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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 七茜兒總覺著家里的氛圍不對,尤其是兵部巷的那幫小子,說是尋對門的壽田有田玩耍, 壽田早就有差事不在家, 有田又小, 尋他作甚?

婢僕卻說, 那些人對自己家人探頭探腦的?

見這邊人出來,又一個個跟龜兒一般縮了脖子躲?

直到謝六好來家說起此事, 七茜兒方知是怎麼回事了。

陳臭頭一人獨對九州域, 他還將人家直接干掉了,從此變成了燕京少年心目中戰神一般的人物。

而今少年們不敢戴獬豸面具,腰上帶一塊獬豸圖樣的金銀玉佩什麼的,也是很流行的事情。

那戴不起金玉獬豸的,那最起碼里衣也要弄上幾塊補丁, 坐臥行走動作間無意露出,便是分外的瀟灑。

可陳大勝又不是故意穿那補丁里衣, 人家那是受傷那會子,背後一直露著, 便剪了不少里衣,等他好了, 家里都是老摳自然補好了讓他繼續穿。

離的遠已是如此崇拜, 那住在家門口的,不趴在牆壁上感受一下獬豸戰神的氣味兒,那出去吹牛都沒味道呢。

想想一下, 若有不平上前伸手,事罷了一甩補丁袖子道,吾乃燕京未來, 早晚是獬豸,你違法了……又是多麼瀟灑一件事啊。

挨著南門那幾個茶樓,怨女是沒有,痴男就滿樓都是,從早到晚都是痴痴觀望,不到宵禁不回家。

陳大勝騎黑馬,而今大梁馬市黑馬價格要高上旁的名馬五倍價格,還買不到。

由此可見,陳大勝的名聲有多麼盛。

甭管這麼說吧,外面刮什麼風也刮不到親衛巷,阿女乃依舊燒她的香,後街依舊賣她們的水,日子該咋過還是咋過。

七茜兒並不覺著弄死個九州域有多麼了不起,陳大勝那一手對戰功夫,是千軍萬馬里磨煉出來的,她有時候私下里跟陳大勝起些糾葛還會輸在經驗上,何況那什麼熬粥來的。

謝六好是見過七茜兒將龐圖搗肉泥的,然而龐圖跟九州域卻根本不在一個等級好麼。

他沒見到那場對戰,卻與七茜兒說的如醉如痴。仿若身臨其境。

七茜兒就感覺這是听天書呢,陳大勝在這個書里就差一點騰雲駕霧了。

其實何止謝六好這些近人吃驚,甚至武帝楊藻也是又驚又羞愧繼而後怕的。

他甚至想起那一頓鞭子,若早知道他手下功夫這般厲害,武帝絕不敢打。

主要怕他惱了,誰能出來管?

想到此,武帝便暗暗感謝佘青嶺,還是他弟有眼光又有手段,能讓這樣的人喊爹,

他宮內隱衛里,老隱們什麼待遇,最起碼見他是不必行禮的,哪年又不是十幾萬貫拿著。

可老刀們呢,一月百十來貫就給他護衛南門了,還無怨無悔的,忠良啊!天賜的忠良啊。

其實從前收老刀在南門,他何嘗沒有小心思,上位者籠絡人心的功夫是與生俱來的,他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給他楊藻賣命,是有榮華富貴的。

可是他以為的恩賜現在看來,卻又如此的簡薄。

自那墳衍死去,籠罩在大梁宮上的烏雲一下子就散了,知道打不過,便再也沒人來。

江湖人士對輸贏有著自己的規矩,輸了,就認。

甚至大牢里的那四位,也都不鬧騰了,好像是請人聯絡九州域,要請那邊出銀贖罪贖人了。

武帝心里滿意,陳大勝等人便又回到了從前在殿前值更的歲月。

如今他睡覺門口要沒個老刀,一般是睡不著的。

嘖~!

