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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順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房內的光線有些黯淡,但是她的雙眼依舊明亮。

在幽暗的室內,熠熠有光,像某種貓科動物。

「你,先前是不是裝暈的?」

蘇大為看似不經意的道︰「在東瀛會館前,有你不想見的人?

還是有何危險,要裝作暈倒擺月兌。

你在害怕什麼?」

每說一句,蘇大為便向前一步,直到幾乎快要挨到床沿,他的語氣加重︰「賀蘭敏之,現在在哪?」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步步為營,不斷加重對武順的壓力。

「敏之……」

武順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仰頭看向蘇大為,眼里有淚光在盈盈流動。

「你究竟是誰?我……我可以相信你嗎?」

「可以。」

蘇大為斬釘截鐵的道︰「我是蘇大為,是長安縣不良帥。」

「不良帥?」

武順喃喃的復述一遍,眼楮微微一亮︰「敏之他……」

話剛要說出口,不知想起了什麼,她的眼里目光一黯,搖頭道︰「你一個小小的不良帥,只怕無能為力。」

蘇大為,有些郁悶了。

什麼叫一個小小的不良帥?

若不是有不良人,那麼多千頭萬緒的案子,基層那麼多紛亂的事端,還有對域外間諜,對外滲透,誰去做?

可以說,一個不良人群體,完全承擔了後世的「片兒警」加「朝陽區群眾」,加「安全」部門的部份職能。

現在武順居然說不良帥太小,對賀蘭敏之的事無能為力?

蘇大為大笑起來。

「你……」

武順有些吃驚的看向他,眼里閃動著狐疑的光芒。

這個自稱不良帥的年輕人,莫非腦子出問題了。

突然發出這樣的笑聲。

「武順,我知道你是武士之女,嫁與賀蘭越石,生有一子一女。也許在你眼里,一個小小的不良人,算不得什麼,可是,你要知道,在大唐,想查任何事,都離不了不良人。

上至陛下,中至刑部、大理寺、長安縣,最後做事的,都是我們這些人。」

停了一停,蘇大為緩緩的道︰「昨日上元夜的幼童失蹤案,不止敏之一人,刑部張尚書家中,亦丟失了兩名孩童。此事,陛下、刑部、大理寺,極為重視,嚴令長安縣君裴大人,七日內破案。

縣君,將這件案子交給我。」

說到這里,蘇大為就閉口不言,留給武順自己去琢磨。

他說的話,當然有扯虎皮張大旗的嫌疑,但是現在,想要武順心甘情願的將實情合盤托出,用一點「話術」,是很有必要的。

房間內,再次沉默下來。

只有武順略為急促的呼吸聲在回響。

至于蘇大為,自從開靈,修煉鯨吞術和鯨息術以來,他的呼吸便悠長緩慢,若有似無。

不是武道高手,或者異人,根本听不出他的氣息。

雖然武順沒有出聲,但是蘇大為知道,她的心防,已經動搖了。

她的呼吸聲已亂。

先前與武順說的那些,絕不是沒有意義胡亂說的。

能一口說出武順的家中情況,代表他有過人的能力。

而點出上元夜的劫幼童案,也讓武順確信他的身份,的確是公門中人,熟悉其中內情。

幸虧上次讓王敬直幫忙,將武順中的「惑心蠱」清除干淨,沒留什麼手尾。

蘇大為才能以一個全新的「不良人」形像,來接近武順。

數息之後,武順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向蘇大為道︰「我……我兒敏之確實不見了,但是情況有些復雜,妾身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武家娘子莫慌,你慢慢說,我听著,敏之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來。」

「多謝蘇……蘇帥。」

武順胸膛微微起伏著,從床榻上坐直身體,雙手交疊在膝上,以正坐的姿態面對蘇大為。

只不過,這種跪坐更顯得她身材美好,凹凸有致。

這實在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難怪在正史上,武順後來也經常出入皇宮……

人家本錢厚。

蘇大為眼觀鼻鼻觀心,只凝神去听武順說的話,不去關注別的。

「昨夜,敏之不見了,我與女兒找了許久都不見,就想去衙門報案,後來卻出了一樁事,令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何事?」

「有人,將這個交給我的女兒,我……」

武順聲音哽咽的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遞向蘇大為。

蘇大為心中微有些詫異。

之前失蹤的四個孩子,包括今天大慈恩寺失蹤的小沙彌明崇儼,都沒听說有這個。

賀蘭敏之的失蹤,難道與其他孩子不同?

