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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明殿外火把通明, 刑鞭破空聲凜冽異常,常家四個男丁都跪在殿前的場地上,月兌了上衣受刑。

恩, 家務上不成, 挨打都是硬骨頭。

鞭子抽在肉上, 只要悶哼, 沒人喊疼。

常家的爺們挨揍,常家媳婦觀刑, 剩下親衛巷的媳婦們也不好過, 就被萬歲爺罵沒個嫂子樣兒,看著破事兒發生,卻讓外人看了笑話,真真不分里外,跟自己人動心眼子。

如此, 這一群可憐巴巴的就被送到後宮,在大娘娘廊下集體跪著抄經。

皇爺也是真的護著這群傻子了, 在御史未曾折騰起來的情況下,大網子一撒, 齊刷刷弄進外宮,先一人罰了一頓鞭子。

這就表示, 打都打了你們就不要折騰了。

邵商派根兒淺, 窮人乍富的有的是,外頭還有違背禮書,月月抬新娘的呢, 可爛也是浮皮的腌,好歹得讓大家習慣些年,這跟人家世家動了腦子的比, 老常家這點事壓根都不算什麼。

皇爺真就這麼看。

這已經很好了,就怕皇爺懶的搭理,漠視你的爛,才真是從此沒了生路。

現在皇爺願意把常家的事當做家事去管,也是看在小花兒難做人的面子上,家族內斗到了這種撕破臉的程度……哎,燕京不是頭一份。

怎麼說呢,這是打一路收編一路,山匪山賊都不在少數,睜眼瞎一大片,懂得管家,能看到眼前十畝地的都是稀罕物了。

你還不能嫌棄這幫人,那都是能給皇爺舍命的人,要說忠誠,文人那些表面的都是假的,這些人才是能給楊藻挫骨揚灰的。

其實從行刑這件事便能看出皇家的態度,內部事情,內部制約。

常免申作為家主罰的最重,判五十鞭,常家兄弟都是二十鞭。

皇爺壓根不問誰對誰錯,問這個沒意思,鬧這麼大,那就是常免申的錯。

常家老太太,柴氏皇爺都沒召,埋怨倆婦人作甚,從前在邵商又不是沒管過,該不懂的,到了這個年紀也就改不了了。

老子挨揍,父債子償,長子扛十五鞭子,老二,老三各十鞭。

陳大勝他們在宮外是一人五板子,罰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你是不是認了這個罪過,是不是無辜,也不問,反正今晚皇爺生氣要打你,你就得挨著。

甚至陳大忠,陳大義,陳大勇都十分榮幸的被卷進來,一起挨了揍。

他們三的媳婦,誥命沒上身,頭回進宮卻是受罰抄經。

即便如此,話說回來,那也是榮耀的事情。

天下這麼大,誰家的媳婦,兒子被皇爺當自家人管著?不是罰你,是拿規矩教你。

江太後在親衛巷住著,被常家幾個孫媳婦當著老祖宗侍奉哄著,皇爺是知道並感激的。

他自己不能行的孝,一直是陳家的幾個孩子,孫媳婦代替他在做,

老太太穿了誰的衣,吃了誰的飯,誰陪著每天拉閑話,誰陪著菩薩面前跪經,皇爺更知道。

人家七茜兒跟陳大勝是以自己郡王爹為主,可陳家的幾個孫子和媳婦兒,卻真是好孩子的,把他親娘當親女乃女乃一樣的孝順,江老太太去青雀庵,家里過個小節,有好克化東西也是要打發人送去的。

還有親衛巷的這幾個老刀家的,只要江老太太去,人家給江老太太篦頭,給她做貼身的衣裳,帶著孩子在老太太身邊熱鬧。

江老太太都說,一輩子,最享福,心里最舒坦就是在親衛巷,這邊是她養老的家。

如此誰家孩子什麼樣子,有什麼毛病,皇爺門清,可這些毛病皇爺都能忍,什麼討便宜,嘴碎,小氣,要尖兒,窮講究,死矯情,小算計,那都不是事兒,卻是人性!

