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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炭塊在灶膛里發著紅光, 陳大勝坐在鍋里, 正在齜牙咧嘴的模腰上一塊青記。

便是這樣的, 每次都是這樣的, 無論做什麼事情,不是得罪阿女乃被敲,便是得罪娘子被掐。都是不能言語的苦楚,哎!且忍耐吧。

爹說的好, 人麼,便是來這人世吃苦的,那不吃苦的便不是做人是做神仙了。

院里,小丫頭隱約的聲音送了進來。

「女乃女乃,四爺的衣服針線上送來了,尹婆子說, 今年家里最後幾張紫貂都給四爺貼了里子了,就怪可惜的, 人旁人家遇到這樣的好貂毛, 都是襖子領兒用的, 便是不做領子, 做個暖脖也是好的。」

媳婦不緊不慢的聲音從窗戶下面傳進來。

「放這吧,就那婆子見天話多,你家老爺是個穿棉布的, 再配個貂領兒?不倫不類的。你去跟老太太說,今兒就不過去了,叫灶上燙幾壺老酒, 再燒幾個下酒菜都擺到西廂房去,一會子你們四爺出來,就去請大爺,二爺,三爺過來吃酒。」

小丫頭應了又問︰「那?姑老爺請不請?」

媳婦又說︰「咱家的事兒,喊他作甚?你~也說得對!就悄悄去說,莫讓人看到。」

小丫頭脆聲的應了離開,好像是叫四月的吧?媳婦兒說,這丫頭極聰明,恩,果然心思細膩,敢替主子周全,是個好丫頭。

等到外面寂靜無聲,陳大勝才隔著門問外面︰「媳婦兒?還生氣呢?」

門外沒吭氣,歇了一會才道︰「這麼點小事兒,我至于嗎?」

陳大勝無奈張嘴,呲牙模模腰上的黑青,就真誠的點頭贊美︰「那確實,娘子向來大度。」

媳婦兒這次算是滿意了,也願意跟他說話了,她笑了一聲就問︰「快過年了,咱干爹不來啊?」

陳大勝緩緩呼出一口氣,往水下坐了坐了,媳婦兒給燒的水忒熱,卻不敢抱怨。

他拿著布巾擰了一下,蓋在臉上悶聲悶氣的道︰「爹說,你的心意領了,他一身罪孽,就不享這人間福氣了。」

其實原話是,老夫一家都下了地獄,就憑什麼我在人間享福。

七茜兒愣了,好半天兒才說︰「這樣啊!那皇爺給你假了?」

陳大勝蒙在布巾下的臉點點,又側臉大聲對外說︰「恩!皇爺讓我過了元宵節回去,說是這幾個月辛苦了……」他想起什麼,語氣停頓了下,又側耳傾听,感覺外面沒人這才說︰「媳婦兒,等過了新年,家里恐怕又要接旨了,爹說我要升官了,爹還說,讓人給你做新的誥命……。」

門外靜默,許久,媳婦兒便發出好奇怪的一聲蹉嘆道︰「這就從五品了啊?都說五品是個坎兒,你這也過的莫名其妙的,這才多久啊?」

陳大勝咬咬牙︰「正五品,兩級。」

屋外又傳來笑聲,他媳婦兒倒也沒有狂喜,卻用輕快的語氣問︰「你這人也是奇怪,升官的過程都與旁人不同,我還以為便是有爹看護著,少說你也得熬上三年資歷呢,你跟我說說,這次?你是怎麼升的這五品老爺?」

