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的鐵劍猶在滴血,他沒有再出手,而是靜靜地走向了報國寺。
因為已經沒有人可以給他殺了。
還沒有跑光的圍觀群眾,眼睜睜地瞧著他的背影。突然,「哇哇」聲響起,一個人彎腰嘔吐。
他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連鎖反應,幾十人一起彎著腰大吐特吐。
有的人眼淚鼻涕齊飛,有的人甚至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留在這里的大多是膽小之人,他們不敢逾越規則,哪怕是不合理的、人家強加于頭上的規則。
所以好多人邊吐邊退,飛奔著離開。他們害怕金錢幫接下來的報復,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孫小紅其實也想吐?她近幾年見識的場面多了,但都不如今天。這已經不是戰斗了,而是屠殺,血殷紅遍地,尸體橫七豎八。黃衣人們此時已然沒有了生前的囂張,他們喉頭、眉間滲著血,表情扭曲,死得痛苦不甘的同時,也顯示出生命的卑微。
可是她不能吐,她是天下第一人的孫女,是孫氏家族的成員,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軟弱的一面。何況,還有個瑟瑟發抖的小孩子把頭埋在她懷里呢,她要給他做好榜樣。
阿飛在前面走,手里提著劍。
就是這柄劍,不但奪去人的生命,也削奪了人的尊嚴。
劍竟是如此無情!
阿飛也是劍。
一身血跡的他好似一柄絕世的寶劍,帶著從血海地獄中歸來的氣息,令人望之而生畏!
圍在寺門口的人有關注到身後的搏殺,他們此時也不敢擅攖其鋒,甚至好多人都不敢看阿飛的眼楮。
人群沉默著,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
阿飛踏上了寺廟的門檻,突然,從他身後傳來聲音︰「沈……沈公子,不要進去。」
阿飛聞言,回頭看向了出聲之人,鋒利的眼神中透出噬血的光芒。
說話的人不禁打個了寒顫,戰戰兢兢道︰「沈公子,小老兒害怕有人進了寺會打擾里面兩大高手的清靜。」
阿飛轉回頭,不以為意。
這時,孫小紅趕到了,她也出聲道︰「阿飛,姬老頭說的對。你這一身殺氣,一進去就會讓里面的人心生感應,對兩人都會不利。」
阿飛思忖一會兒,退了回來。
姬老頭擠到了孫小紅身邊,低聲道︰「多謝孫小姐解圍,不然老朽恐怕……」
孫小紅搖頭道︰「阿飛不會濫殺無辜的。」旋即她又似笑非笑道︰「姬老頭,你年紀這麼大了還幫收集消息,就不怕不得善終嗎?」
姬老頭尷尬道︰「混口飯吃……混口飯吃,家里還有幾個孫兒孫女嗷嗷待哺。」
孫小紅似若無意道︰「要不你來我孫家,總有一口飯吃。」
姬老頭打了個哈哈,說道;「容我再考慮,考慮下……」
孫小紅撇過頭不再理他。
姬老頭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退走。
龍小雲好奇道︰「孫姐姐,那老頭是幫忙的?」
「對啊,要不然一直隱于暗中的怎麼消息那麼靈通!」孫小紅回道。
龍小雲立馬眼楮發亮,悄聲道︰「這老頭知道在哪里嗎?」
孫小紅愣了愣,臉上馬上露出了促狹的笑容,說道︰「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找到也沒用。等你長大點武功練成,你不找他,他也會將你排上榜。他巴不得全江湖都爭著排名死傷貽盡呢!」
龍小雲跌腳抗議道︰「孫姐姐,我才看不上的破榜,我是要入金榜的人。還有,我的武功不是三腳貓,師傅說我聰明得很,只是需要夯實基礎,所以現在才弱了點。」
孫小紅咯咯一笑,模著他的頭取笑道︰「唉呀,是小女子門縫里瞧人了。原來小雲兒是個狀元之才呢……」
「哼」龍小雲怒哼一聲,扭頭生氣。
孫小紅見他真生氣了,眼珠子一轉,逗他道︰「小雲兒,既然你不想入榜,那打听的消息干嘛?」
龍小雲轉過頭,爆料道︰「不是我找他,是我師傅要找他。師傅厭惡他給取的弄笛道人這個綽號,說遲早要讓他永遠閉嘴。」
孫小紅納悶了,奇怪道︰「弄笛道人現在確實不符合你師傅的武功,但沒有什麼錯啊?你師傅就那麼小氣?」
龍小雲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能央求道︰「孫姐姐,你就說抓了那姬老頭能不能找到吧?」
孫小紅沉吟片刻,說道︰「和手下都是由飛鴿傳書聯系,抓那老頭多半沒用。嗯……不過,我孫家有特殊方法,或可從他的鴿子身上尋找線索……」
龍小雲抓著孫小紅的手臂,雀躍道︰「那還等什麼?孫姐姐,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孫小紅搖著頭,輕聲道︰「還是等你師傅能出來再說吧……」
此言一出,龍小雲頓時安靜下來,沒幾秒他雙目緊盯孫小紅,喃喃道︰「孫姐姐,我師傅武功天下無敵,他肯定能出來的,對嗎?」
孫小紅心里一痛,糾結無比,她總不能告訴龍小雲,其實你師傅還沒到天下無敵的地步,這世上還有幾人和他能在生死之間相斗,其中就包括里面的上官金虹!
她正在想安慰龍小雲的理由時,離寺門幾十米的大殿之門仿佛在回應龍小雲的話,「轟隆隆」地打開了。
一個中等身材,金衣金冠的人龍行虎步走了出來。
圍觀群眾歡呼聲、咒罵聲頓時交織在寺廟上空。
押注中了的在歡呼,押注失敗的在咒罵。
龍小雲兀自不信,揉了揉眼再次看去,依然還是那個金色的人影屹立殿台,他心里的弦終于崩斷了,駭然失色大哭道︰「師傅……師傅……你快出來啊!別嚇徒兒了……快出來!」
孫小紅听著龍小雲撕心裂肺的聲音,也不禁潸然淚下,一把摟過他安慰道︰「雲兒,雲兒,這是你師傅自己選擇的道路,你應該理解他……」
「我不理解!」龍小雲滿面淚痕,紅著眼楮道︰「師傅還沒看著我中秀才,還沒看著我高中狀元,他怎麼能死!」
孫小紅柔聲道︰「那你就考上狀元,讓他在地下後悔。」
龍小雲猛地抬頭,握著拳頭咬牙切齒道︰「對,我要做官,做大官。做上大官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發令,剿滅金錢幫!」
一聲嘆息突然響起,聲音不大卻人人都能听見。
「徒弟一上任就要以權謀私,是我這個當師傅的過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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