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不遺余力地里里外外把她夸了個遍,寧桃卻忍不住看了一眼常清靜,心里砰砰直跳。
那……那小青椒會怎麼想呢?!
夕陽勾勒出少年挺拔俊秀的鼻梁,少年側著臉對著她。
他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看向了蘇甜甜。
常清靜他的注意力好像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放在她身上。
蘇甜甜那烏黑的鬢角上帶了一朵又大又圓的梔子花,潔白細膩得像雪。
常清靜站在她身邊,挺直的脊背被昏黃的晚霞勾勒出。
暮風穿過了寧桃的掌心,寧桃腳下踩著那暑氣還沒散去的黃土地,看向了天際。
天是透著點兒緋紅的紫,晚霞是金紅的橙紅的,像是蘇甜甜的裙擺。
傍晚暮春的風有些涼。
寧桃心里有點兒酸酸的,又有點兒熱熱的,恍惚地想起來。
端午已經過去了,夏天就要到了。
……
等到第二天,下了點兒雨,山雨朦朧。
王家庵久違的寧靜在這山雨中再次被打破了。
大早上,寧桃和常清靜正坐在一塊兒吃早飯的時候,王二叔突然披著簑衣走了進來。
「桃桃和清靜在家嗎?」
「二叔!」
「二叔!」
兩個小朋友「蹭」地站起了身。
寧桃正準備去搬凳子,沒想到王二叔卻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不坐了,我是來找清靜的。」
男人頭上戴著個斗笠,雨水順著帽檐落了下來。
常清靜不解︰「二叔找晚輩,可有什麼用得著晚輩的地方?」
王二叔的神情嚴肅了點兒︰「又死人了。」
遠處,春雷一聲轟鳴。
寒風卷著雨絲迎面吹來,寧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又……死人了?」
常清靜一听,二話不說,立刻轉身去拿雨具。
寧桃問︰「怎麼又死人了。」
王二叔捋了把臉上的雨水,「前幾天不是下雨嗎,將……給沖了下來,竟然沖出了具人骨。」
「說是個男人,也不知道死了有多長時間了。這不清靜是道士嗎?就想找他過去看看,也好順便……「
這廂,常清靜已經穿戴整齊了。
寧桃雖然也想去,但想了想,自己專業不對口,過去也只會添亂,說不定還會被嚇一跳,趕緊跑到廚房用油布包了幾個包子,往少年懷里一塞。
「小青椒你早飯還沒吃完呢,帶著這個,路上吃!」
常清靜伸手接過了,「桃桃,多謝。」
常清靜走後,寧桃自己一個人吃早飯也沒意思了,干脆把碗筷收拾收拾,去了隔壁王二嫂家里。
山洪沖出了一具白骨,聯想到前段時間那三條人命,王家庵的眾人又陷入了一片驚恐之中。
一直到晚上,常清靜這才回來。
少年將簑衣往牆上掛,少年身上被雨水淋了個大半,道袍緊貼著肌膚,露出勁瘦的腰身。
寧桃幫他拿了干淨的葛布上衣,海青色的褲子。
少年穿的整潔,烏發披散在肩膀上,渾身上下散發著點兒夜雨沁涼的寒意。
想到那具白骨,寧桃忍不住問︰「有結果了嗎?」
「是個男性,年紀有些大了。」少年沒有瞞她的意思,遲疑了一瞬,道︰「這事兒報到了縣里,縣里最近在查,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失蹤的老人。」
寧桃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有沒有可能是年紀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死在了山里沒人發現?」
常清靜擰眉︰「不像是失誤,這具白骨,在頭骨的部位明顯有鈍器擊打的痕跡,身上還有不少細小的傷痕。」
「那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失蹤的王桂林?」寧桃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
如果王桂林殺了王大鵬他們三個,那他怎麼死在了這兒?
