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約會嗎?請補訂章節作為禮物送給我吧! 就在佟雪綠累到想趴下的時候, 下工鈴聲響了。
她雙眼一亮,像被放出柵欄的羊群,隨著工人朝食堂撒丫子奔過去。
「來一個窩窩頭!」
佟雪綠輕車熟路來到窗口, 將準備好的糧票和飯盆一起遞過去。
食堂的黃師傅將窩窩頭打在她的飯盆里,多嘴問了一句︰「小佟同志,你這天天只吃一個窩窩頭夠飽嗎?不來點肉菜吃?」
佟雪綠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尷尬笑容︰「不了,等發了工資再說。」
听到這話, 黃師傅和周圍的工友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因為徐母和邱干事兩人的宣傳,現在家屬大院和紡織廠的人幾乎都知道她不僅父母雙亡,而且女乃女乃還瘋了。
真是可憐啊, 不過才十八歲,家庭的重擔就落在她一個人肩上。
車間馬主任走過來道︰「黃師傅, 給她來個蔥油餅和一份白菜炒肉,糧票肉票都算我的!」
佟雪綠趕緊擺手︰「主任不用了,我吃窩窩頭就可以!」
馬主任由不得她拒絕,搶過她飯盒遞過去︰「你跟我客氣什麼,難道這點吃的我還請不起嗎?」
她小閨女下個月要出嫁了, 男方是教育局副主任的兒子,家境好,人也長得精神,對她小閨女十分看重,單單彩禮金額就給了一百八十元,後頭又送了縫紉機、手表和收音機過來。
這些東西他們商量過了,一樣也不留讓閨女帶過去, 同時她還想給閨女長長臉,給她買輛自行車,湊夠三轉一響。
只是自行車票十分難得, 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張,雖然買自行車還能用一般的工業券買,但需要五十張。
數量太龐大了,他們全家湊了兩三個月還差七張,佟雪綠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她的難處,來上工第二天就拿著七張工業票來找她,讓她先拿去用,卻什麼報酬都不要!
你說這樣心地善良的小姑娘能不招人喜歡嗎?
別說請她吃一頓飯,就是請她吃十頓飯她也願意!
佟雪綠看阻止不了,只好向馬主任說謝謝,回頭看黃師傅給她打的分量比別人多一些,又連忙說謝謝,然後便被馬主任拉到一旁的桌子吃飯去了。
馬主任咬了一口蔥油餅,回頭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今天于廠長會回來,回頭我幫你催催他撫恤金的事情。」
佟雪綠杏眸水汪汪,感激道︰「主任謝謝您,從小別人就說我運氣特別好,總是能遇到貴人,以前我還不怎麼信,可現在我信了,你看我進到工廠來,不就遇到主任您這樣的貴人?」
被說成是貴人,馬主任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你這孩子,什麼貴人不貴人的!不過你以後有啥困難,盡管來找我!」
「謝謝主任!能遇到主任,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佟雪綠雙眼紅紅的,用感激和孺慕的目光看著她。
馬主任的心被塞得滿滿的,同時涌起一股神聖的使命感。
這麼可憐的孩子,她要多多看顧她才行,請她吃飯是一回事,以後還得少安排點夜班……
**
到了中午,于廠長果然回來了。
這次他老娘在鄉下病了,電話打過來時說人快不行了,讓他趕緊回去,他匆匆安排了事務便走。
這幾天他連夜趕車,回到去又熬夜照顧他娘,累得整個人都月兌形了,等他娘挺過來了,他又連夜坐車趕回京市。
這會兒剛坐下,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馬主任就一臉嚴肅進來了。
「于廠長,有關佟家撫恤金的事情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于廠長將手里的搪瓷缸子放下去︰「你說。」
馬主任從佟家夫婦生前有多勤勞,死後幾個孩子有多可憐,又說佟大軍的媽媽瘋了,總而言之,佟家遭遇可以說是慘絕人寰,于廠長若是不將撫恤金快點給佟雪綠,他就是個沒心的人!
能坐到于廠長這個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三言兩語能忽悠的︰「你的意思是佟大軍那閨女回來了,現在還在廠里上工是嗎?」
馬主任點頭︰「那孩子工作認真,對幾個弟弟妹妹又特別愛護關心,是個特別靠譜的孩子!」
于廠長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讓她過來一趟吧。」
他可不相信馬主任這話。
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能不認的人,靠譜個屁!
馬主任不知道廠長的想法,站起來趕緊去通知佟雪綠。
佟雪綠跟馬主任道謝後,不慌不急朝廠長辦公室走去。
但凡能被稱為綠茶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觀察力一流的人。
佟雪綠一進辦公室的門,立即就察覺到于廠長對她的不滿。
這個時候解釋是蒼白的,她決定來一招先發制人!
