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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寧國公府里,小丫鬟雁南端了茶水過來,剛到了門口就看到守門的婆子朝著她使眼色,她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想問問是出了什麼事,只是很快就听到了老國公爺的吼聲,到不需要問了,準是六爺又被國公爺訓斥了。

婆子沒有出聲,努了努嘴,看口型是說,待會兒進去,別是這會兒進去殃及魚池了,雁南似乎是習以為常了,熟練的把托盤放在了一旁的走廊長椅上,掏了掏兜,找出兩塊飴糖來,拿了一塊遞給了婆子,婆子笑眯眯的接了,兩個人各自含著糖,一副見慣了的模樣。

屋內,雲付被父親摁在地上揣了好幾腳,就是他那張漂亮的臉蛋上也有被打的紅色印記,顯然老國公爺並沒有手下留情,雲付滿月復的委屈,道,「爹,是人家姑娘瞧不上我,非要退婚,兒子有什麼辦法?」

原來雲付的婚事又一次被拒了。

老國公爺氣的差點背過去,他六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出眾,到了老六也不知道怎麼了,讀書不行,練武又嫌累,行吧,家里也不是養不起,好歹前面幾個兒子爭氣,有的考中進士入仕,有的參了軍,已經升任了軍職,也不是差這一個。

誰知道放任的結果就是,雲付到處沾花惹草,還包了青樓的花魁,導致婚事告吹,那之後趕緊喊回家里,結果又和他的妾侍有了沾染……

老國公爺越想越是氣憤,又一腳踹了過去,雲付趕忙抱住了老國公爺的腿,喊道,「爹,你再打,就沒這個兒子了!」

「不爭氣的東西,我要你何用?」

「怎麼沒用,好歹爹出殯的時候給你抬棺的人多了一個不是……,哎呦,爹,你怎麼打的更狠了。」

外面婆子和雁南對視了一眼,皆是露出無奈的神色來。

等著老國公爺走後,雁南走了進去,雲付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憤憤對著雁南道,「你這個狠心的丫頭,我平時對你也不差,見我被打也不說幫個忙。」

「奴婢一個丫鬟能幫著什麼呀?」雁南不為所動,熟練的去攙扶雲付,雲付順勢起來,道,「你可以去喊我娘!」

「您說國公爺會打您,夫人還能在府上?她一早就出門入宮去了。」

「娘入宮去了?」雲付一愣,隨即起身,道,「那我也要入宮去,讓姑姑瞧瞧,我爹下了多狠的心。」

雲付說的姑姑自然是太後,雲付從小就生的好,粉雕玉琢的,皇帝性子內斂,雖然夠穩重,但是頗為無趣,對比下,性格活潑的雲付自然更得長輩寵,太後很是喜歡這個佷子。

***

日落西沉,等著最後一點霞光散去,太監們趕忙點起了燈,巍峨的宮殿倏然出現的眼簾之中,氣勢磅礡而威嚴,叫人敬畏。

皇帝從御書房出來,受著內閣大臣的跪拜,上了龍攆,他穿著華麗的朝服,戴著世間珍寶的九龍玉冠,身姿挺拔而高挑,清俊疏朗的眉眼隱在珠簾後面,叫人看不真切,卻更增添了幾分觸不可及的尊貴。

從御書房出來,朝著皇帝住的昭陽殿而去。

一路上只听得到太監們因為使力而略帶粗淺的呼吸聲和整齊的腳步聲,四周十分的安靜壓抑。

正走著,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間看到前面來了一行人,皇帝道,「那不是阿付?他什麼時候回的京城?」

來人正是入宮了的雲付,他雖然是個白身,沒有官職在身,卻因為姑姑是太後,表兄又是皇帝,早就得了一塊入宮的牌子,可以隨意出入。

到了宮門口,遞了牌子,那些宮人知道這是寧國公府的小公子,誰也不敢耽誤,記了檔就放了行。

兩個小宮女原本領著雲付去太後的壽陽宮,但是也不知怎麼,雲付中途突然就改了主意,不願意去了,知道皇帝在御書房這邊,非要過來拜見。

皇帝上了一天的大朝會,下了朝又在御書房和大臣議事,事情繁雜,夏季如常的洪澇災,需要賑濟,西南那邊卻又干旱,年底還要減輕賦稅不說,須得派個欽差下去查看原委……,因著開了海,大量海盜登岸掠殺,擾的百姓民不聊生,到底是要招安還是要委派水軍去剿匪?朝廷水軍向來薄弱,又涉及撥銀子培養水軍的事情上,吵來吵去,好容易才把大事情先處理妥當,正是力歇的時候,自然是沒勁兒,不想說話,不過等著皇帝看到雲付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雲付十分愛美,如往常一般,套了一件精致緙絲長袍,腰上系著羊脂玉的玉帶,頭戴玉冠,一派貴公子的模樣,加上他原本就生的漂亮,紅唇,高鼻,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采的,本該是叫人驚嘆的美男子才是,結果眼角卻是有個大大的青紫傷痕,看起來十分的可笑。

「陛下,你快救救阿付!」

皇帝道,「又被你爹打了?」

雲付哭喪著臉道,「我都懷疑是不是他親生的?對我這般拳打腳踢的,這是活生生的打死我呀!」

「婚事又被拒了?」皇帝了然的說道。

雲付一下子就說出來話了,顯然是覺得很丟臉,耷拉著腦袋,配著他臉上青紫痕跡,可憐兮兮的,道,「就我這名聲,誰願意把姑娘嫁過來?可是我爹娘偏偏又非要找個門當戶對的,那姑娘須得德才兼備,又要能干,可以管得住我!利川的王家听過吧?就給我說了王家的閨女,開始可能還不知道我的事兒,說要想想,我娘高興的跟什麼似的……,結果昨天叫人把東西都退回來了,說是他們家女兒早就定了婚事。」

