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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主任使勁的揉搓著自己的手,腦海中突然跳出兒子小時候的畫面,那時候,自己就教著牙牙學語的兒子用七步洗手法了,一邊洗還會一邊教他說話,說些「爸爸幫你洗小爪爪」之類的話。

記憶猛然間又跳到了去京城進修時的畫面,其實是同一個時期,為了能從科室里月兌穎而出,自己毅然離開了牙牙學語的兒子,遠赴京城學習了近一年的時間。

那時候的劉老還是劉教授,但要求之嚴,依然冠絕京城。許多和他年齡差不多的進修醫生,三十好幾都像是實習生式的從頭開始……

親情的羈絆,社會的壓力,學習的苦痛,教授的嚴厲,關系的復雜,經濟的窘迫,林林總總的壓在身上,滋味已是辯不出來了。

一向以來,胡主任總是以「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安慰自己。

可是,今天听著劉老對凌然的溫言贊美,胡主任的心理就變的不平衡起來。

凌然比他當初去京城的年紀還小呢,憑什麼……

「胡主任,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拖鞋,特舒服。」一名掛著雲利標牌的醫藥代表默默的來到了洗手房,站在門口,笑眯眯的問了一句。

「什麼拖鞋?」胡主任被打斷了思緒,皺起了眉頭。

「咱們的醫生穿的拖鞋都太隨意了,長時間站立不一定舒服,我們選的這款拖鞋是專門針對醫生設計的,急診中心的醫生們試用了以後都說不錯,想請您也試試看。」

「哦,怎麼沒到骨科來推銷。」胡主任每天都能遇到各種醫藥代表,並不覺得意外。

雲利的醫藥代表輕笑︰「這不是就開始了,您喜歡的話,直接找我們雲利的醫藥代表,大家手里都有額度的。」

「好。」胡主任洗好了手再換鞋,臨出門前,又聯想到凌然,意有所指的道︰「你們雲利和急診的關系處的有點好啊。」

這種話題,一般的醫藥代表都是要避而不談的,眼前這位卻是笑笑,很大安定的道︰「我們董事長喜歡凌醫生。」

胡主任愣了幾秒鐘,無言以對的穿鞋走人。

「呼呼……」

胡主任站在手術室的門口,使勁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踩開手術室的門,進入其中。

巡回護士抬頭瞅了一眼,立即上前給胡主任換裝,利落的幫他穿上手術服,戴上手套。

「胡主任。」做副手的左慈典看了胡主任一眼,輕巧的讓出了位置。

「唔……」胡主任點點頭,站到了凌然對面。

到他接觸到病人,整個過程都是極其順暢的,順暢到了有絲滑的感覺,就好像他去年三月在西子湖畔的溫德姆酒店里遇到的那位溫婉可人的女士。

胡主任悚然一驚,心道,凌然組莫非是埋伏了我?

剛剛下了手術台的左慈典用不屑的眼神看看胡主任,他用腳後跟都能想到胡主任目前的內心戲,畢竟,他們做了這麼多的飛刀,跟著凌然跑了這麼多的城市,遇到的高階醫生的想法,其實都是大同小異。

凌然也早就習慣了自己對面的一助換來換去了,就好像讀書的時候,他的同桌會經常莫名其妙的換人一樣。開始的時候,凌然還會有所好奇的詢問,但換人過于頻繁的話,好奇心自然就會消磨了。

「注意喙突周圍附屬的韌帶肌腱……」凌然提醒的時候,頭都沒有抬起來。

胡主任嘴角斜了一下,似乎想要鄙視凌然的樣子,但頭轉過去,卻見凌然緩緩的挑起了喙鎖韌帶,表情不禁有些凝固。

喙鎖韌帶包含斜方韌帶和錐狀韌帶,二者名字听起來大,實際上都是只有指甲蓋邊緣大小的存在。

給這樣的韌帶做手術,難度自不必說,通常來說,醫生們都會做多次的嘗試,勾來打去的選擇正確的位置,再做幾輪深呼吸,可能才好操作。

可凌然的操作,就有些過分絲滑了,絲滑的讓人並沒有意識到是在對喙鎖韌帶做操作……

劉老也是毫不吝嗇的贊賞起來。

正如其所言,劉老與凌然之間並不認識,也沒有多少利益沖突,這就是使得前者的贊賞顯的格外的純淨。

而在現實世界里,當一名高級知識分子采用純淨的贊賞的時候,贊揚的力度是遠超想象的。

胡主任的耳機里,亦是不斷的傳來「漂亮」,「太準了」,「舒服」之類的形容詞,如果不是劉老的聲音太蒼老了,胡主任當下就得誤會。

「在這里要稍微深一點。」凌然做著做著,開腔說了一句話。

他做手術的過程中,是經常指導助手們的,像是剛剛的左慈典,基本就是一路指導做過來的。

胡主任卻是一愣,注意力略微集中的看過去,就見凌然一刀滑下去,深刺而淺出。

動作沒什麼特別的,但胡主任瞬間就記下來了,同時詫異的看了凌然一眼。

這種動作,或者說,這種說明,可以說是教科書里永遠都不會出現的,而僅僅只存在于醫生們的口口相授中。

這不是很重要的動作,也沒有經過很嚴格的循證,自然不可能收錄進教科書里,但在外科醫生的實際操作中,這一刀是必須要劃拉下去的,要平平的劃下去,還是重劃或輕劃,總歸得做一個選擇。

選擇做的好,有利于下一步的操作,對病人的身體有利,選擇做的不好,手術照樣能做下去,但手術的效果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教學手術為什麼永遠比不上教授親自操刀,就因為受訓的醫生往往都會操作失誤,而每當這種時候,教授往往只是用一句「下次割深點」,「下次輕點」就過去了。

外科醫生緊密的師徒關系,也是建立在此之上。

許多時候,只有把上級醫生伺候好了,人家才會說這一句「割深點」。單就這一點來說,21世紀的外科醫學的教育模式,與14世紀的鐵匠鋪並沒有本質的差別。

左慈典跟著凌然做手術的時候,得到實時的指點,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小醫生們跑過來看手術,多少也有蹭看的意思,但是,居于手術台外,跟手術台內得到的信息又是截然不同的。

胡主任換了左慈典上陣,肯定沒指望著得到相同的待遇。但從凌然的表現來看,後者顯然沒有區別對待。

胡主任暗暗記下剛才的要點,也沒有吭聲。

凌然繼續操作,再要了一把鉗子後,又道︰「這里得扯大一點,但注意別撕裂。」

胡主任「嗯」了一聲,盡管做了多年的肩關節,但凌然所指的地方,還真是他不甚清楚的。

凌然一路做著手術,根據胡主任的技術特點,一路說明。這是他幾年飛刀養成的習慣了,那麼多城市和醫院的主任們願意請他去做飛刀,多多少少都有學習的需求,凌然對此更是從不吝嗇。

胡主任卻是漸漸的沉湎其中,爽的有些無力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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