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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胎息

「周二,你和蘇大為比較熟,看看這具弩,是不是他的?」

宋大興手里拿著一具手弩,朝周良揮舞了兩下。

站在蘇慶節身邊的陳敏,眸光一凝。

周良走過來,看了一眼冷笑道︰「賊你媽你真是個蠢貨。」

「你敢罵我?」

「罵你都是輕的,若非蘇君在這里,我非打死你不可。」周良破口大罵道︰「你這家伙是不是想害死我?我什麼時候和蘇大為比較熟悉?還有,當初在歸義坊的時候,阿彌的刀弩被左領左右府的千牛備身沒收。這件事情,縣君也十分清楚。」

「啊?」

「啊你媽的啊,你手里這具手弩,明顯和角弩有區別。

我不說別的,你去西市打听打听,看誰敢制作這種弩機?賊你媽那是要掉腦袋的。」

「這個,我真不知道。」

宋大興有些尷尬,顯得心慌意亂。

蘇慶節眉頭微微一蹙,走上前從宋大興手里接過手弩,掃了一眼道︰「這是破邪弩。」

「什麼破邪弩?」

「該你知道的事情,自會讓你知道,否則休要打听。」

「喏!」

蘇慶節轉身,對陳敏道︰「陳君,之前蘇大為曾跟過你,你認得這具手弩嗎?」

陳敏眉毛一挑,笑道︰「不認得。」

「是嗎?」

「阿彌的確是有一具手弩,但不是這個式樣。」

蘇慶節凝視陳敏,片刻後又看向了宋大興道︰「那你呢?蘇大為的手弩,能確定嗎?」

「這個……」

宋大興很想說,他覺得像。

但是,他覺察到有一雙陰冷的目光正盯著他,讓他心里頓時一哆嗦。

陳敏在長安縣,雖然不是不良帥,但確是長安縣第一猛士。他在不良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如果得罪了陳敏,他宋大興日後就別想有好果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

蘇慶節冷笑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手指放進口中,打了一個 哨。

就見一頭白頭飛奔而來,在蘇慶節身前停下。

「白頭是當年李衛公征召家父時,贈與家父的禮物。它是一頭詭異,能生裂虎豹,力大無窮,且刀槍不入。當然,它還有很多神通。其中一種神通就是比狗還要敏銳的鼻子。當初家父隨李衛公征討東突厥,就是靠它找到敵蹤。我不管這具破邪弩是不是蘇大為的,只要白頭鎖定了他的氣息,哪怕上天遁地也休想逃走。」

白頭發出一聲低吼,似乎是在回應蘇慶節的話。

「去,給我把它找出來。」

蘇慶節說完,一拍白頭的腦袋。

就見白頭騰空躍起,唰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陳敏和周良的臉色有些難看,而蘇慶節則嘴角一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蘇大為在通善坊中轉了個遍。

特別是幾家醫館,他遠遠的觀察了一下,可以確定狄仁杰並沒有來。

這也說明,狄仁杰和明空如今,很可能不在通善坊。

那就只能等他們來找了!

蘇大為搔搔頭,感覺很無奈。

看樣子,應該是明空出了大麻煩,以至于狄仁杰亂了方寸,還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但願得他能盡快冷靜下來。

若不然,蘇大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黑三郎在就好了!

蘇大為有些累了,于是在路邊的一個攤子里坐下。

要了些酒水,他自斟自飲,同時思索著尋找狄仁杰和明空的辦法。

就在這時,他听到一陣吵鬧聲。

攤子的掌櫃大聲吼道︰「哪兒來的乞丐,走開,給我走開,別擋了我的生意。」

蘇大為順著聲音看去,頓時一愣。

在攤子前,站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

攤子的掌櫃正不停推搡她,可是她卻沒有動,而是看著蘇大為,眼中流露出欣喜。

這,不是聶蘇嗎?

「賊你媽,你是聾了不成?趕快給我滾開。」

小乞丐一動不動,熱鬧了掌櫃,一把將她推到。

「你干什麼?」

蘇大為忙走過去,攔住了掌櫃。

「客官,這小乞丐賴在這里不走,我這不是擔心壞了客官的胃口嘛。」

「她不走,你也不能打她啊。」

蘇大為蹙眉,推開了掌櫃,轉身走到聶蘇的面前,蹲子輕聲道︰「你沒事吧。」

聶蘇看著他,輕聲道︰「找到你了!」

蘇大為的臉色,一變。

為了方便在外面走動,蘇大為專門變了模樣。

做了幾個月的不良人,他學了很多江湖手段,易容術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他開靈,掌握了調動元的手段。再結合此前學會的易容術,不需要任何工具,就能改換樣貌。可是這小丫頭竟然認出了他,讓蘇大為心里面有些驚訝。

