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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大漢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小人只是路邊過此地而已,並無親屬或是友人。」

左子光冷冷一笑,仿佛捉住了碩鼠的靈貓一般,舌忝了舌忝唇角,語言平淡的詢問這個大漢︰「吾觀你的額前,嘿嘿,滿是長期戴著戰盔的印痕,試問,汝作何解釋?」

這名大漢做夢都沒有料到,眼前的南蠻子將軍,竟然一眼看破了他的行藏。

左子光見大漢默然不語,當即二話不說,便吩咐身旁的憲兵︰「將此賊拖下去,砍了!」

「太尉饒命,太尉饒命啊……唔……」這名大漢淒涼的呼救聲,嘎然而止,令人側目膽寒。

被捂緊嘴巴的大漢,被憲兵們拖到一旁,一人拽緊他的頭發,兩人挾持住他的雙肩,專業執法的憲兵,舉起手里的厚重鬼頭刀,猛的向下一揮,只見,一顆面目猙獰的首級,掉落進刺目驚心的血泊之中。

如果說李中易有時候也會心硬如鐵,那麼,左子光心狠手毒的程度,更甚十倍不止!

當著眾人的面,左子光含笑殺人的狠辣,眨眼間,便將大營內男丁俘虜們,徹底的震懾住了!

在左子光的安排之下,清查工作十分順利的展開,第一步,便是將親屬們集中到一起,確定他們的住處以及關系。

左子光心里非常明白,在營州這座小城的大宅,居然出現了傳國玉璽的蹤影,顯然,宅子里不可能真的無主。

所以,左子光采取的是,李中易傳授過的縮小目標法,先以家庭為單位,將一家人和單獨的可疑分子甄別出來,並且確定住址。

不大的工夫,第一批家庭成員被順利的登記造冊,左子光吩咐下去,讓軍法官隨便領了一家人到他的跟前。

這個家族姓何,顯然是歸附于契丹人的漢民,左子光指著這個何姓家族之中,最年輕的成員,信口問道︰「你就是何天健?」

「回太尉的話,小的就是何天健。」年輕人沒見過多少世面,早已嚇得嘴唇發烏。

「你平日里住哪個院子?哪個廂房?」左子光仿佛沒事人一樣,陪著何天健拉家常。

何天健顫聲回答說︰「小人住在東院的西廂房。」兩腿抖個不停。

左子光的目光何等銳利,他將何天健的表現,看在眼里,記在心頭,卻不動聲色的問︰「你房中有些什麼擺設?床榻的方位如何?可有書桌?書桌上都有何物?」

左子光的問題,看似沒啥,實際上,全是與何天健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細枝微節。

作為李中易悉心教育出來的職業軍法官,左子光盤問的時候,最喜歡從日常的生活入手。

李中易曾經說過,魔鬼永遠藏于細節之中,擁有豐富訊問經驗的左子光,對此深以為然。

正如左子光所料,他所問的細節,何天健連半個都回答不上來,顯然其中必定有詐。

「來人,將這一家人都拖下去。」左子光把手一揮,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何天健顯然誤會了,剛才,左子光也是這麼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就結果了那名大漢的性命。

「太尉饒命,小人願招,小人願招……」何天健完全經不起左子光的詐術,整個人當即崩潰了,語無倫次的開始招供。

左子光一邊仔細的傾听,一邊面帶微笑,敢情,這小子是專門拐騙或購買漢女,賣到契丹境內的人口販子。

對于這種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左子光一向沒有好感,他只是吩咐下去,暫時看押起來,歸入細作一類。

等左子光集中稟報了李中易之後,等著何天健這伙人口販子的結果,只可能是掉腦袋!

俘虜多,但是,軍法官、憲兵也不少,短短的五個時辰內,家庭甄別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結果出爐之後,也正如左子光所料,藏有重寶的大宅,依然無人出面認領。

不過,左子光壓根就不急,時間還充裕得很,而且,他敢斷言,大宅的主人必定就在眼前這堆人之中。

「來人,將這些有家有口的,都堵上嘴巴,帶去他們各自的宅院。」左子光下令的同時,做了補充說明,「務必讓他們在進屋之前,說清楚室內的擺設,凡是答不上來的賊子,都重新帶回我這里來。」

如果,李中易就在現場,一定會夸贊說︰左將明實在是老子的好弟子!