陳大勝輕輕呼氣,一伸手把澡鍋邊上的小酒壺提起來,對著壺嘴喝了兩口道︰「不想說!」

堂子外又輕快的笑了起來,她說︰「我把你衣衫偎在火盆邊兒上了,一會子我讓吉祥進來伺候,你有事兒吩咐他做。」

陳大勝忙問︰「你生氣了?」

七茜兒卻在屋外說︰「沒有呢,咱們老爺升官了,今兒啊,我就下廚燒幾個你愛吃的菜。」

陳大勝一把取了布巾,嘴角勾起來問︰「你知道我愛吃什麼?」

七茜兒就有些不耐煩的說到︰「肉唄!你可吃過啥好東西啊……」

說完她便走了,腳步輕若羽毛。

陳大勝無聲的笑笑,便心滿意足的合了眼,泡的舒暢,偶爾還伸出手去鍋邊揪一片早就擺在那邊的豬耳朵吃。

他便是這樣的,貧寒出身沒啥見識,就只認肉好吃。

可是吃著吃著,他又嘆息起來,對他而言,這次升官的事兒,多少就有些惡心了。

事情要從那瘋尼來了那天起說了,有多少個夜晚皇爺屋內歇著,屋頂瘋尼蹲著,他們七個果著寒風里立著,還連著听了幾十天的子夜四時歌。

四下里,他們管這個曲兒叫姑子發春歌。

今兒回來馬兒行的慢,他便听到有人在身後哼哼那幾句魔咒……秋愛兩兩雁,春感雙雙燕……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他嚇一跳,猛的回頭卻是小五胡有貴。

胡有貴一愣,接著自己也嚇一跳。

無人知道那情不移是為何瘋的,更無人知道,為何情不移非要說是皇爺殺了譚二?

明明是他殺的好麼!

全天下人都能猜忌皇爺,唯獨他們幾個不能,他們都知道皇爺是冤枉的,卻沒法替皇爺解釋,這事兒便有些惡心了。

如此,宮內睡覺的窩火,房頂的也窩火,他們這幾個果著的也憋屈。

幾十天過去了,那日他們半上午下值,路過一家茶館竟听到里面有人說書,說的是皇爺當年遇譚二與之飲酒交心,繼引為知己,便一起焚香結拜,發誓一起征戰天下共享富貴……

這書陳大勝他們听過,皇爺偶爾出宮去喜歡的大臣家里坐著,若賞臉留飯了,大臣們都愛點這一出給皇爺看。

要說皇爺也是個能夠的,他都听了幾十遍了,每次還能龍顏大悅,又是賞東西又是說好什麼的,反正陳大勝都听惡心了。

那天的書還是老一本,听書的氣氛卻不一樣,說書的才講了個引子,便有一個讀書人坐在茶館里冷笑,還大聲譏諷,說沒權沒勢的時候什麼情誼都算作情誼,就怕一朝富貴了便翻臉不認人了。

不認人便罷了,最惡心是命都被人某算了去。

這人嘴巴也是欠的,他說完旁邊便有個更欠問卻是為何?這讀書人便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說了很多開國帝殺有功之臣的事例,他言語之間雖沒有明說,可話里的意思卻是皇爺得了天下,就覺著譚二功勞太大,封無可封便只能弄死他了?

眾人听了便齊齊吸著涼氣,陳大勝隔著明窗看去,看客們的表情卻是都信了的。那茶館老板嚇了半死,忙親自出去攆客。

當時陳大勝就想,自打那瘋尼來了,皇爺忍讓了,天下便覺著皇爺沒理了?現在還流傳出這樣的混賬話,這就純屬放屁了!更在他看來,皇爺是替自己背的鍋,那就不能忍了。

如此陳大勝便一抬腳進了茶館,一伸手掀了那嘴欠的桌子,拎起那胡說八道的前朝文人,他便上了說書桌子。

也不管那嘴欠的如何掙扎,見看客要跑,陳大勝卻指著茶樓的門說,今兒有一個算一個,誰敢跑,腿打折!

他女乃就是這樣威脅他的,每次這話都頂用。

看客們都嚇得不輕,又看到門口一排親衛老爺冷然堵著門,便各自低頭顫抖著不敢動彈。

陳大勝看了一圈,見都老實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他把背後長刀往說書台子上一放,就對眾人說了一番話……

「我叫陳大勝,老家在被魚道連累的兩江下游,至今八輩祖宗還在水里淹著,咱是契約奴出身……而今在大梁宮南門值更,還有個虛爵叫做城門侯……」

「……皇爺給咱起了字兒叫飛廉,陳飛廉!記住我這張臉,還有這個名兒,以後保不齊時常就能听到了,誰敢說咱們皇爺不好,滿口牙給你們打出來信不信?」

陳大勝不看人,一只手拽起那文人,對著他的欠嘴就是一拳,這人當下就吐出五六顆牙,一嘴血。

陳大勝把他擲在地上繼續說︰「就這樣打!記住了!今兒我听這孫子說這話我就不願意了,那旁人不知道這事兒?天下還有比咱們兄弟幾個更清楚的麼?你們就給我好好的听!不知道我是誰,听完了,出去隨便拉個大梁官,下到不入流的衙役,上到一品的老大人們問,他們都知道我的。

