了他的異火火種——黃泉之火。

他就如一把最尖銳的殺戮之刀,在這亂局里所向披靡。

不知不覺中,無論呂雉,還是那六位手持鎮國神兵的大將,乃至于道鄉佛土古武傳奇游俠里擁有神佛之名的強者,全部以他為尊。

但是,他心底還是不安。

因為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找到半點關于「異域氣運火種」的事。

事實上,他自己就拿過氣運火種,那是前朝的。

氣運火種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看似是凝于某一個人身上,其實是某種大勢配合著某種禁忌而形成的一種根本看不清、模不到的東西。

之前,他身為龍武王,硬生生抵擋住了新朝的攻勢,繼而急流勇退,將新朝的諸多人才還有血脈代入了姑獲山城。

在黑龍的接應下。

前朝的氣運火種保留了下來。

所以,氣運火種的形成有三個條件︰

第一,引領氣運的存在;

第二,接應氣運的禁忌;

第三,對應氣運的人們。

在前朝火種保留的過程里,這三者分別對應著他,黑龍,皇朝後裔以及諸多皇朝人才。

那麼,這個「異域氣運火種」的三者又在何處?

這個「異域」是否就是外朝?

引領氣運的存在會否就是露娜和安娜?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狠下心來,想要直接斬殺露娜和安娜。

結果

這一試,試出來了。

露娜和安娜消失了。

夏極用剩下的大半個月時間去尋她們,但把整個藍海洋城以及周邊翻遍了都沒找到她們。

四個月的時間轉瞬過去。

他再度出現在了藍海洋城之外。

還有時間。

他進入了藍海洋城里,一旦得到了呂雉手上的先天八卦鏡碎片,那麼就可以在更長時間更大範圍里探索奧妙。

所以,他不慌

一切,都如此的正常。

雖然殘酷,雖然古怪,雖然充斥著復雜和神秘,但都在拉鋸和廝殺的範圍之內。

夏極是這麼認為的。

他甚至動用望氣術、烏鴉之類的,對藍海洋城再進行了一次觀察,然後才踏入其中。

然後

一切,在他走入城門的時候,改變了

半個時辰前,

夏極走入城門,但是他沒有走入藍海洋城。

這真是古怪到家了。

他感到自己好似是踏入了另一個地方,一個灰蒙蒙的陌生地方,而不是兩次卦算里的地點,更不是他記憶里的藍海洋城。

所以,他點燃了燈。

佛火雀躍。

燈光里,黑暗焚燒了起來,好像一片水霧被擦出了一片清晰的區域。

緊接著,這個區域在融化,化作一條鋪展開來的路徑。

讓人聯想到黎明到來前,天色依然灰蒙蒙時候的路。

路上,沾染了濕漉漉的水霧,有些滑。

夏極站在這路徑的入口。

他明明是踏入了藍海洋城,卻來到了這樣的地方,不得不說,實在是很怪。

他提著燈,路徑就在他面前,好似有誰在邀請他。

但他沒有走過去,右手提燈,燈光受著某種力量的影響而被壓縮著。

他左手五指虛握。

嘩啦啦

嘩啦啦

無聲的撲閃羽翼聲響起。

一只又一只的黑火烏鴉從他掌心飛出,向著四面八方飛去。

他閉上眼,同一時刻,諸多的黑火烏鴉睜開了眼,俯瞰著這片奇異的區域。

明明是走入了藍海洋城,為何會抵達這樣的地方?

這到底是哪兒?

