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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 斯巴安提出的辦法

人群三三兩兩地從大門口魚貫而出,當她確信一樓大廳里已經空下來了的時候,林三酒從一台半人高的機器旁邊站起了身。那方方正正的灰色機器抬起了一只眼——那的確是黃澄澄一只眼楮——在她身上掃了掃,隨即又垂回地上,對她似乎沒有半點興趣。

林三酒腳步輕輕地走到一間房門前,望著虛掩的房門,她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很寬敞,正中央被一張紅木長桌佔據了,沒有開燈,長桌被籠在陰影里。半明半暗的室內,只有遠處一扇窗戶正對著門口,在天光中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亮。

一個頎長的背影浸在窗外天光中,雙手拄在窗台上,一動沒動。

林三酒將門帶上了,清了一下嗓子,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居然有幾分緊張。

「他們都走了?」

斯巴安低下頭,嗓音沙沙地響起來。

她猶豫了半秒,「嗯」了一聲。

斯巴安霍然轉過身,瞥了她一眼,幾步穿過了房間——他在林三酒不遠處拉開了一張椅子,沖她抬了抬下巴︰「坐這兒。」

林三酒有點兒遲疑地走了過去,他卻仍然沒有動地方,依然一手握著椅背,一手搭在桌上。

這怎麼坐進去?

她剛剛在椅子邊停下了腳,還不等她張口,金發男人忽然一步踏近上來,那張叫人難以呼吸的面容一下子在眼前放大了——他的碎發與氣息一起撲上了她的脖頸,緊接著她臉上一涼,面具已經被揭掉了。

「好看多了,」

被散碎金發遮得隱隱約約的翡翠綠雙瞳,像一潭森林掩映下的深湖。斯巴安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唇齒之間輕輕含著一股熱熱的吐息;他低聲一笑,那雙眼楮里的鮮綠與雪白幾乎令人心驚︰「你的變化真大,連我都險些沒有認出你。」

當他將面具交還給她,又走到長桌盡頭坐下了的時候,林三酒模了模自己的臉,還覺得它微微有點兒發熱。

「你真的不是在半山鎮開竅了嗎?」意老師狐疑地又問了一次,「我看你很像。」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

林三酒被她這一句話弄得有點兒狼狽,不過多少算是回過了神。她在那把拉開的椅子坐了下來,又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面頰;她望著斯巴安,睫毛在手掌邊緣上眨了眨——「你不會替黎文來抓我吧?」

斯巴安靜靜地望著她,沒有出聲。

一縷縷白色天光從他肩膀後投下來,流金般的色澤在日光里跳躍起來,仿佛比太陽更奪目些。他望著林三酒,一雙眼楮亮若星辰;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一笑︰「從圖書館分開以後,你都去哪了?」

瞧他從容的樣子,就像是老朋友敘舊一樣——但是這個場合,明明容不得二人慢悠悠地閑聊。安全部成員和這棟樓里的工作人員此時都還在外頭等著,他剛才那句古怪的命令,恐怕隨時會傳進別人耳朵里去。

林三酒緩了一口氣︰「你想怎麼樣?」

「為什麼不來找我?」斯巴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離得還有一段距離,卻叫人感覺那一口氣好像是貼著耳邊、貼著靈魂,輕輕癢癢地擦了過去似的。

「昨晚有幾個兵工廠的人來刺殺我。」林三酒有意冷下聲音,板著面孔︰「你才發現我來了,就有人要來殺我……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會貿貿然來找你?」

「現在你知道了,那是黎文溯江的命令。」

斯巴安伸手解開了衣領上的幾顆紐扣,似乎是想給自己透透氣;一道陰影順著他的喉結滑下去,陷進鎖骨深凹處,化作一點肌理隱隱的光澤。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啞聲笑了一下︰「我可以坐過去嗎?」

林三酒差點都忘了,他對待女人時總是這樣親昵溫柔的。

她揉了揉眉心,裝作沒有听見那句話,只是低聲問道︰「黎文溯江?那是他的全名?他為什麼會下令追殺我?」

「他是戰斗部的嘛,」斯巴安走近她,又拉開了一張椅子。他把手臂拄在膝蓋上,伏低身子,抬頭仰望著她,一雙眼楮綠得讓人心顫︰「以前有些女孩告訴過我,想讓我盡量離她們遠一點……不過我們是好不容易才又重逢的,這一點我做不到。」

「你倆不就是在圖書館見了一面嗎?他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意老師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疑惑,「怎麼我不知道?」

