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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亮明了車馬,準備做堂堂正正一戰,你卻偷偷的藏了奸,借機溜進了手術室。」胡主任此時的心態,大抵就是念叨出來的這句話。

正在取手術服的文醫生不用搶手術了,心情平復很多,笑容一閃即逝,道︰「年輕人不講武德。」

「是我宋襄公了。」胡主任嘆口氣︰「禮樂崩壞!」

「時代變了。」旁邊的方醫生的年紀大一點,亦是感慨萬千。

身後負責發放手術服的老護士不給面子的吼了起來︰「酸什麼?手術室的規矩又沒變,趕緊的,一會後面還有人呢。」

「大晚上的,有什麼人來。」胡主任不爽利起來。護士們欺負新人醫生是常有的事,但對高年資的醫生還是會保持尊敬的。別的不說,高年資的主治差不多都是新人護士的父親的年齡了,所謂的老護士比副主任醫師還不見得誰老。

然而,今天在換衣間里的老護士,愣是沒給胡主任面子,一撇嘴道︰「凌治療組晚上要用手術室的,你們抓緊時間。」

「手術層這麼多間手術室,他們還能用到我們骨科的手術室來?」文醫生也有些生氣了。

手術層的手術室名義上是公用的,實際上還是分配到了各個科室,只是臨時或長期的可以做個改動罷了。

像是骨科這種運轉異常良好的科室,多吃多佔才是常態。凌然不管用手術室到什麼份上,理論上都不會佔用骨科的手術室的。

事實也是如此,胡主任這時候卻是拉住了文醫生,道︰「沒必要爭論這個,人家只是不給咱們面子罷了。」

文醫生一愣,看向換衣台的護士。

有編制的中老年護士天不怕地不怕的,橫著眼楮看文醫生。

文醫生果斷縮回了腦袋,重復胡主任的話︰「不跟他爭。」

三人不再聊天,拿著手術服,迅速進入了換衣間。

換衣服的時候,方醫生才再嘆一聲︰「好好的醫院,都要變成凌然的一言堂了。」

「也沒什麼奇怪的,別看咱們年紀大,真的要對上凌然,咱們都算是挑戰者了。」胡主任笑呵呵的拉近三人關系,他現在能依靠的,就是手底下的這幾個醫生了。

方醫生果然受用,笑容一閃而過︰「挑戰就挑戰,他凌然家大業大的,咱們就肩關節一個陣地,退也無處退。」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文醫生半開玩笑的來了一句。

「就是這個話,咱們是受壓迫的階級,戰勝了,自然就能建立群眾基礎了。」胡主任說歸說,心里還是有點後悔的,以前要是稍微看得起一點麻醉醫生和護士,今天也不至于被擠兌。

歸根結底,以後的手術還得其他科室的人配合,真被孤立了可就不好混了。

「6號手術室。」文醫生看了走廊里的屏幕,確定了凌然的手術室,又補了一句︰「已經開始了。」

「正好過去。」胡主任整理了一下衣服,殺了過去。

文醫生和方醫生也鼓起勇氣,跟著胡主任,涌入踩開的手術室中。

6號手術室里,安靜的像是間高級日料店。

這里顧客盈門,從里到外的位置,幾乎已是全滿了,但除了主刀磨刀霍霍的聲音,客人們都乖巧的不發出丁點的聲音。

文醫生當時就呆住了,甚至覺得有點滲。

這可是凌晨時分,走廊里也是光板一片,像是敷過了巴西蜜蠟似的,毛都沒有一根。

但這6號手術室里的人群是怎麼回事?

文醫生忍不住轉頭去看眾人的同時,心里暗道︰今天如果演鬼片的話,也應該讓我死在女鬼肚皮上啊。

接著,文醫生又想到了手術室類的鬼片——鬼是不會打麻藥的,想到這個片段,他就已經不寒而栗了。

「這里要注意的就是腋神經了。」凌然開腔,頓時沖淡了文醫生心中的恐懼。

磁性而陽光的男中音,從根子里就帶著令人感到安全的力量。

文醫生突然很想抱住凌然,不為別的,就為了听的清楚一些。中年老主治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文醫生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馴服的笑容。

「咳咳。」胡主任咳嗽了兩聲,以表達自己的存在。

他的年紀也大了,習慣了背地里陰人的生活,並不習慣直接懟人。表達一下存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有幾個人機械似的看了過來,像是吃壽司沒夠砸吧著嘴的鬼。

胡主任的交感神經抖動了兩下,強忍了下來,繼續看向手術。

普普通通的外側入路手術,不是最常用的入路,但肩關節手術本來就講究靈活多變,也不是多稀罕的入路,胡主任本人亦是常用的。

胡主任見狀,眉毛已是挑了起來。

比起最常見的三角肌-胸大肌入路,或者較為常見的上方入路,外側入路是有明顯的優劣點的。

一方面,外側入路的損傷小,血供破壞少,患者的術後預後就好,功能恢復的也快。但它對腋神經的破壞也大。

乍听起來,這種交換模式似乎還挺賺的,但實際上,外科手術中,最難規避的就是神經了。

像是采用三角肌-胸大肌入路為何普遍,就是因為這種模式的暴露充分,只要注意好保護頭靜脈,基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雖然因此會出現傷疤,但患者是個老太太,又怕什麼傷疤。

事實上,許多普通醫生的普通醫生,很可能掌握這麼一種術式就滿足了,見到老太太不管傷疤,見到年輕小姑娘,他想管傷疤也管不了的,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更不需要在術前談話中跟患者涉及到手術的入路問題。

「凌然太注意血供了。」胡主任裝模作樣的暗暗搖頭,低聲道︰「這也不是運動員。」

他這時候想到的是凌然做的跟腱手術,差不多類似的思路,只是不同的做法,不同的操作罷了。

但是,給運動員做跟腱手術,可以奔著保血供的思路去,給一個老太太做肩關節手術也保血供,胡主任就不是太認可了。或者說,這反正就是一個挑刺的點,他覺得挑出來正正好。

「噓。」一名坐在高椅子上看手術的醫生,向胡主任豎起了手指。

胡主任眉頭一皺,再定楮一看,這才認出口罩下的那張熟悉的嘴臉……

「李院長,您怎麼也在?都這麼晚了。」胡主任趕緊挪過去,心道,怪不得這位有椅子坐……

「我今天值班。」李院長說的不盡其實。

盡管雲醫確實有要求醫院領導值班的政策,但是,那幾位火線提拔起來的助理院長,不就是干這個事的嗎?

李院長晚上不睡覺,跑過來看現場手術,還是胡主任頭一次見。

「手術完了再說話……」打斷李院長說話的,也坐著椅子。

胡主任再定楮看去,果然,是隔壁陸院的副院長。

而後者所指的方向,則是一台掛著省標的攝像機。

義診帶來的媒體?胡主任的嫉妒心一閃即逝,自覺恍然大悟了,才轉過頭來,看向手術。

這時候,凌然的手術刀,正好揮舞的像是日式餐廳的殺魚花刀似的。

腋神經……躲開

躲開……腋神經。

胡主任看的眼花繚亂,眼瞅著一根根腋神經像是被凌然剝離開了似的,精神不禁也是一陣陣的恍惚。

凌然這家伙,是專修腋神經的不成?

這也太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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