敵人有很多,他已做好了準備,但這樣的情形卻依然讓他有些意外。

無論如何,觀察,是第一步。

灰色,是這個世界的主色調。

但這個顏色,讓夏極有些不好的聯想,那是門後的灰霧世界,這也是他慎重的原因。

黑火烏鴉飛著,看著

大地上,灰色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輪廓顯示而出。

是花花草草,是繁茂樹林,還有一些房子的輪廓。

那些房子七零八落,散亂的很,根本不知有沒有住人

而再遠處,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類似水力風車樣的東西。

那風車被某種玄奇的力量帶動著,而在緩緩旋轉,每次轉動,都似會帶出許多的水滴樣的東西,而拋灑向天空。

若不是這灰色的氛圍,這詭異的入場,任何人都覺得這里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寧靜小村子。

夏極回頭看了看,身後沒有路。

哪怕他用這點燃的燈往後掃了掃,還是沒有路。

唯一的路,就是眼前這條濕滑的小道,指引著他往遠處村子而去的小道。

這又讓他生出很不好的聯想,這樣的感覺還是上次去桃花山莊的時候吧?

但是

詭異的是,【免死玉碟】沒給出警示。

「那麼,試試吧。」

夏極知道外朝使節到了,他需要盡快趕到呂雉身邊。

啪嗒

靴子落地的輕聲,在這灰色世界里很是刺耳。

他踏出了一步,再回頭。

身後的路不見了。

他試圖後退,但這時候【免死玉碟】開始瘋狂警示,這種瘋狂警示前所未有,似乎在告訴他————後退就會死。

他停在了第二個格子的地方,左手揮灑出更多的烏鴉,然後又閉上了眼,開始繼續觀察這個世界。

依然很正常,除了烏鴉無法靠近那些房屋外,其他沒有受到任何束縛。

但即便沒有任何束縛,也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烏鴉所至的所有地方,都不過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間,換句話說,無論去到哪兒都沒有任何意義。

「被攔住了」夏極自喃道。

他嘗試著開啟芥子世界。

但芥子世界果然又被封閉了。

幸好,虛無坐標還在。

無論怎麼,在遭遇致命攻擊時,他可以進入虛無泡泡。

這個場景是他之前卦算所未曾見到的場景。

換句話說,前面極可能是未知的那六座山莊之一。

這是山莊在阻止他進入這座城?

或者說,山莊認為他會真真正正地阻攔到城中即將發生的事,所以才出現在他面前,攔住他,不讓他進城。

這也是他被認可了,所以遭受了山莊層次的伏擊?

那麼

是進入山莊?

還是轉身,去死?

根據之前的經驗,只要死去,就可以從山莊里跳出去。

夏極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往前走,來都來了,看看再去死總能有點收獲,說不定能夠補全前兩次卦算所未曾得到的「殘缺拼圖」,從而更清楚地看清這一切。

抑或說,異域氣運火種和這個山莊有關系?

于是,他提著這盞光明的燈,再度邁出了一步。

佛火之中如蝌蚪般流淌著的「卍」字好似受到了某種壓迫,瘋狂地往著中央壓縮,火焰照亮的區域又小了許多。

夏極神色微微動了動,再踏出一步。

光亮範圍繼續縮小。

他繼續往前,一步接著一步。

當他走到第七步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了。

火焰已經成了芝麻粒大小,再往前就快熄滅了。

夏極看了看周圍,世界依然是灰蒙蒙的,好像是時間永遠定格在黎明之前的場景,空氣里彌漫著一層神秘的薄薄霧氣,即便沒有燈光,也並非什麼都看不見。

于是,他踏出了第八步。

噗~~~

燈滅了。

一股深寒陰冷的刺骨感傳來。

但夏極周身很快升騰起黑色火焰,將這些陰冷全部抵擋在外。

第九步

第十步

第十一步

宛如世界毀滅後的小道,又宛如時空都停止了的小道,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路徑上漫步。