不過這一次的待遇卻是不同的。

不管老刀哪位來值更,陛下都賞了氈毯鋪地隔潮,又有蒲團,案幾,三兩小酒加菜肴,他們可以坐著等到交班,天涼有碳爐,雨天有桐油傘,可以隨時小憩,端是尊重厚待了。

武帝甚至有個計劃,想把城門侯的爵位坐實了,後私下一盤帳,好端端給國家加七個侯爺,這,到底是養不起的。

城門侯其實是很久遠朝代的一個爵位,那時食邑千石,是萬戶侯之下的千戶侯,可食五鼎四簋。

現在不能給陳大勝等人直接升到實爵,為了彰顯其功,武帝便下旨鑄造新的鼎簋,如此,七茜兒坐在家里便得了五個大銅鍋子,四個小點有蓋的圓鍋子。

除了制飯的,還有八枚編鐘一套,根奴兒與安兒倒是很喜歡的,頭天拿回來,就使著錘兒敲了個天怒人怨,再也不想听了。

甚至帝王親書了陳大勝的功績,讓人刻在鼎上。

如今都用鐵器,銅鼎那般厚的底兒,作用便只能是供奉祖先與隨葬了。

甚至余清官他們都可以食三鼎二簋,只這鼎需要他們自己鑄造去,不是御賜,是允許你這樣使用銅器了。

這卻很了不得了。

這才大梁七年,老刀們實現了虛食千石。

陳大勝不在意這東西,余清官他們沒有在這種環境里呆過,到最後在意的就只有佘青嶺。

他的鐘鼎只能給安兒,又深愛高興,現在高興也有鼎使喚,老了墳坑里也有鍋子環繞,人家便分外滿意的。

在人家眼里,陳大勝以前用的那個一鼎一簋就連個台面都沒上呢。

說話間,事一件件過,日子如流水,五月末,葛三素悄悄回到了親衛巷,這巷子里的喜事兒便又要來了。

可這一次,也輪不到七茜兒她們繁忙呢。

人家宮家是憋著勁兒要給兒子娶媳婦,最怕管四兒跟這邊太近,喜事兒再跟這邊辦了,這就難過死了。

葛三素回來第二日,宮先生便到親衛巷拜會人家兄嫂,七茜兒又能如何,想辦你就辦唄。

人家宮家去歲就開始忙活,年節過去,燕京正是亂的時候,宮家在太學後巷的宅子里便大興土木,公家的屋頂他們都出錢給換了,房檐下面的彩繪都圖了金箔。

就怕管四兒把媳婦娶在親衛巷。

人幾乎是全族總動員,勢必要把管四兒從來沒有的家族歸屬感養出來。

問題是管四兒有這腦子麼?他沒有,反正他爹娘說,在太學後巷給你娶媳婦好不好 ?

那他就說︰「成啊,那就讓我媳婦從親衛巷出嫁吧。」

要七茜兒說,有人幫襯還不好?從她開始親衛巷的媳婦兒除成師娘,丁魚娘是早就辦了事兒的,其余哪個不是她們操心費力,事事親力親為的操持娶回來的。

低頭娶婦,抬頭嫁女,這都低了幾回腦袋了。

如此選了良辰吉日,六禮走到四,依著燕京這邊的規矩,娘家人要尋一日去婆家量家。

就是一群娘家長輩去婆家看看人家新房預備的咋樣,再拿尺子意思意思量量面積,好按照尺寸置辦嫁妝,以免造成浪費。

小戶人家怕拋費,大戶人家就是走個熱鬧。

七茜兒她們出門,就是走下禮俗。

如此五月十五這日,諸事皆宜,七茜兒身穿命婦才能穿戴的金織通袖如意雲紋襖子,腰盤小玉帶,脖子下帶了富貴瓔珞,頭戴點翠的牡丹頭面,右手提著胖小子,左手拿著一把金星尺,身後婢僕抱著盛裝的安兒與根奴便笑眯眯的出了門。

自己怎麼穿其實不重要,如今有什麼聚會,也都是炫耀孩子們去的。

出門就看到滿地攆孩子的張婉如,人正拿著一件小金花襖子給姑娘套呢,她家姑娘那是死也不穿,娘倆就圍著馬車一圈一圈轉。

今兒人家也是盛裝打扮,見到七茜兒就猛沖幾步,一把揪起自己家孩兒笑說︰「真不容易,低頭娶了這麼些,可算仰脖兒過活一回了。」

柴氏在後面听到,便損她說︰「瞧嫂子說的,攏共讓您忙活了兩回,就這般累啊?」

張婉如才不接她這話,倒笑眯眯的瞧著難得盛裝出行的丁魚娘說︰「要麼說咱小七媳婦命好呢,你數一數,這可是九個嫂子帶成群的佷兒男女去給她撐腰,一二般人也沒有這個福分。」

