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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鄉帥,契丹人于c30和b9區域,設下了重兵埋伏。咱們小隊殉職了十位袍澤,才模清楚了契丹人的部署。」哨探進帳後,昂首挺胸,邁著正步走到帥案前,並腿立正,重重的捶胸行禮。

李中易驚訝的發現,這名哨探竟然空懸著一只左袖,被繃帶包扎過的上臂,緩緩的往外滲血,顯然經過了軍醫官的簡單止血處理。

哨探強忍著斷臂處的劇痛,眼含熱淚,哽噎著匯報說,「設下埋伏的契丹人共計有一萬騎兵,其中皮室軍大約有兩千人,皆是一騎四馬……」

失了一臂的哨探,大聲匯報完畢之後,強撐著行了軍禮,轉身離開大帳的時候,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李中易霍的站起身,一邊往外沖,一邊厲聲喝道︰「快取我的特制傷藥來!」

三步並作兩步,李中易搶到哨探的身前,伸手把住他的左腕脈,略微一探,心頭不由猛的一沉,失血過多,而且服了亢奮神經的藥物!

難怪,李中易一手培養出來的軍醫官們,只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顯然已是無可救藥了!

「鄉帥,小人……跟著軍醫官學過急救術……小人心里明白著呢,小人快不行了……小人……小人來世一定還要跟著您北閥,親手將咱們的戰旗,插上燕雲十六州土地上……」哨探斷斷續續的說出心里話,令人痛徹心肺。

「……家里人都餓死了,小人跟著您出山征戰四方,才能夠娶上我那美貌的娘子,還有個三歲的小娃兒,小人……小人知足了……」哨探的聲息漸漸轉弱,最終,他的腰板猛然一軟,徹底倒在了李中易的懷中,未斷的那只手臂筆直的垂下。

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李中易緊緊的抱著哨探的遺體,反復念叨著這段膾炙人口的名句,淚珠奪眶而出。

「殺敵,殺敵。殺敵……」楊烈實在忍不住了,他猛的沖出班列,眼含熱淚,振臂高呼,「血債血償。不破契丹誓不還!」

「契丹狗賊,還我臂膀!」

「北伐,北伐……」

「還我燕雲……」

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從帳內傳到帳外,蔓延開來。可是,從始至終,帳外保持著令人驚恐的沉默,整個軍營之中竟然鴉雀無聲。

李中易緊抱著老部下的尸身,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朝帳外行去。

帳門開處。折從阮赫然發現,李家軍的將士們,已經自發的排成了整齊的軍陣。

「全體都有,听我命令︰向我們最可愛的袍澤,敬禮!」楊烈大步走到軍陣隊列前邊,抽出軍刀,撇刀致敬!

「轟!」捶胸禮發出的巨大的聲響,驚起無數夜雀,它們撲楞楞展開翅膀,飛上被驚醒的夜空。

李中易緊抱著袍澤的遺體。緩緩走過森森鐵甲組成的軍陣,經過一名軍官的身前,那軍官突然短促而有力的沉聲喝道︰「北伐!」

「北伐!」沿途之上,李中易所遇見的每一位軍官。都會發出憤怒的吼聲!

「北伐」這是先鋒營的集體心聲。

「北伐!」這是被譽為猛虎營的第一軍第一營的吶喊聲。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李中易忽然停下腳步,當眾大聲疾呼,「我發誓,在我的有生之年,必定帶領你們。拿回屬于我們的故土!」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聲震雲宵,蕩氣回腸,這是華夏兒郎們發出的歷史最強音!

「大勢已成,兵鋒正銳,誰人可擋?」折從阮暗暗大發感慨,李中易並沒有做太多的動員宣傳,可是,此時此刻的李家軍,已經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支決死哀兵!

折從阮注意到一個現象,跟著李中易吶喊的,無一例外,全是軍官。李家軍的士兵們,只是握緊兵器,抿緊嘴唇,紋絲不動。

不動如山!

折從阮的腦子里,立時就顯現出這個兵法上的著名詞匯,大軍即將決戰之際,成千上萬人的吶喊,肯定會驚動也許就在不遠處的契丹哨探。

打草驚蛇,智者所不為也!

透過現象看本質,折從阮異常深刻的體察到了一種令人極其恐懼的力量︰萬軍如一人,沒有任何喧嘩之聲,你說可怕不可怕?

身為西北的老軍閥,折從阮帶兵打仗,長達數十年的歲月,毫不夸張的說,眼前這支沉默的軍隊,最令他感到恐懼,心理上的壓力巨大!

