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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錢淑秀的丫鬟去廚房,準備借了地方熬藥,錢家在送她入門之前就找人開了補藥,是能盡快懷孕上的方子,一日不能斷的服用,所以雖然是進門第一日,卻也不敢耽誤,又想著混個臉熟就去了。

小丫鬟去了廚房就看到正有人吵架,顯然是一對父子,「爹,你沒良心!夫人對我們家有救命之恩,她走了我自然要跟著。」

「鬧什麼,夫人不過出去散心,過幾日很快就回來了。」

小丫鬟只听了一耳朵,卻是分明听到夫人出走了幾個字,轉了轉眼珠,就先回到了院子里,女乃母周氏見到她道,「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小丫鬟怕周氏訓斥她,馬上湊前說道,「嬤嬤,出了大事了。」隨後附在周氏耳邊嘀咕了一番,周氏听聞一愣,道,「我尋思外面亂糟糟的,還當這夫人……」 周氏沒有繼續說,她其實是覺得林瑤不過鄉下女子,如何能管好一個尚書府?所以府邸有些亂也是正常,沒怎麼在意,現在來想來,原來是林瑤出走了。

「嬤嬤,誰家老爺不納妾?就沒听說因為納妾離家出走的,可真是笑死我了。」小丫鬟忍不住嗤笑道。

周氏瞪了她一眼,道,「這話是你能說的?行了,我曉得了,你快熬藥去,要是耽誤了姑娘吃藥,仔細你的皮!」

小丫鬟不敢耽誤,麻溜的又出門熬藥去了。

周氏站了一會兒,臉上卻是露出一個笑容來,隨後進了屋去,錢淑秀正是挑衣裳,王正澤說晚上過來陪她用飯,那之後顯然就是要住下了,畢竟是第一次服伺,總想穿的更為漂亮一些,很是有些費心。

「姑娘,先別挑了,出了大事了。」

錢淑秀听完很是詫異,道,「早上不接茶,故意刁難于我,這還不夠,還打包行李出府了?她是不是當這尚書府是她們鄉下,和夫君吵了嘴就鬧著回娘家,過了幾日就讓人又哄回去,床頭吵床尾和的,我們大人可是戶部尚書,從一品的官職,是要臉面體統的,她這樣鬧被人傳出去,不是要讓大人在其他同僚前面抬不起頭?」

「可不就是,就沒見過這般不知輕重的。」

「再說不過是納妾,又不是要休妻,她有甚麼不服氣的?像我大嫂,生了兩子之後,還不是主動給我大哥找了兩位美貌的妾侍服伺?這才是真正的大婦。」錢淑秀鄙夷的說道。

兩個人說歸說,臉上卻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周氏悄聲道,「姑娘,這下可就是你的機會了,那夫人不過是昨日黃花,原本就不如你,如今又這般胡鬧,肯定會失了老爺的恩寵,讓老爺厭惡,趁著這會兒不要想旁的,爭取一口氣就生個兒子,在尋了機會讓老爺把夫人送去了庵堂修佛,到時候這整個尚書府還不是您說了算,雖說是個妾侍,卻也自在的很。」

「母親也是這般說的。」

錢淑秀還記得,父親決定把她送入王府之後,她很是歡喜,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卻早就對王正澤生出了愛慕之心,但是又不甘自己妾侍的身份。

母親把她喊到了身邊,道,「寧做英雄妾,不做庸□□ ,王大人是少見的英才,以後必有大作為,你叔父給你定下這婚事也是為你好。再說王大人的發妻林氏不過一個鄉下女子,又沒有子嗣,不足為懼,你去了之後,一定要穩住,子嗣才是關鍵,但凡生了兒子,就是王大人的長子,自是你出頭之日。」

王正澤在書房看了一會兒公務,就慢慢的穩住了心神,只是想起林瑤走之前那決裂的目光,又覺得渾身不對勁兒,涌出莫名的心慌來。

外面書童趙沫一直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見王正澤出來,忙上前道,「大人,夫人帶著箱籠出府去了,您看是不是派人去尋回來?」

趙沫九歲被買回來,一直伺候王正澤,現在成家立業,他是看著王正澤如何的走到今日的,旁人都說林瑤是王正澤的糟糠之妻,配不上王正澤,但是他卻是知道王正澤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林瑤不遺余力的支持造就的。

「她還反了天了!」王正澤吼道。

「大人,納妾原本該是夫人要主持的,您自己做了主納了錢姨娘,這本就是有些不妥,不過夫人向來分得清輕重,或只是想讓您去哄一哄,要不我現在去備馬?」趙沫自然是要替林瑤說話。

王正澤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來,就在這時候,一個小丫鬟走了過來,道,「大人,姨娘問您什麼時候過去用膳?」

王正澤見來的小丫鬟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素面比甲,說話輕聲細語的十分悅耳,就想起錢淑秀的嬌美來,早上錢姨娘依偎過來的時候,身上馥郁的香味,還有柔軟的肌膚,實在是叫人留戀,一時臉上神色緩和了幾分,道,「我這就去。」

「大人……」趙沫忍不住喊道。

王正澤掃了眼趙沫,那目光極為冷漠,這讓趙沫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僭越了,馬上就低下頭來。