牽著聶蘇的手,他把聶蘇拽起來。

「跟我走吧。」

「嗯。」

聶蘇很乖巧的點點頭,任由蘇大為牽著,離開了攤子。

看著兩人背影,那攤子的掌櫃突然啐了一口唾沫,「晦氣!」

在這位掌櫃的眼里,蘇大為就是一個變態。

可惜,蘇大為並沒有留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聶蘇的身上。

買了些吃食,兩人就坐在河堤上。

河面上的風很輕柔,太陽照在身上,有點毒,但並不是很難受。

「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能找到你,所以就來了。」

聶蘇吃了一口餅子,喝了一口漿果汁,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笑容,那雙明媚的大眼楮,也笑成了彎月。

「直覺?」

「嗯,大概吧。」

聶蘇說︰「其實從小我就是這樣,當有危險發生的時候,我會提前預感到。同樣,如果我想一個人的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能找得到。我娘說,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天賦。她還說,這種能力一定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我就會有危險。」

是啊,肯定會有危險。

如果蘇大為心懷惡念的話,聶蘇怕已經死了。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嗯。」

「為什麼要找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找你。」

蘇大為不由得笑了,伸手揉了揉聶蘇的腦袋。

「你娘呢?」

「走了!」

「對不起。」

「哦,你別誤會,我娘沒死,只是……」

「只是什麼?」

「去年底,她說要去泉州,就把我送到了靈寶寺,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靈寶寺?」

蘇大為心里頓時一驚,道︰「你之前在靈寶寺出家嗎?」

「嗯,是修行,在那里做小沙彌。」

「那你怎麼跑出來了?還變成了這模樣?」

聶蘇沉默了,低著頭沒有回答。

蘇大為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

「不是不想說,而是……」聶蘇突然壓低聲音,輕聲道︰「你听說過前些日子,靈寶寺殺人案嗎?」

蘇大為心里一動,點頭道︰「當然听說過。」

「其實,明空法師不是凶手。」

「哦?」

「殺死明慧法師的人,是明真法師。」

蘇大為眸光一閃,又問道︰「你怎麼知道?」

「案發之後,我有一次路過明真法師房間的時候,听到法師屋里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明真法師說,讓那個男人把一個什麼枕頭給她,她又大用處。還讓那個男人一定要殺死明空法師。那個男人說,他已經下令處死明空法師了,讓明真法師辦好他交代的事情……當時不知怎地,明真法師就發現了我,然後我就跑出了靈寶寺。」

「枕頭?男人?」

蘇大為閉上眼楮,思忖片刻後突然道︰「是不是玉枕?」

「對,就是玉枕!」

蘇大為這心里萬分驚訝,玉枕?

之前魏山為玉枕案喪命,之後狄仁杰找到了玉枕,卻沒有再追查下去。

當時狄仁杰只說,玉枕案牽扯很深。沒想到……這幕後的黑手,居然就是明真法師。

「那個男人什麼樣子?」

「我沒有看到,只听明真法師叫他什麼‘王’。」

「吳王?」

「對,就是吳王。」

聶蘇小腦袋好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著,好奇看著蘇大為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呢?」

蘇大為笑了笑,又揉了揉她的頭。

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

「要和我一起走嗎?」

「嗯。」

「你不怕我?」

聶蘇笑得很燦爛,道︰「你是好人。」

蘇大為不禁啞然失笑,拍了拍聶蘇的腦袋,站起身來。

沒想到,居然被發了好人卡。我是好人嗎?也許是吧……不過在官家眼里,怕並非如此吧。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感覺到聶蘇扯了他一下。

低頭看,就見聶蘇伸出了小手,正看著他。

蘇大為笑了,牽著聶蘇的小手,踏著落日的余暉,走向了芙蓉巷。

「聶蘇,跟著我會有危險,你怕不怕?」

「不怕!」

「為什麼?」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怕。」

「那你為什麼要躲在地窖里呢?」

「明真法師有一個手下,很厲害……他會變成烏鴉,好幾次差點就找到我。好在我提前預知到了危險,所以才逃了出來。後來我發現,只要我屏住呼吸的時候,他就不會出現。」

「屏住呼吸?」

「嗯!」

蘇大為這才留意到,聶蘇哪怕是再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呼吸。

但她……」胎息嗎?「」我不知道,是我娘教我的,說是可以保護自己。「

蘇大為發現,聶蘇的身世不一般。

胎息術是一種極其高明的吐納術,綿綿若存,似有還無。一般而言,道士多喜歡以這種吐納呼吸術作為修煉的根本。不過,這種呼吸術太高明了,只有一些大的祖庭才會擁有。一般小門小派,別說修煉,怕是連听都沒有听說過這種方法。

以李家的底蘊,得石鯨傳承,也沒有胎息術。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吐納術,如果被人知道了,絕對惹來殺身之禍。

這個丫頭,來頭怕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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