而夏極的感覺越來越不對了。

因為,他的黑火也熄滅了,沉入他神魂之中。

這不是說他的羅吞日炎不強,而是他的境界還遠沒達到周圍環境的地步。

夏極再度停下腳步,環視四周,試圖找到些線索。

風景沒任何變化。

還是灰蒙蒙的,路畔灰色的小草小花,遠處灰色的森林,都呈現出晨靄中的輪廓,顯得寧和而安靜。

【免死玉碟】還是沒有給任何警示,好像在告訴他走下去,不會出事。

但夏極心底的古怪之情卻越發濃郁。

「繼續走吧」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隨著步行,他只覺自身所有的一切都在褪去。

先是衣褲。

他很快便全身赤果。

再試物品。

芥子世界,各種秘寶全部都凍結了起來。

再是力量。

火鴉消失了,一切異火的動用權消失了,甚至連虛空坐標都消失了

緊接著,他感到自己的軀體也開始消失。

無論軀體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卻還是在消失。

但是,【免死玉碟】和【替死小鬼】卻沒有要消失的樣子,這兩樣「系統」給與的保命物品似乎非常靠譜,可能是和神魂,甚至是念,再或者是更本質層次的東西綁定著的。

總之,無論他會如何花式地死法,下一秒,他總能復活。

聯想到系統的尿性,夏極覺得,可能【免死玉碟】和【替死小鬼】都是被更改過的名字,否則區區所謂的小鬼,還不至于如此「高端」。

但無所謂了。

他現在甚至不再想怎麼走出這里,而是在想自己會怎麼花式地死去,以及這個村子到底是什麼。

說起來,六座山莊,他也見過一座半了。

桃花山莊,加上那姑且叫做一千人山莊剛好一座半。

如果這真的是一座山莊,那倒也不算白死了。

再如何,也能讓他開拓一下對于「死亡」的認知。

可是,說到死,【免死玉碟】自始至終都沒有給警示

似乎只要不回頭,只要走下去,就不會死亡。

夏極猜測這可能是一種漸次的過程,當他的軀體消失後,神魂和念也會慢慢消失,直到徹底死亡。

噠噠噠

他走在小道上。

入了村。

村子的門扉都緊閉著,也無法知道里面有沒有人。

當他想要去探查時,【免死玉碟】卻又開始給出強烈的警告,制止了他的行動。

雖然無法查看,但卻還能觀察。

那灰蒙蒙的村中屋舍似乎都是木質材料,房屋風格也非常平常,根本看不出是哪個年代的屋舍

依然是毫無發現。

夏極抬手看看,他的軀體已經幾乎透明了。

「再等等看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里,難道不會引起什麼麼?」

他自喃著。

本來就是準備用命換信息,那麼留在這個一看就極度危險的村子中心,似乎也沒什麼。

于是,他盤膝坐下,支肘撐頭,看著身側的一個灰色木屋,喊道︰「老鄉,開開門,是我你閨女在家嗎?我和她約好今天來找她玩的,快開門。」

但是

沒有任何存在回應他。

灰蒙蒙的天空,濕漉漉的小徑,安靜的山村,透著一種黎明將至前的安寧

此時

遙遠的姑獲山城旁,黑龍泰山中的龍王廟忽地發生了前所未有地震顫。

侍奉于廟前的信徒都不明所以。

這種震顫是前所未有的。

他們都沒見過。

磚瓦泥塵簌簌而落。

大山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明明入夜了,天空卻卷起了大片大片的蒼雲,一團一團填充入這個世界。

秦淮也在侍奉的信徒里,她側頭看向那蒼雲,隱約之間有所預感,急忙拜倒。

其他信徒也紛紛拜倒。

同時心底充滿了好奇。

正在沉睡的黑龍,為何會突然醒來?這般的動靜,必然是預示著出了大事。

姑獲山城里,舊朝的氣運火種依然在燃燒著。

夏塵,夏玉,以及諸多舊朝之人紛紛抬頭,看著天空的風雲變幻,不明所以。

而在眾人不可見,不可听,不可感的世界里,一條龍形輪廓如閃電般游動著,穿向遠方。

嚴格說來,這可能是黑龍的第一次遠行了。

它到底預感到了什麼?

又到底為何這般著急?