都不是聖人,誰也別說自己完美,這是壓根當了自己人,把自己當做長輩,看到晚輩不像話,就一起弄來集體收拾。

雖張婉如她們至今很蒙,搞不懂為什麼常家打架她們抄經,可也得抄啊。

如此就都乖乖的跪了一排,坐在女官的面前,低頭慚愧著抄世家女子在閨閣要懂的那些女子書。

多為母儀、孝行、貞烈、忠義、慈愛、秉禮、智慧、勤儉、才德這些東西。

可憐親衛巷的能夠女乃女乃們,在皇爺看來那就是一水兒的低等小戶人家閨女,甭說亂七八糟的先祖,要說門第,人家佘家與皇爺家那會才是世家,還不是頂級世家。

可憐丁魚娘那一手叉叉字兒,她就描滿一頁,也不知道是啥,女官想耐心解釋教育,哎,人家真聾了,就嚇的啥也听不到了。

曹皇後小半天才發現這還有個半聾的,看她兩眼是淚,沒辦法只得找了人帶到後面去哄。

就都是孽!

所以這是自己人的待遇。

那包氏,夏氏呢。卻是被厭惡的那種人了,都跪在東明殿夾角觀刑呢,人就晾著,冷著,那種不尊重,不當人的態度是徹骨的。

比挨上十次百次鞭子還難受萬倍。

就齊刷刷一群媳婦進宮,跪在殿外被皇爺隔著門罵了幾句,再過來幾個女官當成家里晚輩,又氣又惱偏偏沒有辦法的,都帶到後面被天下之母皇後教育,單單就剩下她們?

剩下她們沒什麼,沒多久,從後殿出來幾個提著水桶的老太監,以攆牲畜的方式將她們以袖驅之,接著她倆跪過的地方,被人拿水沖洗了三遍。

沒人過來與她們多一句廢話,就已經嚇的不成了。

真的,從前多猖狂,從今日起也不會犯了,也真改了。

可誰給你機會回頭呢?

這會子已經想起種種惡果,夏氏便涕淚橫流的對包氏說︰「嫂,嫂子~我,我以前是鬼迷了眼麼?」

包氏卻覺著,她不該在世上活著了,這樣的侮辱是寒涼徹骨,死了都不能忘的。

可她也不能以死謝罪,今晚皇爺都不罰,她們又怎敢自罰結果。

那外面挨揍的一聲不吭,東明殿內卻好不熱鬧。

兒子,兒媳婦啥也沒做,好端端的給干弟弟忙前忙後,這是造了什麼孽一起弄來受罰?

也是沒有道理了。

佘青嶺一怒之下,就把家里倆混世魔王帶進了宮,進了東明殿人家把孩子往地下一放,不管了。

如此,只要根奴兒與安兒伸出小手,腳尖能夠到的地方,有東西?那你就下去吧!!

不足幾息,皇爺最愛的細頸蓮花紋兒的寶瓶已經斷了脖子。

自此,這殿里便滿是張民望嘴里失驚的叫喚聲,呀呀呀呀,呦呦呦呦,哎哎哎哎……

人家佘青嶺就不願意了,不疼不癢的酸了一句︰「別喘氣,好嚇到我乖孫!」

不喘氣,憋死麼?

沒辦法,一群太監在老祖宗的震懾下,只得無聲無息的跟著。

小孩兒闖禍起先只是試探,要看看眼色是不是能做?倆孩子一看折騰無人管束,好呀,這里就是天園了。

沒一會,低處的東西便被一群太監都解救到了高處,挽救不及的統統都被□□了一番。

皇爺也在忍耐,他理虧。

常家兩個長媳是常免申為了給他換好處娶回去的,咱不能卸磨殺驢,就只能忍耐。

再說,孩子一大堆,弄死了都做孤兒去麼?那常家才是真正的無望了。

有功之臣家里出事,真是輕不得重不得。

佘青嶺早就從譚家那些事里看出,楊藻這人就愛犯這種念舊情,左顧右盼瞻前顧後的毛病,卻也不能做什麼。

這毛病對皇帝不好,對他們這些舊臣是有好處的。

真殺伐決斷,無情無義,那才叫糟糕呢。

可他也不能不生氣啊,自家人才會跟兄長鬧脾氣呢,楊藻就很吃這一套的。

于是他便來發脾氣了,孩子也丟給皇爺不管了。

皇爺能咋,只能心里美滋滋的端著唄,倆混世魔王實在鬧騰了,他便讓張民望弄些糕點來哄。

佘青嶺這就不願意了,總算是說了進殿之後的第一句話︰「這個時辰了,往日早就歇下了,好積食?」

人家孩子爺爺不讓吃,皇爺便故作無奈,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那給朕端來。」

一瞬間,殿內刺耳的鬧騰聲停止了,安兒眼睜睜看著幾盤好吃的被取出,又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兒,被放到了高處?