便是譚帥來了,他也不敢說比咱們兄弟更知道二將軍了!咱們是誰?咱們從前是跟著譚二將軍賣命的長刀,在譚家軍長刀營賺幾個碎銀子養家糊口搏命人。

今兒我也給你們說一回書,就說說譚二將軍怎麼沒的吧,畢竟這世上再沒比我們哥幾個更清楚的了,二將軍沒的那日我們都在,一個沒少都在這里呢……你們道听途說這些事兒,總比不過咱們幾個親眼目睹吧?老話這麼說的?哦,眼見為實耳听為虛,對吧?」

陳大勝是個嘴笨的,他話不多,說的也寡淡,開始看客們都嚇壞了,最後听得人卻越來越多,那茶館外面拴馬柵欄上都是人呢。

陳大勝也不會給譚家留臉,如何集結的,如何等待增援的,譚二將軍最後如何瘋魔的,他一個人如何舞著刀,直面黑騎尉進去再也沒出來的……

最後他總結︰「……咱們這些做老刀的,從背了這把東西開始對的就是黑騎尉,兩軍交戰生死由天,都各為其主,踫上了,死戰!我死他活,他活我死,這事兒誰也別怨恨誰,說不得前後腳閻王老爺面前報道,排的還是一個隊。

咱們記不得殺了多少黑騎尉,我就記的咱長刀弟兄從前有兩千,死了一千九百九十三,而今這世上就只有我們七個了,哦,慶豐還有個孟全子,那是半個,那家伙也是兩江人,家里從前半村的親戚,就活下來他一個。

都是爹生娘養的娃,誰就願意死?可遇上了,打仗呢,就得死人,那晚最後的黑騎都死了,譚二將軍也沒了,黑騎尉跟長刀營是血仇,誰死都甭埋怨,咱早就認命了,什麼不能一起共享富貴?什麼封無可封?你們是傻子麼?」

陳大勝用眼楮瞪了一圈人,他也說完了,便站起了,再看身邊這個滿嘴血,已經嚇的尿了褲子的文人說︰「前朝的吧?看你這打扮?家業敗落了吧?你心有不甘,又氣又怨,就編排起我們皇爺來了?」

他指指自己的眼楮︰「老子是個小心眼,我記住你這個嘴欠的了!」

嘴欠的當下暈厥過去。

陳大勝背起刀,看著周圍不說話的人嘲笑︰「你們是真傻還是假傻?前朝什麼日子沒經歷過麼?這才一年!這個天下還有個屁富貴,國庫是空的,糧庫是空的,土地是荒的,魚道年年造孽兩江下游人口都絕了!

咱們皇爺,滿朝的老大人自打大梁朝立了,就都省吃儉用想辦些好事兒,想給老少爺們趕緊清理下河道,想把魚道補了讓這天下恢復恢復元氣兒,讓你們吃上飯,讓你們穿上衣!富貴~嘶~富貴?這個破天下誰愛接誰接,你們當我們皇爺多願意呢!」

他走到門口心中不忿,就又回頭抱拳說︰「老少爺們就行行好,你們對天下的事兒不懂,就坐在家里安安靜靜吃你們的清閑飯!就為你們有空清閑著掰閑話這日子,多少人死了,尸骨還沒涼透呢!卻仍有那白發蒼蒼的傻子笨蛋,為你們這一個個腦子不夠用的賣著命呢,這大梁朝國開國便減了三層賦,咋,覺著交的少了?吃的太飽就開始說閑話了?人得有良心,對不對?不是威脅你們,若是那一□□的老實人生氣了,也不遠,前朝可剛沒了!」

罵完他紅著眼珠子走了,越走越覺著對不住人皇爺,等補了一白日覺回了皇宮,這晚皇爺卻讓他進了議政的大殿,皇爺站在他面前似乎是很激動的,激動完了皇爺就紅著大眼珠子,拍著他的肩膀說︰「朕!沒有看錯你!好孩子啊!」

陳大勝當下腿虛,差點就沒有軟倒。

皇爺夸完,相爺也夸,老太師就模著自己的白發蒼蒼嘆息︰「為天下萬民安,做一傻子,老夫甘之如飴!」」

往日跟他們少有來往的那些大臣們都對著他們幾個微笑?