等著王正澤和小丫鬟走後,趙沫在原地站了半日,想起自己剛入府的時候,林瑤模著他的腦袋,溫柔的問他幾歲,知道因為家里窮才被賣之後,時常會拿了半舊的衣裳,一些吃食,讓他帶回家中去補貼家里。

他們家六個孩子,最小的弟弟幾乎是吃著林瑤的施舍才活到現在的。

趙沫的娘子也是一個府里的,原本是灶上的丫頭,叫巧兒,後來指給了他就這樣成了親,這會兒剛從娘家回來,正在收拾東西,見趙沫回來,問道,「夫君,你臉色怎麼這般難看?」

「大人納了新姨娘,夫人被氣走了。」

「什麼?」

巧兒听了事情始末,氣的跺了跺腳道,「夫人雖是女子,但是向來言出必行,不然這些年來又如何把家業做大?她要是說過要和離,那這件事就沒有余地了。」

「這……」趙沫有點慌了。

巧兒憤憤的說道,「這就是個陳世美,我瞧著他早晚有後悔的時候!」

***

袖佛山莊的別院是林瑤去年才新買的,里頭許多東西都是重新置辦的,不過因為距離遙遠,只去住過一次,回來的時候留了一對老夫妻在那邊打理。

晚上,張山和自家婆娘吳二娘正在院子納涼,一邊打著蒲扇一邊吃著種在院子里的胡瓜,這胡瓜外皮發黃,里頭卻是水多肉女敕,好吃得很,道,「別說這胡瓜看著怪異,吃著倒是不錯,還有多少?夠不夠一筐子,摘了洗一洗就送到京里去,也讓老爺夫人嘗一嘗。」

吳二娘拍一聲,手心里有一只被打死的蚊蟲,道,「自然是夠的,正好蚊香都用光了,再去買一些回來。」

兩個人正說話這會兒,忽然間就看到外面傳來敲門聲,「快開門,夫人來了。」

張山和吳二娘對視了一眼,急火火的去開門,隨後就看到熟悉的周氏,還有茂春,這兩個人一個是林瑤的女乃母,一個是她的大丫鬟,只要她們兩個在,夫人必然也在。

她們一臉風塵僕僕的,顯然是走的有些急,吳二娘忙道,「哎呦,夫人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打掃一番,如今這里亂糟糟的……,快進來喝口水歇一歇。」又對著張山說道,「老頭子,你快去多燒一些水,好讓夫人沐浴更衣。」

「哎,這就去。」張山應了一聲,就麻溜的去了廚房。

林瑤也就帶了十幾個人,馬廄,還有下人們住的屋子都是現成的,畢竟之前已經重新布置過一次了,很快就都安置好了。

洗了澡,換了衣裳,又吃了一口熱飯,林瑤舒服喟嘆了一口氣,指著茂春說道,「把我的首飾盒子拿過來。」

茂春捧著一個沉香木花鈿的四方匣子過來,一共兩層,上面一層擺著平時穿戴的首飾,下面一層卻是放著銀票,地契等貴重的東西。

「夫人,我一直都仔細看管著,里面的東西不會丟的。」

林瑤朝著茂春笑了笑,道,「我曉得你仔細,交給你我放心,不過我是在找另外一樣東西。」 一個對林瑤來說格外重要的東西。

翻了好久,終于在一個下面的一個信封里找到了,打開來,是一張年代久遠的舊紙,茂春見了驚訝道,「這不是大人的字嗎?」

「正是他寫給我的。」

林瑤雖是個女子,但卻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之人,她既然決定要和離,就不會後悔,更何況……,自從做了那個夢,那個夢境太過真實了,她還記得表面上是說讓她在庵里修佛靜養,實際上則是被軟禁一個小院子里,父母見不得,門出不去,形同犯人,當真是生不如死。

或許她開始還對王正澤心有迷戀,但是今日王正澤的做法和夢中簡直如出一轍,更何況她也是實在是厭倦了。

她從出府開始就琢磨著如何讓王正澤答應和離,顯然他如今仕途順利,以後更是不可限量,越是爬的高就越是愛惜名聲,無論是休棄還是和離,總會影響他的清譽。

所以王正澤寧可把她軟禁在庵堂里,折磨死她,也不會同意和離的,不過好在她有這個東西,有了它,徐鈺枝就可以逼迫王正澤同意了。

林瑤舒了一口氣,終于把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夫人,這是什麼?吾在此立誓……」

林瑤把紙張折起來,道,「今日累了,早些歇著吧。」

茂春不敢造次,道,「夫人,奴婢伺候您上床。」

林瑤躺在床上,把那紙張壓在枕頭下面,想起十年前剛成親那會兒,兩個人還是蜜里調油一般甜蜜,那時候當真是覺得女子最幸福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她偶有感而發,說萬一王正澤變心該是如何?王正澤當時對她也是真心吧?發誓賭咒說會對她好不說,還寫了這份書函,如有違反就自行和離,放林瑤一身自由,而自己將不得好死……

她當時把這書函當做定情之物十分愛惜的收起來,誰知道最後卻是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想來當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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