她一邊走進去,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來︰「听說廠長母親的身子不太好,我這里有張以前宮中御醫留下來的方子,有強身健體的效果,廠長看看合適不合適。」
「……」
于廠長要責備的話卡在喉嚨里,要拒絕的話同樣卡在喉嚨里。
御醫的方子可是好東西。
他母親的身子是在年輕時熬壞的,尤其是大饑|荒那幾年,為了將吃的省下來給他們幾兄妹,她餓成了皮包骨,後來日子雖然漸漸好起來,身子卻好不了。
他頓了頓,拿起方子道︰「這方子……你是從哪里來的?」
佟雪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養父母那邊給的。」
方子其實是上輩子一個老中醫給的,對身體有一定的滋補作用,一般人都可以使用。
「謝謝你,小佟同志。」
佟雪綠一副乖巧的模樣︰「廠長不用客氣,您快將方子收起來吧,別讓人看到了。」
于廠長將方子疊好放進口袋,又開口問道︰「之前你父母出事,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
經過上面那麼一遭,他的語氣其實明顯軟和了下來。
誰知佟雪綠眼眶一紅,一秒開始她的表演。
「我知道在廠長的眼里,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一起生活這麼多年的父母突然說不是我的父母,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很迷茫,等我不害怕不迷茫了,我爸媽他們卻嗚嗚嗚……」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親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失去了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給我再來一次機會,我會對我爸媽說三個字︰對不起!」
說到最後,她神情悲慟淚如雨下。
于廠長最害怕女人哭了,看她哭成淚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你你快別哭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人都會做錯事,更何況你年紀小沒經事情,你爸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原諒你的!」
佟雪綠淚眼婆娑看著他︰「真的嗎?我爸媽真的會原諒我嗎?」
于廠長連忙點頭︰「會的!」
佟雪綠做出安心的神色︰「听廠長這麼說,我心里好受了一點。」
于廠長看她終于不哭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之前他是覺得這孩子沒良心,這會兒看她哭得聲淚俱下,又說了那麼一大段真情實意的話,覺得可能是自己誤會她了。
更何況他還收了她一張方子,哪好意思再說責備的話!
佟雪綠擦干眼淚,一臉認真道︰「過去的事情多說無益,我現在只想努力工作養活三個弟弟妹妹,全心全意將他們培養成為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人才,廠長,以後請組織和工廠監督我!」
「很好!難得你年紀小小就有這份覺悟,以後繼續保持下去!」
佟雪綠斗志昂揚︰「是廠長,我會將我的全身心奉獻給工廠、奉獻給佟家,爭取成為工人隊伍里的積極分子!」
于廠長聞言,終于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拉開抽屜,將里面的撫恤金拿出來。
他原本打算將撫恤金交給佟家老家的人,現在看佟雪綠不像傳言中那麼不靠譜,那將撫恤金交給她也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他們佟家的東西。
佟雪綠拿著撫恤金從辦公室走出來,看四下無人,用鼻子嗅了嗅信封。
是錢的味道,太香了!
不過演戲實在太累了,太辛苦了,她決定翹班給自己放個假。
很快,她便從車間馬主任那邊拿到了請假條。
請假理由︰要去買補品寄給老家瘋了的女乃女乃吃。
馬主任看她這麼有孝心,哪里還有不批的道理?
從工廠出來,佟雪綠直奔國營飯店。
**
到了國營飯店,因為已經過了飯點,飯店里沒有其他客人。
兩個女服務員正坐在一旁嘮嗑。
「同志,現在還有肉不?」
為了營造貧困家庭的形象,這幾天她在家里只炒青菜或者酸菜吃,嘴巴幾乎淡出鳥來。
「沒有沒有,飯點都過了,還想吃肉,吃個屁的肉!」
短頭發的女服務員不耐煩地應道。
就這服務態度,放到現代去分分鐘會被人的唾沫子淹死,可在這個年代服務員就是這麼驕傲!
佟雪綠才不會為了別人的無禮生氣︰「那現在還有什麼吃的?」
另外一個長頭發的服務員道︰「有綠豆糖水和紅棗蒸糕,要嗎?」
「要要!給我各來一份!」
長發女服務員道︰「綠豆糖水一毛一分錢一碗,紅棗蒸糕九分錢一塊,一共兩毛錢,另外糧票二兩糖票一兩。」
真是太便宜了!
佟雪綠趕緊掏錢和票。
長發女服務員收了錢和票將東西端過來,然後又投入嘮嗑大業中。
綠豆糖水不夠甜,紅棗蒸糕倒還不錯。
佟雪綠一邊吃著東西,腦子一邊溜溜地轉著。
北禾老家這兩天應該就會收到信件,從北禾到京市只要一天一夜的路程,換句話說,下周他們應該就會殺過來。
如今她戶口弄好,撫恤金到手,工位也賣了一個,總體來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
要是能給自己換個輕松的工作,那就更完美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兩個女服務員的說話聲——
「你表姐為什麼想跟你換工位,你們兩人都在國營飯店工作,有什麼好換的?」
長發女服務員嘆了口氣︰「我表姐她婆婆和老公總是打她,她想找個離家遠一點的工作,這樣不用住在家里,或許就不會被打了。」
她雖然很同情她表姐,可她的家人都在這邊,更何況她去市區沒地方住,難不成讓她去租房子嗎?