陳大勝就有些糊涂了,他心想皇爺我對不住您吶,讓您給我背了個大鍋,您還說我是好孩子?

越想越慚愧,他就紅著臉跟皇爺施禮退出議政殿,繼續虔誠守夜贖罪,對不住東家呢,以後要加倍干活才能對的起人家的糧食呢……。

後,他就听到他義父在殿里頗驕傲的說,我孩兒一貫如此,老實疙瘩還是個羞臉子,老大人們莫要夸他了,他最怕人夸他……

陳大勝就無力的靠在宮柱上,看著將將入夜的天空想,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

恩,到底是升官了,兩級!

後來陳大勝才知道,本來新朝崛起,新舊相融矛盾就會很多,不止朝上,民間更是謠言四起,亂七八糟的什麼話都有,最惡便是武帝殺功臣。

可你也不能挨個砍了啊,天下萬民,大部分是隨波逐流听不懂道理的,況且你砍也砍不完。

皇爺殺譚二這個謠言早就有了,甚至為了這事,皇爺命前朝最好的執筆大臣寫了他的造反過程,還著重寫了與譚二的友情,最後這份《明心錄》就隨著公文層層下發了,皇爺希望天下人能夠理解,然而天下人多不識字。

那布告在各州各縣城門口都風蝕了,也不會有人去讀。又為何譚家這樣折騰皇爺都沒辦法,用干爹的話來說,對謠言這個東西,便是皇帝老子也是沒辦法的。

也是傳奇故事了,偏這世上就有個知道真相的陳大勝,他心里有鬼,就理直氣壯的去解釋了,偏誰說都是分析,據說,听說……而他卻是前朝苦主,又譚家軍出身,譚二身邊最後的老刀,如此他的解釋才是最可信的。

尤其是他最後那段話,好像是很直接的捅破了真相,是啊,有點腦子的都會想,前朝還有什麼呢?除了一個搖搖欲墜的窮江山,勉強活下來的子民,還有什麼呢?

什麼大富貴啊,沒有的啊!這個大梁朝只有一個為了萬民活路造反的皇爺,還有一群勵精圖治的老大臣啊。

人心是個好東西,皇爺就莫名其妙便洗了冤屈,竟忽有了民心了。

他確定,飛廉乃是他臥榻邊上,最信任之人。

陳大勝一臉懵,滿朝大臣一臉懵,皇爺一臉懵,懵完就齊齊歡喜,再加上那瘋尼她爹秦拙來了燕京,便徹底解月兌了陳大勝。

皇爺給老刀們放了大假,臨走的時候佘伴伴告訴陳大勝,明年開年,皇爺祭祀之後,便會分封一批有能力的朝臣,你們也位列當中,我兒官升兩級,其余孩子們也做得不錯,各升職一等,其余還有厚賞,便不說了。

陳大勝听到皇爺又給自己升官了,便更內疚,看兒子表情平淡,佘伴伴就更加欣慰,想,我兒果然穩當,不但聰慧,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之將心,日後大出息是穩了。

欣慰之後,自然又給兒子帶了一大堆東西,讓他趕緊回家去過年。

這便是陳大勝升官的過程了,他覺著羞恥,便不願意跟媳婦兒說。

可是他卻不知道,災難就在眼前,這世上有些事兒出人意料,有些人就總要跑跑偏的。

自己家老爺升官了,七茜兒自然是高興的,便是上輩子老爺是這大梁朝死了的大英雄,她也沒這般高興。

活著的老爺真爭氣!

等過了年,老爺就與棋盤院的唐九源平級了,再等一年想法子再那傻子整點功績,就再來一級,那自己的安兒,便是這泉後街最拽的崽崽了。

心里想的美,七茜兒便給陳大勝糊了一個大羊頭,莊子上有頭牛掉溝里摔死了,她本來想留著過年吃,現在也取出來,把上好的牛肉切一盤,正心里美著,切的正高興,七茜兒的刀便忽然停了。