或者說王桂林是被殺的?殺他的正是殺王大鵬的凶手?但這又有個疑點。
「小青椒你看,之前那三個作案手法這麼凶殘,這個明顯……」
明顯正常多了。
古代由于刑偵技術不發達,像這種懸案多了去了,也很難偵破,有時候外鄉人殺了個人,揚長而去,都不定有人能發現的了。
難保這位倒霉的老人,是不是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遇害,就算是現代社會,也常常有那種水庫排空了,驚現出人骨的案例。
而現在,這具尸骨身上已經找不到能夠辨認身份的東西。縣里倒是請了王桂林兒子王碩來指認,王碩也認不出來這是不是他爹。
王碩明顯對他爹的死不上心,不耐煩地道︰「衣服不一樣。」
「和我爹失蹤前穿的那不一樣。」
案子又走進了死胡同里,寧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大鵬他的那啥被剪掉了,你們要不要試著找找看,看他最近有沒有調戲什麼小姑娘?說不定是報復呢。」
常清靜看上去更驚訝了。
「桃桃……你……」少年整理了一下措辭,奇怪地問,「你不害怕嗎?」
寧桃紅了臉,她剛剛好像略中二了點兒。
「我……我亂說的!」寧桃有些心虛。
命案這種東西不該是普通姑娘能接觸到的東西,更別提還能一本正經地分析其中的疑竇,不管說得是對還是錯,就算寧桃只是隨口提了三言兩語,都讓常清靜訝異。
如同寧桃想的那樣,縣里同樣派人調查了一下這王大鵬三人有沒有調戲過什麼姑娘婆子。
常清靜回來之後告訴寧桃,案子查到了個叫「王月瑛」的,十三四歲的姑娘頭上,據說這姑娘和王大鵬他們三個「關系」匪淺。
而這姑娘幾個月前的某天,出去一趟之後,就再沒回來,更重要的是,王月瑛與王桂林認識,關系不錯。
縣里把王大鵬家人與王月瑛母親韓招娣,王碩幾人都叫來盤問。
這幾天婬雨霏霏,空氣沉悶得很,衙門里空氣死氣沉沉的,壓得人心頭煩躁。
王大鵬他家里人被帶上來之後,听聞衙役闡明緣由,詢問王大鵬是不是和王月瑛有首尾之後,王大鵬她爹娘憤怒地破口大罵,王大鵬爹拍案而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家鵬哥兒調戲了這賤丫頭?!」
一想到自家寶貝兒子被剁了命根,王大鵬的娘忍不住紅了眼。
如今這趙家庵,王家庵都在說呢。
她的好鵬哥兒,連死都死不個安生,都是王月瑛這賤丫頭害的!
之前王大鵬去找王月瑛的時候,她就不樂意,偏偏他還鬼迷了心竅,怎麼都攔不住。
「我看這賤丫頭肯定是和王桂林這老頭子跑了嘛!」王大娘啐了一口,狠狠罵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這才十三歲呢就會勾引男人了!怎麼還怪到我家鵬哥兒身上?!」
「我看他倆和王大鵬他們那案子根本就沒關系。」
王月瑛她娘韓招娣是個年近三十的婦人,穿著干淨板正,卻有些局促寒酸,被王大鵬他娘氣勢生生地壓了一頭,沉默著,唇瓣直哆嗦。
問到韓招娣的時候,婦人只默默流淚,算是默認了自己姑娘是出來賣的這個事實。
王大鵬她娘更加耀武揚威了起來︰「怎麼?不敢說話了,當著縣太爺的面倒是說清楚啊!」
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怎麼可能是出來賣的?縣令不信,但衙役卻道,王大鵬他娘的確沒說錯。
問了整個王家庵,有幾個知情人說,這王月瑛確實是出來賣的,甚至就在自家家里做生意,韓招娣也知道,不張揚不反對,默許了自家女兒賣身掙錢,賣來的錢用來補貼家用。
這事兒比較隱蔽,故而王家庵大多數人都不知情。
但常清靜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少年思忖了半秒,抬起眼,「桃桃,王家庵最近不太平了,明日,我教你掌|心|雷。」
「掌|心|雷?」
寧桃愣愣地眨眨眼。
她當然知道掌|心|雷是什麼,是蜀山的絕學之一,這半年來,她跟著常清靜到處跑,當然也見過少年使出來過不少次。
每次看到常清靜手心那一團雷光,寧桃都覺得十分酷炫,很想學,但這畢竟涉及到人家師門傳承,也不好意思問,就這樣一直拖著,沒想到拖到今天常清靜竟然主動要教她掌|心|雷。
老實說,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沒有點兒修仙的念頭那是不可能的。
像武俠電視劇里那樣,上天入地,搬山填海,御劍飛行,那多酷炫!!誰能拒絕這樣的提議?