楊烈吩咐人抱來柴禾,于眾目睽睽之下,在中軍大帳門前的空地上搭起柴堆。

火葬,然後把每位袍澤的遺骨帶回家里去,這是李家軍早就約定俗成的慣例。

李中易小心翼翼的把壯士的遺骸,抱到柴堆之上,然後,大踏步走到一位中軍旗手的面前,從他的手中接過一面戰旗。

「我一定會替你報仇雪恨!」李中易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火紅的戰旗覆蓋在了勇士的遺體之上,並且親自舉火。

雄雄烈焰,瞬間吞噬掉勇士的遺體,可是,烈士的音容笑貌,已經永遠的活在大家的心中!

「全體都有,听我口令︰向我們的民族英雄唐中華,敬禮!」李中易猛的轉過身子,面向他一手組建的鐵軍,大聲下達命令。

「轟。」無數雙打立正的腳後跟踫觸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響動。

「轟。」無數只右手,狠狠的捶在胸口處,迸發出無盡的哀思。

「刷。」無數雙手臂垂下,與戰袍之間摩擦,竟然匯聚成了凜冽的一陣怪風。

「我命令,按照參議司的第三套作戰方案執行作戰任務。」李中易當眾下達了作戰的指令,隨即整個羽林右衛的大營,全都動了起來。

宋雲祥當即手捧著作戰計劃,遞到李中易的面前,李中易提筆在手,當眾簽字確認。

折從阮眯起一雙老眼,默默的觀察著李家軍,已經拉開的作戰流程。

楊烈和身兼羽林右衛總鎮撫的廖山河,仔細確認參議司發出的作戰命令之後,分別在命令上簽字畫押。

「接上官命令,我營第一個出擊,現在,我命令……」接到命令的各級軍官,在鎮撫們的監督之下,分別發出作戰的指令。

一時間,整個李家軍的營地,全都動員了起來。此地,沒有大聲喧嘩,更沒有到處亂竄的官兵,大家按照命令各就各位。

折從阮親眼目睹,李家軍戰前準備工作,仿佛一架異常精密的水車一般,無論抽水,還是放水,都是那麼的精確,流暢無比。

半個時辰之後,折家軍還在亂哄哄的整隊,李家軍這邊的將士們,早已嚴陣以待,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戰前準備工作。

折雲水得到親信牙將的報告之後,真急了,他揮舞著手里的馬鞭,厲聲喝道︰「都別亂了,趕緊整好隊,誰丟了老折家的人,看我不抽爛他的嘴?」

折從阮自然不可能放過自家兵馬的動靜,李家軍的敏捷與折家軍的拖沓,這一靜一動之間,他確實看破了門道,不禁長嘆一聲︰「如此強軍,何人可敵?」

李中易听了折從阮的感慨,卻淡淡的說︰「岳祖父過譽了,以晚輩之見,羽林右衛尚沒有完全成熟。」

折從阮沒好氣的瞪著李中易,徉裝生氣,沉聲反問道︰「萬眾如一人,還不夠麼?」

李中易昂起腦袋,望向北面的遠方,淡定的解釋說︰「隊列嚴整,組織有力固然可喜,卻還缺一場鐵與血的正式洗禮。須知,寶劍鋒從磨礪出啊。」

這一刻,折從阮徹底懂了,李中易此次找他來援,其實是想和契丹人最精銳的部隊——皮室軍,打一場硬踫硬的血戰。

身為宿將元老,折從阮比誰都清楚,軍紀嚴明,只是確保打勝仗的條件之一,更重要的是,在方略正確的前提下,三軍舍得用命去搏殺!

折從阮一直記得李中易當初在府州城下說過的一段話︰狹路相逢,勇者勝!

沒有決死精神的軍隊,就仿佛狗肉一般,不過是上不得正席的花架子罷了!

「無咎,趙家的小子,就在山的那邊,不可不防啊。」折從阮以過來人的身份,善意的提醒李中易,不要把本錢都給拼沒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釋說︰「不瞞岳祖您說,晚輩臨出兵之前,頗是準備了一些對付騎兵的新式兵器。等到兩軍對決之時,我相信,其中的某些兵器,必有奇效。」

見多識廣的折從阮,居然被李中易勾起了好奇心,他下意識的追問︰「何等新式兵器?不知道老夫,可否見識一二?」

李中易並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而是故意吊著折從阮的胃口︰「唉,岳祖啊,大軍都準備好了,不太方便反復的折騰士氣吧?」

「汝個小混球,連老夫也敢蒙?當老夫不敢抽你是吧?」折從阮的好奇心,被硬生生掐斷,他氣得吹胡子瞪眼楮,舉起手掌就拍在了李中易的肩頭。

李中易明明可以躲過折從阮的慢動作,卻沒敢躲避,只得硬著頭皮,挨了輕輕的一拍。

一直守在一旁的宋雲祥等人,紛紛別過頭去,故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有些事情啊,難得糊涂才是正道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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