「這麼久了?這村子還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好像除了我,還有遠處那巨大的水力風車,再也沒什麼東西在動了。」

「也不知道呂雉那邊怎麼樣了」

「如果兩邊的時間等同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算了,不等了,繼續往前。」

夏極起身。

繼續順著這條路走。

他的血肉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空空蕩蕩的人形輪廓。

【免死玉碟】還是沒有警告他,這說明,根本不會有死亡到來。

夏極又走了兩步。

忽地,空氣有了變化。

他感到虛空里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這力量已經無法用強不強來形容了,而是一種注定的、根本不可能抵抗的。

他的神魂被這力量推動著,飛上了天空,來到了遠處那水力風車處。

這一刻,夏極才看清那水力風車真正的模樣。

這風車根本不是建在什麼池塘或是小河之中,而是一片深邃的汪洋。

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

而這大海里根本沒有水!

波濤流淌之間,每一個看似水滴的東西都並非水滴,而是神魂。

風車每次轉動,都會從從海洋里抄起諸多神魂往天空拋灑而去。

而每一次拋灑,都是將神魂拋入了一個如夢似幻的虛空。

夏極距離這風車越來越近。

他看清了那虛空。

那是六條玄之又玄的通道。

好像星空,好像一切,通達未知的地方。

而那地方給他的感覺並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夏極忽地猜到了這是哪兒。

這里是六道輪回台!!

他也猜到了為什麼【免死玉碟】沒給他警告。

因為,他不是去死,而是去新生。

他想自殺,但卻已經身不由己

這種「攻擊方式」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

算是,從未想過的花式中的花式死法了。

若這是山莊,山莊里居然還藏了六道輪回台?

然後山莊還預判了他可以死而復生的能力?

那你都這麼強了,為什麼不秒了我?

大概是有某種限制吧?

又或者是某種預判

不過還能這樣?!

夏極覺得自己已經夠小心了,但真的沒想到對手居然不殺他,只是送他去新生

仔細想來,如今他除了在一千人手上死過之外,還真沒其他山莊的存在殺過他。

每次都是這麼莫名其妙地就完了。

這次還算明明白白。

不過,他就想走入藍海洋城,結果就這樣了,至于嗎?

嗖~~~

嗖~~~~~

夏極的身子一瞬間進入了神魂海洋之中,諸多陌生的記憶向著他席卷而來,但他周身好似又一層淡淡的黑色薄膜。

這個薄膜阻擋了所有記憶。

緊接著,他又被那風車的風葉帶動著轉了起來。

就在離開神魂海洋的那一刻,他的所有記憶都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偉力拖拽著,要留在神魂海洋里,而使得他去成為一個沒有了一切記憶的空空蕩蕩靈魂,繼而被拋入六道之中,重新轉生。

但是,

他周身那層淡淡的黑色薄膜又起到了作用。

所有記憶依然留存在他體內。

羅吞日炎的源炎,顯然擁有著極高的「權限」,可以庇護主人不入輪回。

這也難怪,源炎的擁有者哪個不是大恐怖?

無論那隕石蜘蛛,星雲蝴蝶,還是蛇身美女,都必然是不入輪回的存在。

此時

夏極並沒有丟失任何記憶,而是神魂作為一個整體被風葉抄了起來,開始往上而去。

他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去轉生

事情發生的很快,快到他還有些發懵的時候,就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

這不怪他,任何存在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都會發懵。

不過,下次再進入這山莊,夏極保證他會轉頭就死。

   

風葉轉動。

每一葉上的神魂都被分類投擲到了虛空的六道之中。

夏極死死抓著他所在的那一扇風葉。

他會維持著一切記憶,甚至一切力量轉世,那麼這一世的因果自然也是下一世的因果。

而他此時要做的就是避免不要被投入不好的六道之中。

他觀察著四周,忽地發現有點兒古怪。

其他的風葉上都載滿了神魂。

但是,他所在的這風葉上居然只有他一個人!!

是偶然嗎?

還是某種歸類法?

正想著的時候,他已經升騰到了最高處,浩大的偉力將他往虛空中甩出。

虛空里,頓顯出一個黑色的通道,內里有寒獄之冰、炎獄之火,痛苦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之聲從這通道的深處傳來,一個個已經毫無形體的肉塊兒正往外掙扎著探手,糅雜在這些肉塊之中的是一個個五彩斑斕的珠子,細細看去,每一個珠子都是顆詭異瞳孔。

夏極再怎麼對六道不熟,也知道這一道不是地獄道就是餓鬼道。

他感覺自己被針對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竟然有了另一絲明悟。

他忽地想到了魔女,魔的永生。

永生,意味著不入輪回。

如果山莊的某種存在可以小範圍的控制輪回,去特別針對某幾個人那麼,是否魔女和魔的徹底永生就有了可能呢?