皇帝下了龍攆,跟著雲付一同並肩而行,兩個人年齡相仿,一個內斂,一個活潑好動,性格倒是很互補,打小就玩的要好。

「要不,朕給你指一門婚事算了,成天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一路說著話,很快就到了皇帝就寢的昭陽殿,皇帝去隔壁換了常服,朝服雖然奢華精致,但也十分厚重,這會兒換上輕便的常服,忍不住舒服的舒了一口氣。

正好到了晚膳的時間,雲付少不得要蹭一頓飯,嚷嚷道,「我可是受了傷,得補一補,讓御膳房端了最拿手的菜來,對,就是那個金線吐絲,還有那個猴頭蘑扒魚翅,都是我愛吃的。」

金線吐絲的主料是蝦仁,猴頭蘑扒魚翅就不用說了,是魚翅,都是海鮮,屬于發物,皇帝道,「你這傷了還敢吃發物?朕瞧你什麼事都沒有,國公爺是打的輕了。」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等著御書房上了菜來,里面擺著雲付點的兩樣菜。

菜上了桌,要先試菜,兩個人少不得要閑聊幾句,更何況雲付生性活潑,根本就閑不住,那嘴就沒停過。

「這幾年就朝著我成親這件事上使勁兒,就沒想過給我漲點月例?每個月只給我一百兩,別說是買一件喜歡的物件,就是去天香樓吃一頓都不夠,我堂堂一個寧國公府的公子,丟人不?」

「你還知道丟人?」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雲付。

雲付理虧的低下頭來,頓時連平時最喜歡喝的茶水都喝不下去了,苦著臉,道,「陛下,我跟你說實話吧,那個花魁雲芳姑娘,我連她的手都沒踫過。」

皇帝詫異,「什麼?」

「你知道我平時喜歡听曲子,都說雲芳姑娘唱的好,當時我就去想去听個曲子,誰知道雲芳姑娘突然暈倒在我懷里,後來抱著我哭,說什麼自己清白沒了,讓我出錢包了她,我能同意?見這行不通,又哭哭啼啼的說自己被長公主家的那個王奔瞧上了,王奔那小子多混蛋陛下是知道的,再說和我從小就不對盤,小時候還跟我打架來著,說我生的像娘們,沒少拿這個嘲笑我,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雲芳姑娘又哭的厲害,陛下知道我看不得女人哭,想著不過是假的就同意了。」

皇帝雖然很吃驚兩個人對外鬧的沸沸揚揚的,居然是清白的關系,但按照王奔和雲付不對盤的程度,恐怕是更想看到王奔氣急敗壞的模樣吧?

不過雲付看不得女人哭倒是真的,打小幾個兄弟里最是心軟良善。

「後來事情鬧成那樣,我婚事也吹了,其實雲芳姑娘是好姑娘,一直賣藝不賣身,我就干脆把她贖了出來,她說要投靠余杭的舅舅,就叫人給送去了。」雲付道。

「那個妾?」

「這個可真是冤枉,陛下,你知道我娘那性格,我爹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是年過中旬的婆子,不過苗姨娘是先帝賞的,我爹不敢不要,就放在後宅里,別說得寵,就連見都沒見過我爹,那天我被關在家里憋屈,去後花園散步,看見苗姨娘一個人在哭,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她就說求著我想辦法放她出去,她十五歲進來,已經過了十年了,卻當個活死人一樣在國公府里,我當時就想安慰她。」

「到底抱了沒?」皇帝問道。

「……抱了,是她抱我的,我措手不及呀!」雲付憋屈的喊道。

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說了,正好被人逮住了,還是被去做客的李家小姐的母親看到了,那消息一下子就鋪天蓋地的傳開了。

皇帝簡直哭笑不得,道,「舅母和舅舅不知道?」

「我說了呀!」提到這個,雲付就委屈的想哭,「他們壓根不信,說什麼一個男人要敢作敢當什麼的。陛下,你可要救救我呀。」

皇帝無奈,「那怎麼現在才想起來跟朕說?之前做什麼去了!」

「我覺得有點丟人。」雲付低著頭,聲音低低的,「只是這一次,我實在是忍不了,你看看我這傷,我爹也太狠了」

「你可真是……,朕找個機會問問國公爺,用膳吧。」

別看雲付說的可憐,但是這幾年在外游山玩水的,不知道過的多自在,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他平時最喜歡品嘗各地美食,也是最挑嘴的。

「好久沒吃御膳房的菜了,咦……這味道……」雲付興致勃勃的吃了一口自己點的兩個菜,很快就搖頭,又去吃別的菜,倒不用他夾菜,自有宮女幫著他夾過來,不過他越吃越是有些意興闌珊,「陛下,怎麼這味道都差不多。」

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和雲付記憶當中美味還是有些差距的。

李莧道,「陛下,奴婢給您拿辣醬吧。」

皇帝面色這才和緩了一些,點了點頭,見一旁的雲付很是好奇,道,「你也嘗嘗。」說著就開始吃起來,雖然吃的不緊不慢的,但是能從皇帝的表情看出來,他吃的很是滿足,這可是讓雲付越發好奇了。

雲付捧著碗,也吃了一勺,只覺得入口辛辣……,各種味覺交替,像是在舌頭上跳舞,美味的不行。

「好吃!」雲付這才開始埋頭吃起來,兩個人靜悄悄的,等著吃完,雲付意猶未盡的對著李莧道,「再給我來一點。」

李莧看了眼所剩不多的八寶辣醬,頗有些不願意,但是雲付要,也不能不給,盛了一勺,又抖掉一半,然後倒入他碗中。

雲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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