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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冬天並不漫長, 幾乎就是幾場大雪過後,天氣就慢慢轉暖了。積雪一天天融化,小溪沒日沒夜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田野邊湍急的水流流向各處。

冬雪融化,底下蟄伏的野草迫不及待鑽出殘雪, 露出一片片女敕綠的芽尖。

幾乎是轉眼間, 山野間又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綠色。

這綠色尤為溫柔,帶著勃勃生機的女敕黃。

梅栗花園里的金雀花們也長出了新的芽葉,杜鵑花也是, 沉寂了一冬的花園卯足了勁準備在今年再次開出一片燦爛的花海。

看著這些植物們, 梅栗的心情總是很好。

不過, 和這些每一天都在向陽生長的植物們比起來,家中佩格夫人的鬼魂, 看上去好像正在枯萎。

梅莉還記得自己剛來這個世界時看到的佩格夫人,雖然蒼白而消瘦,是個十足的病人模樣, 但是鮮艷的紅發和翠綠湖水般的眼楮,讓人看一眼就心旌搖曳。

可現在, 她的碧綠色眼楮變得渾濁起來, 鮮艷紅發也不知不覺褪色了。

照常給佩格夫人送上食物, 梅栗離開她的房間時, 看見她從前漂亮的紅發, 已經變得如同稻草一般。

在這個萬物復蘇的美好春日, 佩格夫人似乎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

是因為鬼魂無法長期滯留在這里嗎?佩格夫人的鬼魂又是為什麼一直留在這里不願離去?

梅栗踩著略顯沉重的步伐走下樓,心中有些無法言說的憂慮。

「砰——砰——」有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這敲門聲並不是從大門那邊傳來,而是從廚房側門傳來,只要听到這個敲門聲, 梅栗就知道這是誰來了。

先前的憂慮也一下子被沖散。

她拉開門,外面堵著門的,果然是那個因為身高太高,讓人一眼都沒法看見腦袋的沼澤怪物。

他現在已經學會敲門了,敲門聲和別人不一樣,慢吞吞的,很有特色。

「你來啦,等我一下。」梅栗對著門外的沼澤怪物說了一聲,換了雙更適合外出的鞋子,提上籃子帶上雨傘,順便從一邊架子上拿了件披肩隨手披在身上,這才出了門。

今日外面又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是春日特有的溫吞柔緩,甚至朦朧如煙霧。

梅栗舉著傘走在沼澤怪物身邊,過了冬日,沼澤怪物身上的那件披肩已經被她重新拿回來洗干淨,現在正披在她自己身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披肩在沼澤怪物身上披久了,她總感覺上面有股青草味洗不掉。

春天的沼澤怪物一改冬天的宅,只要下了雨,他就會在曠野上徘徊,充分讓那些春天的雨水浸透他的身軀。

梅栗一兩天沒看見他,就會發現他身上長滿了青草,比那些田野上的青草長得還要快。

有一次,她去曠野上尋找沼澤怪物,半天都沒找到他,最後他自己動了動,她才發現他就抱著膝蓋蹲在在她剛經過的路邊,因為身上長著的野草太多了,她才沒有發現,誤以為那真是路邊一塊被野草叢遮住的大石頭。

「你身上這些草,能不能拔?」梅栗種了一段時間的菜,經常除草習慣了,看見沼澤怪物身上長草就手癢。

悄悄拔了一回,也沒見到他有不適,于是後面只要看到他身上長草了,就動手幫忙除草。

就是……春天的草實在長得太快了!

走在朦朧細雨中,近處的田野,遠處的樹林,都不見人影,只有她們兩個。梅栗時常打著傘出來和沼澤怪物一起漫步雨中,順便摘一點野菜回去。

可能是她摘那種野菜的次數太多了,後來她發現沼澤怪物身上都開始長那種野菜。

看著長了野菜,又送上門來的沼澤怪物,梅栗沉默。

她強烈懷疑,沼澤怪物身上的野菜就是他自己種的!

明明她已經克制自己不要想在他身上種菜,結果他自己動手了!

他根本不知道要克制自己血脈里的種田之力有多困難,因為愛情,她都忍痛放棄肥田和肥料了,他還要一次又一次地主動。

……如果一定要種,希望種點其他的菜,這野菜就吃個新鮮,其實也不是很好吃啊。

在她的拒絕下,沼澤怪物總算是沒有再繼續往身上種野菜。

他先前是個不挑剔自己身上長什麼的天然系沼澤怪物,但是和梅栗在一起時間長了,他竟然也學會挑剔自己身上長什麼了。

野草們長得茂盛之後,會被梅栗毫不客氣地拔掉,顯然它們不受喜愛。

倒是有一次身上長了野花,梅栗多看了兩眼,沒有拔掉,沼澤怪物發現了,並且他慢慢回憶起了從前,梅栗每次見到他都要故意扔一朵野花給他。

這下子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沼澤怪物身上長著的植物從雜草過渡成了各種野花。春天這種野花大爆發的季節,幾天時間,沼澤怪物身上就開出了一整個花園。