「我覺得就算你願意換,她婆婆和老公也不會讓她過來的!」
「還真被你說對了,她第二天就打電話過來說不換了,後來听我媽說,她不過提了一句就被她老公打破頭……」
佟雪綠眼珠子轉了轉。
國營飯店啊……
這工作好啊,活兒不累又能天天吃香喝辣。
而且她喜歡做菜,這工作簡直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佟雪綠將紅棗蒸糕一口吞下去,準備再次開始她的表演。
溫如歸站穩後,往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嗓音低沉有質感,就是語氣寡淡,讓人听不出情緒。
佟雪綠搖頭︰「我沒大礙,我看你形色匆匆,應該是有急事要去辦,你不用擔心,我真沒事。」
聲音綿軟清甜,尾音像裹了蜜,說出的話又如此善解人意。
溫如歸下意識低頭。
視線往下移。
從頭頂掠過,而後是光潔的額頭,最後對上一雙霧蒙蒙的杏眼。
在她身後是一面灰色的牆,光柱從上方照下來,襯得她皮膚白皙柔女敕,瓷一般,額邊一縷碎發垂下來,眼下那顆淚痣,逆著光,鮮妍欲滴。
溫如歸眼睫顫了一下,挪開視線︰「實在很抱歉,我的確有急事要去辦理,沒辦法陪你去醫院做檢查,我將電話號碼給你,到時候費用我來付,你看如何?」
沒想到對方這麼容易就供出聯系方式,佟雪綠心中暗喜。
只是還來不及矯揉造作地拒絕,就被佟綿綿撲過來抱住了大腿。
小團子大眼楮蓄著一泡眼淚,明明怕得要死還反過來安慰她︰「姐姐不痛,綿綿給你吹吹!」
佟雪綠趕緊將她抱起來,輕聲安撫︰「姐姐沒事,姐姐一點都不痛的。」
佟綿綿大眼楮泛著水光,小大人樣地模著胸口嘆氣道︰「姐姐不痛痛,綿綿這就放心了。」
真是個可愛的小家伙。
佟雪綠心里被萌得顫抖,抬頭茶氣沖天道︰「這位同志,輕微踫撞問題不大,賠償就不用了。」
身後的高牆擋住了一部分的陽光,有部分光柱打在他臉上,長密的睫毛一根根分明,在眼瞼下投下一抹幽影。
剛才她在和小團子說話時,他就這麼耐心地立在盛夏的陽光下。
男人卻似乎打定了主意,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本子和鋼筆,刷刷寫了起來。
握著鋼筆的手修長勻稱,指甲剪得短短的,微微透著粉,這是一雙很像鋼琴家或者醫生的手。
佟雪綠在心里猜測著他的職業。
男人寫好後將紙張撕下來遞給她︰「這個請你務必收下!」
佟雪綠這次沒有再故作矜持,爽利地將紙條收下。
只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數字和名字,她的目光落在「溫如歸」三個字上。
筆力勁挺,收放有度,很是大氣。
佟雪綠捏著紙條,抬頭淺笑︰「既然這樣,好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和溫同志聯系的。」
「實在很抱歉!」
溫如歸再次道歉,而後轉身快速離去。
佟雪綠跟著轉身,目光落在他的長腿上,心里吹了一聲口哨︰好腿。
佟綿綿大眼楮盯著地面,小手扯了扯姐姐︰「姐姐,你看!」
佟雪綠回頭順著她的手低頭一看,只見地上有本巴掌大的紅色小本子。
她將小團子放下來,撿起小本子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本出入證。
只見上面的資料寫著︰
機關︰基地科研中心
姓名︰溫如歸
年齡︰25歲
職務︰科研人員
籍貫︰京市
證號︰1-3177
旁邊還有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溫如歸看上去有些青澀,眼眸卻深沉似墨。
佟雪綠目光落在「基地科研中心」和「科研人員」兩行上字上面。
她猜到溫如歸的身份不簡單,只是沒想到如此不簡單。
想到剛才對方形色匆匆的樣子,不知道沒了這出入證會不會有影響,她趕緊站起來追出去,只是還是晚了一步。
溫如歸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遠了。
1976年的轎車,那可是比後世的頂級跑車還要拉風。
看來這溫如歸是真•高富帥。
她將出入證收起來,準備辦好事情後再想想怎麼還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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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母正長吁短嘆和婦聯副主任說著家里的事兒,突然辦公室門被敲響。
一個干事走進來說︰「佟主任,你女兒過來了,現在人正在外面呢。」
佟母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哪個女兒?」
干事撓了撓眼皮下的皮膚︰「前面那個女兒,佟雪綠同志。」
佟母「啊」了一聲,直到副主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撒丫子跑出去。
待看到人,她這才相信佟雪綠真的過來了︰「雪綠,你咋來了喲?你這是從哪里過來?你這孩子真是,昨天不說一聲就走人,害我跟你爸擔心得整晚都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