「不光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回應一句,倒是有幾分理解了那些想遠遠避開斯巴安的女孩;她盡量平靜地問道︰「戰斗部又怎麼了?」

「我以前就是戰斗部的呀,在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斯巴安輕聲說道,「兵工廠的戰斗部相當于半個佣兵部門,在完成兵工廠任務以外,常常也會接到各種各樣的任務。像刺殺某一個進化者這樣的指令,往往是有人為此付過了錢的。」

也就是說,黎文溯江果然正如她猜想的那樣,只是一把刀。

「那我怎麼才能知道是誰雇佣了他們?」

「只有少部分情況下,戰斗部衛長才知道;有時候,恐怕連最高層也不清楚。」斯巴安嘆氣似的笑了笑︰「在我做戰斗部衛長的時候遭過幾次襲擊,都是因為有人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花錢買他們的命。但其實我根本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二人分別才不過幾年工夫,他卻好像已經把兵工廠中重要的位置都坐過了一遍。林三酒聞言不禁一愣︰「後來呢?」

「後來我們的任務就因此而完成了。」金發男人嗓音輕快地笑了。「不過黎文溯江的這個任務,我看是完不成了——我也不會讓他完成的。」

他願意幫忙?

「但他給你設了一個陷阱。」她皺起眉頭,「他給你描述的目標和我完全不符。按照那個描述,你根本不可能找出一個人交給他。」

「對,」斯巴安一笑,看起來不太往心里去。「他給我下了套,但我卻不能拿這件事質詢他。在戰斗部的目標里,一定有一個是符合他描述的。」

「為什麼?」林三酒忍不住問道,「都已經末日了,進化者這樣彼此爭斗能有什麼好處?」

只是當自己這話一出口,她也隱隱想到了答案。

這里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末日世界。從某個角度來說,碧落黃泉遠比她的老家世界更繁華、更先進;在這兒,值得人們互相爭奪的東西太多了。

斯巴安望著她輕輕笑了起來,眼楮里閃爍著翠綠水光︰「人類不就是這樣嗎?再說——你看看外面,」他伸開手臂,指了指天光茫茫的窗外︰「難道兵工廠不算是一個非常誘人的好處嗎?」

「你……你和黎文溯江的目標,都是這一間兵工廠?」

「至少我是。不是‘這一間兵工廠’,」他往後梳起了自己一頭金發,光澤閃爍。再抬起頭時,斯巴安的眼楮灼亮得叫人不能直視,仿佛世間一切都可以容納在他的視野里︰「世上只有一個兵工廠。它會是我的。」

即使對十二界知之甚少,林三酒也能從一鱗半爪的信息中隱隱猜到兵工廠的分量。

她點點頭,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忽然浮起了一點兒挫敗感︰「那麼……難道就沒有一個肯定知道對方身份信息的人嗎?我總不能一直站在明處等著人來殺。」

「兵工廠內的行事程序很精巧,也很復雜。如果有一個客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那麼兵工廠里就不會有一個人知道——卻還是能按照他要求中的每一個字去辦事。」斯巴安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搖了搖頭︰「假如真如你所說,有這麼個人的話,我不知道他是誰。」

林三酒快泄氣了,不由重重抹了一把臉。

「雖然我不知道,不過,我不能讓你被任何人追殺。」斯巴安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眼楮浸在睫毛陰影下,目光好像能穿透軀殼、觸及人的靈魂。世上竟有這樣具有震撼力的面容,真叫人難以想象他與其他人一樣都是人類。

「你有辦法?」

「有一個辦法,」金發男人微微蹙起眉頭,「但我必須得直接告訴你,它有一點兒繞遠。而且我也不知道它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覺得值得一試嗎?」林三酒眼楮一亮。在不知不覺之間,二人似乎已經建立起了一層信任。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去試試。」金發男人望了她一眼,雪白牙齒在笑容中閃亮起來︰「我想你應該是和我一樣的人,對不對?」

在走進房間以後,她總算第一次露出了一點兒笑意。「那是什麼辦法?」林三酒吐了口氣,問道。

「是一個副本,」斯巴安忽然站起身,撲來了一陣溫暖干爽、陽光般的氣息;她愣愣地瞧著他伸出手,將她亂糟糟的幾縷頭發挽向了耳後。到底是他說的話叫人驚訝,還是他的動作更叫人吃驚,一時還真難以辨別——「叫做夢境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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