從前在家里,只要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食物,那就是他們的。

這倆孩子乖乖的張著嘴,腦袋就一路尾隨著那些好物上了那邊的桌子?

人尋思呢?不對呀,沒道理啊?這是我們的啊?

于是,倆孩子手拉手的一起走到佘郡王面前,齊齊的張嘴︰「啊!」

嘴都張了,不要客氣,填東西吧,越甜越好,咱兄弟絕不嫌棄。

佘郡王手抖,趕緊扭臉看向一邊。

兩雙眼楮滿是震驚,不是啊,爺爺!您看我,是我們呀,嘴都張開了,都,都這麼大了,您咋不夸獎我,給我吃糕呢?

安兒與根奴以為他爺沒看到,又拉著小手換了位置,再走到爺爺的面前,一起張嘴︰「啊!啊?啊……」

佘青嶺咳嗽一聲,往榻上一躺,找本書就蓋在臉上。

哦,就說麼,俺爺瞌睡了哇。

然後安兒就愁苦了。

富貴人家的孩子話晚,也話少。

只要不跟小伙伴在一起,那基本都半啞巴。

平常他們不用說話就有的是聰明人,抬眼一看就知道他們哆嗦要尿,嘴一張,啥都給他們放在手邊,送到嘴邊。

但這倆孩子在殿里看了一圈人,看他們不是望天就是看地,便覺此處盡傻子。

恩?這里人傻,那就去找爹娘唄。

又手拉手往外走,可走沒有幾步,根奴大些,考慮到爺爺光板睡冷,就月兌開弟弟的手,抬眼四處打量。

看一圈,見殿中幾根大柱,柱下安放高幾,幾上有四方龍紋錦繡蓋布,蓋布上又放了四尊銅制鎏金香爐,還在冒青煙。

孩子的眼里,那蓋布與小被兒是一種東西,于是他看看蓋布,再看看弟弟。

安人剎那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人就邁著小短腿走到高幾下面,就地一趴,根奴就踩了上去。