可不是,加上陳家上面那三,正好九個嫂子。

她說完眾嫂子便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均是十分得意。

被丫頭婆子扶在門口相送的葛三素聞言羞澀,又對嫂子們施禮道謝,目送她們紛紛上了馬車,就排了很長一溜兒。

那前面帶頭的車馬都看不到了,後面的還不動彈呢。

跟在葛三素身邊的宋婆子抹淚,她是葛三素離京之後為了隔絕過去,新在外郡收到身邊的人,本以為自己侍奉了個有錢的早晚正式出家的尼師。

誰能想到,翻身人家就嫁到京城來了,還是個正兒八經的五品老爺,侯門之家。

這就真是意外之喜了。

車隊遠去,葛三素這才折返進院,等她回到後面的東屋,坐在炕邊看那些丫頭匆忙來去收拾嫁妝包袱,便對宋婆子道︰「易碎的東西就不要裝箱了。」

反正,她跟管四兒是必要回到這邊住的。

這些嫁妝都是回來之後,在燕京里臨時花錢置辦的,自沒有人家有爹有娘,又有族人的姑娘東西周全,家具到都是好木頭,卻是紫檀也有,花梨也有,樟木也有。

因家里大禍自錢財起,葛三素也沒花大價格置辦,就用了兩萬多貫,壓箱也放了不過五千貫。

她現在戶籍上的名字都不是葛三素,卻叫做葛櫻,名字是管四兒那個粗鄙貨給起的,大概的意思是三月開花的櫻。

宋婆子嗔怪︰「姑娘說的是什麼話,人這輩子只一回不能遮掩,就是帶著嫁妝進婆家的時候,又不必您動手,您坐著看就成。」

這婆子可不知道,整個泉後街,連同前面棋盤院所有媳婦算上,葛三素卻是最富裕那個,人家有少說有三百萬貫家財。

當然,這跟七茜兒瘟神廟下那些又不能比。

可葛三素也沒惦記花舊財,七茜兒壓根是忘記了。

一個丫頭手粗,將陪嫁匣子里的金釵掉出兩個,宋婆子大喊一聲,上去就打。

葛三素看到這釵,就想起一事。

從前小的時候,她看到母親頭上金光閃閃的首飾也想要。

那會子母親便哄她說,素素還小,這些都給你存著,等到明兒你大了,就都給你做嫁妝帶走……

只母親那釵都不知道落到了誰的手里,有著老刀的靠山,送到她手里的還真就是價值幾百萬貫的金銀,這就不錯了。

若沒有靠山,不給你,少給你又如何?她不過是一個絕戶女罷了。

葛三素伸手拿起這釵打量,耳邊滿是宋婆子叱罵小丫頭的聲音。

正忙亂著,那外面又有門房來報,說是開國候府,承宣布政使司譚家來送賀禮?

門房沒有見過啥世面,便口氣夸張說,頭一車便是滿滿一車錦,疊了足有十幾層……

宋婆子聞言大喜,又听是侯爺家來送禮就更喜不自勝。

葛三素把金釵丟到嫁妝里,抬臉看著宋婆子淡淡道︰「而今我還不是宮家婦,巷子里做主的嫂子又剛走,這送禮的要真是知禮數的人家,更不該來叩門,選這個時辰分明心里有鬼,閉門!謝客!」