寧桃完全沒掩蓋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欣喜地一蹦三尺高︰「好!!」
然而事實證明,她高興得太早了。
修仙這玩意兒真的是要講究天賦的。
常清靜是個很好的老師,認真細致,耐性地諄諄教導著她。
小少年,或者是小老師,眉宇肅然,一板一眼地認真地說。
「修行分外金木水火土五行,除了這五行之外,又有風雷等變異靈根。」
寧桃︰這個她知道!
「根據五行的衍化,也延伸出了許多不同的專業,諸如劍修,法修,獸修,之類的。」
常清靜繼續說,「每個修士都會選擇適合自己的專業,這些專業和他們的性格靈根都有關系,或者說,性格與靈根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
「屬木的人,為人親和心善,堅韌。屬火的人爽朗熱情,性子剛烈,但為人多莽撞。」
「屬土的人,喜靜堅忍,謹慎踏實。屬金的人,剛極易折,性格孤傲好強,果決嚴肅。」
「屬水的人,聰明敏捷,喜動,易帶桃花,為人隨和,但有時未免失與莽撞。」
「為人親和的御獸。沉穩嚴謹的煉丹煉器,剛正熱血的學劍,聰明多智的學法術,清心寡欲,處事淡然的學佛,勇敢無畏的修煉體……」
寧桃好奇地問︰「那小青椒你是什麼系的?」
常清靜不假思索,毫無隱瞞的意思,坦然地回答︰「我是金雷土三靈根。」
寧桃更好奇了︰「那是不是靈根越雜,修煉越難呢
常清靜很驚訝︰「桃桃,這誰告訴你的?」
少年搖搖頭,耐心地解釋,「靈根多少並無高下之分,只是修煉不容易,貪多嚼不爛,大家往往只會選擇其中一門專精。」
修真文騙我!!
教完了理論知識後,常清靜幫寧桃測了一下靈根。
她是風雷雙靈根。
常清靜有些意外。
寧桃忐忑地問︰「這靈根不太好嗎?」
常清靜好像想到了什麼,猶豫了半秒,直言︰「桃桃,你與度厄道君屬于同一系的。」
「度厄道君?」
常清靜微微頜首,和寧桃一塊兒在門檻上坐了下來,少年嗓音清朗,娓娓地說,「度厄道君本名楚昊蒼,刀劍雙絕,他的九天震雷刀法剛猛霸道,曾是如今三大仙門之一的閬邱仙府的首席大弟子。」
說到這兒,常清靜頓了頓。
「亦是如今的絕殺榜上第一人,閬邱叛徒。」
听著常清靜娓娓道來,寧桃終于搞明白了這位度厄道君楚昊蒼是何等人物。
這個世界,統共有三大仙門世家,分別是常清靜師門的蜀山劍派,閬邱仙府和鳳陵仙家。
這位度厄道君楚昊蒼,天資極高,個性囂張狂傲,總之,是個十分酷炫狂霸拽的大叔,可以說是當世第一狂人,修真界第一人也不為過。
他年少成名,年方十六就在修真界的「鳳凰台」大比上拔得頭籌,當時那個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清越高大的少年,在眾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當時鳳凰台大比上,楚昊蒼最後一戰的對手是青霄仙府的大弟子,當時眼見要輸給楚昊蒼,便用了點兒陰損的招式,沒想到被楚昊蒼兩指扼斷了喉骨。
他一身玄色的飛魚紋曳撒,提著刀,刀尖滴血,血一直滴落在他黑色長靴上。
側臉冷峻,眉頭緊鎖,戾氣橫生。
這一幕,時至今日,不少親眼見證過的還在津津樂道。
之後由于幾乎一人承包了絕殺榜,便被眾人稱作「度厄道君」,他那把震雷刀也被入選為道門四大名鋒。
之後青霄仙府不甘心,找上了閬邱劍派,卻被楚昊蒼一人一個個踹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