于是,在左子光精心的安排下,大營中的男丁俘虜們,分批次的被軍法官帶去城中,讓他們各自辨認自己的住處。

私下里,左子光叮囑自己的老部下們,「即使他們找到了自己的住處,還須盤問他們家主的實際住處,以及……」他刻意壓低聲音,顯示出對此舉的重視。

左子光這邊的甄別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李中易則閑坐在營州總管府的二堂里,由廖山河、劉賀揚等人陪著,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由于,李中易有先見之明,提前下達了封異常狠辣的封口令,以至于,在場的心月復重將們,除了李雲瀟灑之外,再無一人知道,代表合法國祚傳承的傳國玉璽,已經落入李中易的手上。

除了要命的傳國玉璽之外,此次抄家的巨大收獲,李中易倒也沒有瞞著心月復重將們,他把清單拿出來,讓大家傳閱。

「我的小乖乖呀,嘖嘖……」廖山河搓著手,笑逐顏開的嚷嚷道,「爺,咱們發大財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廖山河這個憨貨,個性極類毛太祖的愛將——許大和尚。

廖山河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實際上,正應了那句老典故︰呂端大事不糊涂!

劉賀揚一直和廖山河不太對付,他最見不得老廖同志的張揚,當即反駁說︰「這些寶貝都是不能分的稀世珍品,應該算作是爺的私藏,啥時候變成了你老廖的了?」

廖山河瞪起牛眼,怒道︰「當然是爺的東西,只不過,我若是找爺借來把玩幾天,難道也不成麼?」

李中易既好氣又好笑,廖山河剛才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是為了和劉賀揚頂牛,故意硬拗了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罷了。

劉賀揚冷冷一笑,譏諷道︰「借來玩兒?萬一摔壞了,你賠得起麼?」

廖山河模了把大胡子,嘿嘿一笑,說︰「你放心好了,絕無摔壞的可能性。」

李中易一邊品著茶湯,一邊似笑非笑的欣賞著,兩位大將之間的斗嘴。

抬杠,在某些時候,不過是向李中易表明私下里不黨的立場,賴以自保的手段而已。

李中易對于劉、廖二人樂此不疲的玩法,大多數情況,都覺得有些無聊,也很無奈。

在任何一個組織之中,心月復重將們和主君的所有目標,都保持完全一致,這顯然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李中易一直清楚的記得,毛太祖曾經說過︰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在李家軍的發展歷程中,很自然的形成了河池鄉軍派,京城禁軍派,西北靈州派,黨項派以及李中易的近臣派。

身為主君,李中易除了謀劃戰略之外,最重要的一個本職工作,其實是︰平衡各個派系的勢力,毋使某一派獨大。

柴榮如此信任趙老二,可是他的尸骨未寒,江山社稷便被趙老二伙同義社的幾個兄弟們,一起給篡了。

趙老二雖然沒有當場宰了小皇帝,可是,柴宗訓二十歲那年,卻突然暴病身亡。

李中易即使沒有任何證據,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趙老三一定在其中扮演了,頗為見不得人的陰暗角色。

李中易的用人觀,一直是疑人要用,並且,從不依賴于虛無縹緲的所謂兄弟感情,而是靠著嚴格細致的各種規矩,以及適當分利體系,控制住部下們的勢力,不至于發展到尾大不掉的惡劣程度。

主君和臣下的關系,如果處理得不好,沒有必要的限制,就很可能反目成仇,甚至發展到血流成河的慘烈地步。

朱重八大肆屠殺功臣的殘忍手段,李中易從來就沒考慮過。帝王之術,其實萬變不離其宗,核心就在于兵權誰屬?

從軍政、軍令和後勤分離的角度出發,限制住部下們的兵權,便可從根子上解決掉,野心家們反噬的悲劇。

「咳,竹娘親手泡的茶湯不好喝麼?」李中易實在看不下去了,索性借題發揮,有心敲打一下廖、劉二將。

表面上的形式主義,不說完全沒必要,至少,不要老是玩同一種花樣吧?

總是這麼個搞法,即使廖、劉二人不累,李中易這個看客,也早就瞧膩了!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的不悅,廖山河咧嘴一笑,涎著臉說︰「爺,這麼多好寶貝,您就隨便借一件給末將玩兒幾日吧?」

劉賀揚見了廖山河的無賴模樣,心下不由暗暗一嘆,軍中的大將之中,就數廖山河的臉皮最厚。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有些東西,非人臣所應持有,理應獻給朝廷。」

李雲瀟起初覺得有些不忿,仔細一琢磨,他忽然開了竅。李中易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欲擒故縱,欲取先予。

反正,東西都藏在宮里,只要時機一到,將來還不全是李中易的私藏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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