這分明就是欺負自己外地來的。

宋婆子沒有見過世面,站在原地半天才道︰「姑娘,那,那可是侯府啊?」

葛三素瞥了她一眼,心想,這外郡沒見過世面的到底是不成,回頭還是得請大嫂子幫著尋兩個能抵事的。

跟了葛三素兩年多,宋婆子也模出一些脾氣,看她不吭氣就知道不好了。

如此,便趕忙說,這就去這就去……

管四兒的府門緩緩關閉,就將譚家的捧帖管事整的十分窘迫。

他們確是打听好時間,這才拉著十車賀禮尋到了親衛巷。

這也是打听清楚這外郡媳婦嫁妝不多,娘家人也沒有跟來,還是管四兒早年剛起家那會子哥嫂做主尋的小戶媳婦。

譚家此舉明白說,就是想把舊主關系走起來,他們不敢招惹那幾個名聲在外的厲害女乃女乃,便欺負葛三素這個外郡新婦。

只要禮品進門,從此便自有話說了,哪怕親衛巷把賀禮送回去,那也是有話說的,絕交有仇的才會全退呢。

可他們哪里知道,這位新媳婦也是大風大浪里掙扎出來的,平生最恨就是錢兒,甭說譚家送來十車禮,便是百車你看她看不看一眼。

好半天兒,這管事到底收了禮單帖子,一甩袖子嘟囔道︰「真是,一丘之貉。」

親衛巷的事情宮家那邊自然是不知道。可家族里最有出息,官最大的子弟成婚,族中自然是慎之又慎,必要大操大辦才符合族情。

十多房的人早一月就入了京,又是富裕的商戶人家,人家來的時候也是家家預備了厚禮上門,就堆了宮家幾庫房。

然而商戶到底是商戶,慣用銀錢把人分個三六九等,遇到事情也喜歡說,這事兒若辦,得花多少銀錢?

如此,在七茜兒她們還沒到的時候,坐了滿堂屋的宮家女乃女乃里,便有一位金大女乃女乃對管四兒他娘李氏說︰

「嬸子,我這人脾氣向來直流,也是有啥說啥,您是知道的,我們小叔叔那是什麼人才,便是咱家從前的關系里隨便劃拉一個,少說還不給您帶個十萬貫壓庫?」

李氏知道老家人啥脾氣,就笑笑點頭︰「是了,是了,可是你們小叔叔的事兒,我跟你們伯爺爺也不做主啊。」

金大女乃女乃一想也是這樣,便嘆息道︰「可不是,我們當家的去歲還說,鼓山那邊的劉家托人來問呢,她家大小姐若是嫁人,染布方子一起過來,還給加這個數。」

她豎起三根手指,表示三十萬貫。

剎那,滿屋子羨慕。

在座的兒子,孫子皆不缺,當官就宮之儀這一房。

管四兒他妹阿貓看不下去,便大聲說︰「嬸娘嫂子們快別提這些事兒了,就是給個金山,也得我小哥願意。再說了,我小哥戶籍文書上至今還是個姓管的,他又脾氣不好,別回頭給他听到了好不高興。」

偏這金大嫂子是個腦袋死又憨傻的,她也听不出阿貓話里話外的意思,听完便一拍腿,再好心不過的勸到︰「阿貓你這話說的,不是嫂子添亂,咱不說旁個,就伯爺爺住燕京這宅邸,還沒有咱老家隨便哪房的後院子大,你看這擁擠的……娶幾個小的就是一套大宅子了」她用手指比個銅錢笑道︰「若我說……」

這話沒說完,她婆婆對她後腦勺就是一下︰「你快歇了吧!咱老家能跟這邊比,咱老家多大的宅子都沒門檻,這邊便是個三間茅屋,你也得抬腳進!」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起來。

可不是,商人家門戶平展,便是九進的豪宅都不必抬腳。

正笑的熱鬧,門房進來通知,新媳婦娘家嫂子到了。

如此,呼啦啦一大片人迎接出去。

等都到了,七茜兒才儀態十足的從馬車里出來。

人家身上穿的是命婦常服,穿這身進宮都不失禮。

隨著她出來,那一溜煙兒便是一串兒的朝廷命婦,身上的東西那也未必值錢,可單單腰上盤的那根玉帶,頭頂的點翠首飾,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眾位宮家女乃女乃更是頭回見。

人家管四兒的媳婦,還沒娶就因葛家的方子跟家財,朝廷也早就給預備了五品的誥命補償。

那金大女乃女乃看的目瞪口呆,接著腰上一疼,回頭看去,卻是她家婆。

她婆婆用手擰著她腰上的軟肉罵到︰「這是燕京,你行行好別給家里找麻煩成不成?瞧見沒,就你家錢比磨盤大!才見過幾樣好東西,就敢跑到燕京跟你伯爺爺家擺富貴了?」

剎那,金大女乃女乃面目漲紅的能染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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