方圓四五里,不正常的動靜她一听便知。有七八道不尋常的破風之聲已經上了老祠堂。

七茜兒扭臉看看谷雨,就吩咐他道︰「過來,繼續切著,若有人找我,就說我去磨房了。」

谷雨一愣心想,大娘子這不但給親手做菜,還要給四爺親手磨面,可真賢惠啊。

他笑眯眯的想接刀,然而大娘子卻提著刀出去了,他也不敢要。

夜幕下的泉後街祠堂,七道身影聳立四處觀察。

他們看了一會,看到遠處的燈火通明的地方,便有一中年人說︰「師傅,那處便是陳家,現在他家的子孫正在給他家老太太做添福鍋呢。」

立在當中那老者,不,這人從表面看去至多三十多歲,他保養的好,頭發漆黑,膚白俊雅,因內家功夫修煉得當,今年實壽六十有三,卻絲毫看不出來。

此人在江湖卻與護國寺玄山大師齊名。

姓秦名拙,卻是秦舍的當家人。

秦拙穿一單薄長衫,大冷天他的寬袖被風鼓舞的飛起,如飛仙一般。

可這仙人一開口,便損了仙人格調,竟充滿了不講理的任性桀驁之意。

「哼!他家倒是好吃好喝,又是唱戲,又是做福鍋,只可憐我的孩兒卻被人整整侮辱了幾十日!那長刀卑劣,不敢正面交鋒,行事竟如畜生一般!」

秦拙的徒弟在邊上也是氣憤不已道︰「師傅,萬想不到楊藻竟是這樣卑鄙無恥,今日便無論如何也要殺上幾個,給我們師姐出出氣,見見血……」

然而這人話還沒說完,便從隔壁房檐上傳來一聲嬌笑︰「呦!楊藻無恥,你找他去啊!怎麼?招惹不起皇帝,欺負個看門的又算什麼本事?」

眾人皆驚,尤其是秦拙,他猛的扭頭,心內就一木,多少年了,他才發現自己肌膚竟然會起雞皮疙瘩?

隔壁屋頂脊獸之上,正懶洋洋斜著一個小娘子,這小娘子帶著面具,穿著一身紫貂毛的襖子,她那一晃一晃的繡鞋上,還掛著倆大毛球。

眾人也看不出這娘子的年紀,卻驚愕于這娘子的動作,人家就斜斜無骨一般的靠著,雖說著話,卻拿著一把菜刀似在修指甲?

秦舍微微一驚,暗道,這女子何時來的,又是何時坐在這里的,他竟不知道?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玄山壯年都沒讓他覺著有威脅過。

這個?

他忽眼楮一亮,難得一抬手道︰「老夫眼拙,卻不知,娘子可是這百泉山的榆樹娘娘?」

那女子咯咯一笑,一伸手抿了一下頭發道︰「呦!你知道我?可去過我的廟了?可給我上過香了?」

秦拙一生不服于人,能這樣平等說話卻已是難得。

自打譚二死了,他姑娘瘋了,他無處發泄,便總想做點什麼,是!他悔了,他後悔自己耽誤了女兒的青春,他後悔給那譚二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說什麼我秦拙的女兒怕是只有王爵才能勉強配得。

多少年了,譚二一直在努力,女兒就一直在等待。這對父女皆是偏執之人,認錯是不可能的,便只能瘋魔了。

今次女兒被老刀果身侮辱,秦拙不想給門派招惹禍端,卻無論如何也想出了這口氣,他心里懂些道理,知道楊藻死了,天下會再次大亂拖累萬民。

不想秦舍頂這個名頭,他便只能來收拾老刀出氣,卻不想在這百泉山下遇到了隱士榆樹娘。

秦拙不想招惹她,便冷哼一聲道︰「老夫秦拙!!」

七茜兒聞言一愣,她又不知道江湖到底誰是老大,便是知道又如何,擋了她老爺當官的,便統統都是遭雷劈的王八蛋!

如此她也沒多想便問︰「你叫琴桌?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琴凳?」

秦拙聞言大怒,有多少年沒人這樣與她說話了。

他一伸手抽出腰下寶劍,對著那無禮的榆樹娘便去了。

小年之夜,大雪紛飛,被捆綁著的情不移從車子里翻出來,光著腦袋看著上空唱到︰「……情知三夏熬,今日偏獨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樓寢。輕衣不重彩,飆風故不涼。三伏何時過,許儂紅粉妝。盛暑非游節,百慮相纏綿。泛舟芙蓉湖,散思蓮子間……哈哈,傻子,我爹不在家,咱泛舟去啊?」

天空幾聲脆響,有個女子喊了句︰「哎!老桌子,下面有個女尼懷春呢,看到沒?」

「閉嘴!休要胡說,吃老夫一劍……」

「你也閉嘴,就吃老娘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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