如此一來,至少邏輯上說通了。

因為,他現在正被這風葉往最差的道拋去。

而這風葉上還只有他一個神魂。

夏極死死抓著風葉,而羅吞日炎源炎似乎賦予了他一些重量,讓他死死粘附在這風葉上。

這一點,怕是任何存在都沒想到的。

與風葉甩動的力量做對,夏極只覺神魂都要徹底粉碎了,每一剎那都如經年般痛苦。

 

   

風葉終于轉了過去,而就在剛剛停頓的功夫,不少神魂已經被甩入了六道。

須臾之後,轉動的力量再度掀起了一股偉力,欲將夏極拋出。

夏極看向那虛空里生出的通道。

只見其中傳來動物嘶鳴,隱見飛禽走獸、水陸空行,種種獸類形骸縮影于其中,或受苦股,充食,或受屠宰,庖廚,或自相殘殺,或愚昧不開智。

夏極忍著整個神魂的劇痛,繼續抓著風葉。

就算入不了天人道,好歹還要做回人類啊。

如此

他又挨過了被拋入畜生道的命運。

或許是苦盡甘來吧。

第三次風葉停頓時,他看到虛空里顯出一個仙樂飄飄、五光十色、神光異彩的通道,內里隱見天女起霧、仙島漂浮,雲彩霞光,神明輪廓

夏極想了想,這應該就是天人道了。

說實話,事到臨頭,他還是想入人間道。

但說實話,他的力量已經撐不住了,再來一次可以,但若是第四次那是肯定不行的。

他無法保證下一道就是人間道,那還是見好就收吧。

他松開手,順著那股偉力被拋入了天人道之中。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

之前他盤膝坐著的某個小木屋的門扉忽地動了動。

對,

就是那個他喊著「老鄉,開開門」,要找老鄉閨女玩的木屋

此時,人間。

深土之下,一條幽黑的巨大輪廓正靜默地盤著,任何物都無法對祂形成半點阻礙,因為祂早已不在物質層面上了。

而這正是從泰山飛出的黑龍。

忽的,黑龍如是感到了什麼,瘋狂地向著某一處激射而去。

沒有人知道祂在做什麼。

但很快

黑龍頓住了身影。

隱約之間,虛空里一道亮點沖入了祂的小月復之中,繼而祂的小月復好似人類懷胎般開始膨脹。

黑龍如是達成了目的,這才舒了口氣,扭轉身子,返回了姑獲山城。

三個月後,一個神秘的黑色球體從祂嘴中噴出。

那黑色球體出現在姑獲山城上空,發出   的聲音。

前朝末代皇族以及住在山城的人們紛紛下跪。

   

那球體片片剝月兌。

從中走出個粉蒸玉女敕的小娃兒。

小娃兒從天而落,見風就長,待到落定在地上時,竟已成了個十五六歲大的少年。

少年雙瞳幽深,黑發無束地披撒而下,好似宇宙最深處的無光之色。

他周身散發著恐怖的龍氣,讓姑獲山城的信徒們崇拜而敬畏,信徒們只覺是黑龍親臨。

而他赤果的身體則是晶瑩如玉,似是這天地里精雕細琢的完美杰作,但內里流淌的血液卻極具力量感,便是遠遠听去,都仿是能听到怒濤拍擊海岸的聲音。

少年揉了揉腦袋,盤膝坐在地上。

所有沾染到的塵埃,盡皆焚燒。

他揉了揉額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再睜眼時,已然清明。

「我是夏極。」

而遠處虛空里,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

「孩子,來我身邊。」

「我快要沉睡了。」

這聲音讓夏極感到無比的親密,甚至生出一種血濃于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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