蘇大為接過那張紙,觸手光滑,不似市面上一般紙那麼粗糙,已經頗為接近後世的宣紙。

他將折起的紙箋打開,一眼看下去,只見上面寫著——

「欲尋敏之,去東瀛會館。」

蘇大為將手中的紙箋反反復復查看,除了這句話,沒有任何異常。

思索片刻,他抬頭看向武順,忍不住問︰「武家娘子,你,就為這個,不去縣衙報案?」

武順交疊在膝蓋上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她抿抿唇︰「看到這紙箋,我就知道,敏之不是尋常的走失,而是被人劫了,這般情況下,妾身實在不敢輕易去縣衙,萬一綁匪知道了,恐怕對敏之不利……

妾身只有這一個兒子,實在不敢冒險。」

呃,這麼說也有道理。

就像是後世的富豪家里孩子被綁了,收到劫匪的通知,要不要報警也得糾結好一陣子。

畢竟,是要冒風險的。

「所以武家娘子便來依這箋上所說,來到東瀛會館?」

「是。」

武順點頭道︰「可是來到這里,妾身一個人都不認識,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找敏之,一時踟躕,甚至動了去縣衙報案的念頭,然後,妾身就遇到了蘇帥你。」

「難怪你要裝暈,怕劫走敏之的人,在暗中盯著?」

「是。」

武順再次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她道︰「事已至此,妾身已經別無它法,只望蘇帥能幫幫妾身,尋回敏之,無論有什麼條件,只要能找到敏之,妾身願意結草餃環以報蘇帥。」

說著,她揚起手臂,如蝴蝶般的雙袖展開。

然後,雙手交疊在身前,彎腰收臀,以頭觸掌背,對蘇大為行五體投地大禮道︰「妾身,懇求蘇帥。」

「武家娘子。」

蘇大為忙側身,以示避讓。

這位可是日後女皇武則天的親姐姐啊。

雖然不知道她們姐妹倆的關系怎麼樣,但是讓她給自己行大禮,這不是禮遇,這是架在火架上烤。

「武家娘子,破案是我的本份,毋須如此,敏之的事,我會著手調查,一定會盡力將敏之救回來,請你相信。」

「妾身,多謝蘇帥。」

武順直起身子,恢復到跪坐的姿勢,感激的道。

「稍後我會讓人將你悄悄送回去,今天的事,對誰都不要提。」

蘇大為又叮囑了她一句,交待好了,這才轉身,拉開房門。

吱呀,門一開。

高大虎身形立刻一個踉蹌,從門外摔進來,只差一點就撲到地上。

「大虎。」

蘇大為側身讓過他,看著好不容易站穩,模著後腦勺沖自己尬笑的高大虎︰「你躲門外做甚?」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高大虎張嘴就是否認三連,指天劃地,就差發誓說自己只是剛好路過。

我信你個鬼,你這家伙壞得狠。

蘇大為心里默默吐槽。

「大虎,幫我個忙,把武家娘子送回去,要避人耳目,不要讓人看見。」

「哦。」高大虎點頭應下︰「那阿彌你呢?」

「你管我做甚?」

蘇大為沖他翻了記白眼,看到高大虎一臉便秘一樣難受,又甩下一句︰「查案,過了今晚,還剩六天!」

月色初升。

從高大虎家出來時,高大龍還不見回。

蘇大為現在無心去想這些。

他伸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那里面,擱著那張便箋。

唐人在袖中縫有合包,可以裝些散碎零錢,和一些小玩意。

「欲尋敏之,去東瀛會館」,這究竟是誰給武順帶的信?

是劫匪嗎?

還是借刀殺人之計。

莫非,那些倭人與劫幼童案無關?

仔細想想,自己去大慈恩寺得到的情報,也是隱隱指向倭人。

而武順收到的紙箋再次強化了這一點。

幕後的黑手,究竟是誰?

目地是什麼?

不論如何,這東瀛會館,看來是有必要走一遭了。

錢八指那里,究竟有沒有辦法能打入會館內部,去模一模情況。

實在不行,難道又要靠自己整容級的「易容術」,潛入東瀛會館去查探?

蘇大為,這心里,實在是有點糾結。

因為,要想混入東瀛會館,有一個難題。

他不懂外語。

對倭人的語言,似乎除了前世看片學到的幾個詞,啥也不會。

這還怎麼能混進去?

會館里的倭人,張嘴一句「馬鹿」,自己回個「一庫」?

感覺……

會穿幫。

「阿彌。」

就在蘇大為心里糾結各種念頭時,前方,有人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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