各色野花在他身上安家,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彩繽紛。

梅栗忙著整治自己的菜園子,三天沒見到沼澤怪物,再見到,就被他這個「心花怒放」的模樣給驚呆了。

——梅栗的移動花園,這很可以。

開了滿身的花,跑來送給她。

沼澤怪物不會說話,很多時候他的表達也很遲鈍緩慢,但是梅栗總能清晰感覺到他回贈的喜愛。

「怪物」的喜歡,好像比人類更加單純直白。

梅栗簡直招架不住這個人形花園,仔仔細細把他身上的花們稍稍修剪了一下,讓它們看上去更好看,剪下來的花做了個花環給他戴頭上了。

大約是她這個花環惹的禍,又過了幾天,梅栗赫然發現,沼澤怪物頭上的花環中間,多了個新搭的鳥巢。

梅栗︰「……」什麼眼神不好的倒霉鳥兒,在人家腦袋上做巢。

她只好把那鳥巢取下來,放置在了路邊的樹上,至于那眼神不好的鳥能不能找得到自己的新家,她也不知道。

赫莎又跑來她家里找她玩耍,冬天大家都不敢靠近森林,梅栗也沒有去過市集,一冬沒見的兩個小伙伴開開心心聊完天,又相約去市集買東西。

赫莎腳步輕快,連蹦帶跳走在前面,招呼梅栗,「快點呀!」

梅栗在後面走得慢吞吞的,時不時還要趁赫莎不注意看看身後。

沼澤怪物巴巴地跟在她後面,他平時移動是很慢的,跟不上小姑娘的步伐。一直跟在她們身後,越落越遠,努力追趕的樣子看著還有點怪可憐的。

路過一個泥潭,梅栗推了推沼澤怪物,讓他進去待著,小聲跟他說︰「你就在這等我,我買完東西就回來了。」

沼澤怪物就老實地站在泥潭里,目送她遠去。

梅栗往後看看,突然感受到了良心的譴責。

但是東西還是要買的,不少生活用品經過一冬的消耗都需要補充了。

市集里比之前更熱鬧,許多人都站在家門口聊天,梅栗瞧見好幾個年輕男人從身邊匆匆跑過,神情有些異樣地談論著些什麼。

「這是怎麼了,跑什麼呀?發生什麼了?」赫莎奇怪地問。

她拉住了一個去看熱鬧的年輕人,那人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隨口解釋說︰「住在南樹林那邊的瑪吉大嬸好像失蹤了。」

「什麼?怎麼會!」赫莎驚呼一聲,拖著梅栗跟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前去瑪吉大嬸家。

瑪吉大嬸一家三口,住在距離市集一段距離的南樹林附近,梅栗記得從前自己和赫莎去摘白菇的路上,還曾踫見過她,模樣記不得了,就記得是個很尋常的中年大嬸,嗓門很洪亮。

瑪吉大嬸的丈夫在外面做了兩天工回來,沒看見妻子,又詢問在外面瘋玩了一天的小兒子,他也不知道母親去哪了,父子兩人到處都沒找到人,又過了一晚上,這才確定人失蹤了,如今朋友和鄰居正要幫著他們去各處尋找瑪吉大嬸的蹤跡。

到底不是發生在她們身上的事,除了親朋好友,許多人也只是單純看個熱鬧。

人群很快散了,談論兩句這樁新鮮事,又很快聊起其他話題。

梅栗提著許多東西回去,路過那個泥潭邊,沼澤怪物像個開滿鮮花的春天路標,把自己從泥潭里拔.出來,跟著她一起走回去。

有白色和黃色的小蝴蝶繞著他飛來飛去。

梅栗在市集里被影響的心情,看到這一幕,又慢慢變好了。她笑著伸出手,拂過他身上那些野花。

安靜的夜里,忽然被一個關于地下室的噩夢驚醒,梅栗模著額頭上的冷汗坐起來。

隱隱約約的,似乎听到了樓下傳來一些細微的動靜,再仔細一听,又好像是幻听。

耳邊只有小雨淅瀝的聲音。

她模了模急促的心跳,慢慢躺回去,很快再次入睡。

「瑪吉大嬸還沒有找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大家把她平時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人。」赫莎沮喪地說。

因為一直沒找到人,下午她的父母也跟著去找了,仍是一無所獲。

梅栗只能安慰她︰「可能是一時被困在哪里了,或許明天就找到了。」

赫莎︰「真希望能盡快找到瑪吉大嬸。」

一轉眼過去三天,梅栗又去了一趟市集,發現有許多人都圍在小教堂前禱告。

瑪吉大嬸的丈夫與兒子,正跪在人群中央大哭。

見到赫莎也在人群外圍抹著眼淚,梅栗悄悄走上前去拉拉她。

「赫莎,是不是瑪吉大嬸有消息了,找到她了嗎?」

赫莎紅著眼眶說︰「找不到了,瑪吉大嬸被沼澤怪物拖進沼澤了,連尸體都打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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