如此,殿內就響起女乃聲女乃氣的嘿咻,嘿咻,呦呦呦……的聲音。

佘青嶺不能看了,扭臉對著榻另一面開始肩膀聳動。

一群太監護著,卻也不敢喊啊,又眼巴巴的去看皇爺,皇爺也沒見過這麼小,這麼皮的孩子,還是會合作淘氣的皮孩子,就手托下巴笑眯眯的看。

他自己的沒管過,小花兒他們在跟前的時候都懂事了。

便是有這麼大的,那都被後面的傻子教的沒斷女乃就知道孝順了。

根奴站在弟弟背上,高高的舉著小手,仰著腦袋一動不動,像個祈雨的雕像。

安兒就如小烏龜,不時艱難扭著脖子看看位置,前進後退挪動的就嘿咻,嘿咻的很有章法。

只是,他以為的方向,跟看到的是相反的,便馱著他哥圍著高幾半轉悠。

皇爺本來心情挺不好的,從前只知道常免申這家伙是個內里不清楚的糊涂蛋,誰能想到能糟糕到這種程度。

然而便是有天大的怒氣,他也被面前的奇觀搞的忍俊不住還得忍。

那真是,吃女乃的狂野盡頭,不哭不鬧的默默折騰,人就兩頭汗的那叫個努力。

根奴兒手都開始抖,好不容易拽住蓋布,這倆合作久了,腦袋頂一松氣,小烏龜就往地上一趴,他哥就兩腳懸空,那個碩大的銅爐就開始搖晃。

張民望等的就是這一刻,跟著幾個太監上去就抬,一瞬間那布巾便被揪到地上,倆孩子摔成一堆兒,卻也皮實,不哭,很灑月兌的拍拍不存在的灰人家站起來了。

站起來先去看張民望的臉色,張民望就只能跟幾個小太監掩耳盜鈴的假裝沒看到。

安人無奈的搖頭,確定自己小小年紀,一天看到了最多的傻子。

看完一圈人,人家根奴兒就拖著蓋布來到爺爺身邊,意思意思給他寒酸至極的蓋住了腳。

意思到了就得了,就體會去吧。

這是真孝順啊,害怕他爺凍著。

安兒還夠著他爺腳脖子,小手拍拍的哦哦幾下,這才表達完孝心。

完成孝孫任務,倆孩子孩子就手拉手再看一眼桌子,看到家還沒有意思把那些吃的給自己,就去找爹娘求援。

如此,就一起走到東明殿的台階外面,還沒爬出去呢,就被包氏,夏氏隱約的哭聲驚動了。

那一剎也是看到了外面的黑漆漆,外家夜色火把搖曳,小孩子麼,就是再膽大也被他們太女乃女乃威脅過,表示外面必有東西能吃掉你。

安兒把胖手在臉上一扒拉,對他哥警告到︰「哇~嗚!」

倆小爪子張開的,也是凶猛至極。

恩,吃他們的怪物確實叫個哇嗚,後面還有個幾。

他們太女乃說,那玩意兒就叫個哇嗚幾?這是一種老太太沒有根據的杜撰,還是世襲的。

根奴嚇到了,立刻雙手捂住嘴,又察覺舍了弟弟不好,便一手捂嘴,一手領著弟弟倒退回來,走回爺爺的身邊,也不打攪人家,就貼著榻安靜的坐下。

這是一個陌生的,很高的大房子。

房子很亮,還有一群傻子,爹娘也不在,肚肚也是很餓的,怎麼辦呢?

坐了一會忍耐不住,到底決定繼續奮斗一次。

如此,這倆孩子又互相看看,繼續配合著來到御案面前,這次換根奴趴下了。

皇爺也是看的極忘情,仿佛一切憂愁都被治愈了般,就一直笑,一直笑成了盛開的大芍藥,還是黃色的。

一只小胖手探索的從桌下探出,小喉管子里艱難的聲音斷斷續續,那手從文房上挨個模索過去。

有時候人家快要模到了,那披著黃皮黑心的,還要把盤子挪一下,直壞到榻那邊有人咳嗽,皇爺才想起,人家爺在呢。

便忍笑把盤子遞到合適的地方,安兒一探手便拿到了,這次高興的 了一聲,開始往下一塊一塊運送點心。

老陳家鄉下人出身,他們太女乃女乃帶著他們在外面做客,凡舉感興趣的吃的,老太太是給他們連盤端的。

如此,這一盤子沒多少的點心便被運送完了,一塊也沒留的被倆孩子抱著回到塌邊,人家真的很孝順,隔著蓋布,還給他們爺的腳面擺一塊,這才坐下吃。

佘青嶺洋洋得意的坐起,取了糕笑眯眯的邊吃邊看皇爺,皇爺剛準備哈哈大笑,外面那家混帳受了刑回來御前認罪。

這不能笑了。

佘青嶺擺擺手,有太監抬著屏風隔開羅漢榻,他抱起兩個孫子,左右親親,親自倒了一些水,低頭試溫感覺不燙,這才一個孩子灌了半杯。

這頓淘氣的就是一身汗。

倆孩子在家淘氣也是這樣,就蔫不唧的配合著亂,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先找他,沒有他找太女乃,找不到太女乃才會找爹娘。

當然這樣的時候很少,一般的要求是會被滿足的……

這麼說吧,只要不涉及丑姑,這種節奏絕對不會亂,只要涉及丑姑,家里就是殺雞宰羊聲勢浩大,不混戰完決不罷休。

目前是丑姑打根奴,根奴吃虧跟弟弟告狀,然後兄弟配合一起把丑姑打哭。

如果某日丑姑不來,那就是他們三在巷子里打斜對門的童家大姐兒,然後童家大姐兒就會找外援,喊了其余的丫頭一起打他們三,基本勢均力敵。

這種戰爭每天都有,打完了嚎哭回家找娘,哄好了出去繼續做世上最甜蜜的兄弟姐妹,好上一會繼續打,沒有一家的崽子是包容的,就一個塞一個狂野。

偶爾也會跟六部巷子的孩子打,只要不踫到兵部大點的孩子,親衛巷的崽子基本不輸。

外面人看到親衛巷的孩子出去,那都是各家護著各家的趕緊走,壓根不許往他們身邊湊。

這哪兒像官老爺家的少爺小姐?良心話,包括佘青嶺都不太會教孩子。

現在為什麼不回郡王府,就是心疼孩子回去守著個大破園子連個小伙伴都沒有。

哪兒像在親衛巷,話都不用說,站在家門口啊啊幾聲,沒一會小短腿都吧嗒,吧嗒的就匯集在一起了……

這邊哄孩子,那邊痛苦著請罪。

皇爺也是憂愁的看著常免申,半天才壓抑憤怒著問︰「汝~何敢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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