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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醫談話室。

空調的風輕輕的吹,有點熱,有點燥,仿佛班主任的口氣噴到了脖子上,好想一巴掌打過去……

綠蘿的葉子有點卷曲,像是熬了一夜的程序員似的,它還裝模作樣的掉了兩片葉子,但是,作為一顆年輕的綠蘿,仍然看不出掉落的葉子,是從哪里失去的,花籃里依舊顯的很茂盛……

「你們的綠蘿都萎了,該換掉了。」一名程序員模樣的病人一臉的苦大仇深,轉著輪椅進來,就觀察著房間內的擺設,好像自己隨時可以選擇一樣裝飾,暴起干死一只蟑螂的樣子。

「有搞這個公司的人在弄。」規培醫尤寶科回答了一句,並翻出手里的病例,清清嗓子,道︰「你的身體條件……」

「蔫掉的綠蘿最好還是處理了,早點處理比晚點處理好,人不是都說綠蘿能吸甲醛吸什麼的嗎?它蔫掉了,說明什麼?」

「缺水?」尤寶科同志是學過生物的。

程序員模樣的病人嗤之以鼻︰「普通的植物可能是你說的這種情況,但綠蘿這種植物不一樣,綠蘿是有靈性的,否則,你想它為什麼要吸甲醛?綠蘿就是植物中的工作犬,就像是緝毒犬那樣子……」

「你的跟腱現在是什麼感覺?」尤寶科不想聊綠蘿了。

程序員模樣的病人卻是意猶未盡的咂咂嘴,道︰「疼唄。不過,我扛得住,比起掉頭發,跟腱斷裂算好的。」

「你平時不運動吧……」

「我運動不運動,都會掉頭發的,你們怎麼弄不明白,這是遺傳,遺傳知道吧……」程序員一下子生氣了。

尤寶科懶得哄他,就冷眼看著他,等他冷靜下來,才道︰「平時不運動的病人,用不著做開放性的跟腱修補術。」

「不是說,你們那個祝凌跟腱修補術,是做的最好的嗎?」

「但不適合你,就像我們不會給你用化療藥一樣,對吧。」尤寶科盡可能的做著解釋。

病人呵呵一笑︰「其實你們用了,我也不怕,反正頭發都開始掉了,到時候,還可以說是你們醫院用錯了藥,再弄一筆索賠,然後辭職創業開公司,爭取熬個三四年再倒閉,人生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最後拿賠剩下的錢開個茶店,或者水果店也可以……」

病人喃喃自語著,陷入了美好的幻想當中,如同日常加班的場景似的。

尤寶科眉頭緊鎖,緩緩道︰「你不是運動員,不需要做開放性的跟腱修補術,微創手術對你的效果是相差不多的……」

作為一條規培醫,尤寶科嚴格按照上級醫生教給自己的話來說。

病人輕笑一聲,像是大腦的某個程序被激活了似的,道︰「我準備爬珠峰。」

尤寶科愣了一下。

「登山是運動吧,我這個年齡和工作性質,也能做吧。」

「登山雖然是運動,但是……」尤寶科嘆口氣,道︰「你以前都沒爬過山吧,就為了腦子里這麼一個想法,多受幾個月的罪……」

病人搖頭︰「醫生,我就是想做最好的手術,不能等到我退休了,想運動了,才發現跟腱不行了吧。」

「手術沒有好壞之分,跟腱等到你退休了,和現在的狀況也不同了。」尤寶科徒勞的說著。

病人搖頭︰「總之,我要做有名字的那個,祝凌跟腱修補術,我要爬珠峰。」

尤寶科嘆口氣︰「你以前爬過珠峰嗎?」

「沒有。」

「有爬過這種高山嗎?」

病人遲疑幾秒鐘,道︰「泰山。」

「爬泰山這種,是用不著做開放性的跟腱修補術的。」尤寶科啪的一拍腿,樂呵呵的道︰「你看,你不用做開放性的手術的,你都沒有需求……」

「我想爬珠峰。」

「你想也沒用。就你目前的運動狀況,你也爬不上去,跟腱強一點弱一點都沒區別……」尤寶科是有些較勁了。現在要是換左慈典過來,他說不定就給同意了。

病人也軸,道︰「那我可以爬喬戈里峰。」

尤寶科遲疑了幾秒鐘︰「你糊我的吧?」

「喬戈里峰是世界第二高峰,你查手機。」

「第二你也爬不上去。」尤寶科沒查手機,堅持道︰「別第一第二了,世界第20高峰,都和你沒關系,你現在的身體條件,真的不適合做開放性的跟腱修補術,沒必要……」

「昆揚基什峰。」

「啥?」

「世界第21高峰,在巴基斯坦。」

「你開玩笑的吧。」尤寶科這次不信了,拿出手機來,翻查起來。

一會兒,尤寶科疑惑的放下手機,看著病人,道︰「你業余愛好是地理?」

「神經病啊,哪里有人的業余愛好是地理的。」病人停頓了一下,道︰「我之前做一個游戲,里面的核心玩法叫勇攀高峰,用山峰的高度代表胸部……明白吧?」

病人用手比了比,又道︰「全球排名前100的高峰都是橙卡來著,玩家必須要付大價錢才能抽到……別說前100的高峰了,前1000的高峰我都知道不少,紫卡也是要花錢的好吧……」

……

翌日。

凌然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走出了手術室。

余媛跟在凌然身後,哈欠打的更大︰「累死了,我知道做住院總挺累的,沒想到,還能更累。」

「累了就換班吧。我給你按一把。」凌然說著就拿出了酒精凝膠。

余媛乖乖的低下脖子。

凌然酒精凝膠一擠,手往她脖子上一搭,就像是拎狗似的,半拎半揪的,就給余媛推拿起來。

余媛眯著眼楮,只覺得脖子又酸又疼,腳下胡亂的跟著,口中道︰「凌醫生,不能來什麼病人要做什麼手術,就給做什麼手術啊,跟腱修補術真是做的我想吐了。」

她沒敢說祝凌跟腱修補術,但大家都能听得出來。

凌然捏著她的脖子,道︰「不用,病人的要求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合理歸合理,但咱們的跟腱修補術太浪費時間了也……」

「做手術,怎麼能叫浪費時間?」凌然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相比30分鐘的跟腱修補術,凌然當然更願意做130分鐘的。這就好像是玩游戲,能玩130分鐘,為什麼要玩30分鐘的?

余媛愣了愣,呸的一聲,道︰「我都忘記了,你看我胡說的……」

「恩,有病人來看病是好事情嘛。」凌然臉上帶著笑,又用手抓了抓,將余媛丟到了邊上。

余媛左右活動活動,訝然道︰「好像脖子都不怎麼疼了。」

凌然「恩」的一聲,道︰「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推拿也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凌醫生。」左慈典小跑著過來了。

「又有病人送過來?」凌然絲毫的驚訝都沒有。

「這次是個肝癌的病人,73歲,高血壓,糖尿病,酒精性脂肪肝……」左慈典報了一串的病史,道︰「粵省來的。」

「真壞啊。」

「真過分啊。」

「真好啊!」

眾人齊齊開口,只是與凌然的「真好啊」的贊嘆,完全沖突。

「凌醫生?」左慈典腦袋都是悶的。

「去看看,我肝癌也能切。」凌然的腳步略微輕快了一些,比起跟腱修補,肝癌手術另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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