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浮力從下方托起，落下來的水柱就如同外星飛船投射下來的光柱一般，將方格里的所有人朝著上方的海洋緩慢地吸了上去。
沈尋俯視著漸漸下沉的海市，又將視線看向了旁邊的阿無。
「咕嚕咕嚕……」
阿無鼓著嘴巴，一串串氣泡從她口中竄了出來，她驚喜地看著面前的景象，漂亮的大眼楮像是覆蓋著一層水晶，波光粼粼的。
她盯著氣泡看了一會兒，又探出腦袋，張大嘴巴將它們一口吞了下去，隨後很快閉緊雙眼，攥著拳頭，身子因為開心而顫抖起來。
沈尋在一邊看著，好生羨慕。
我也想吐泡泡……
只可惜自己周圍是空氣。
那層水膜貼近皮膚，海水中不斷有新鮮的空氣溢到皮膚與水膜之間的空隙里，以保證自己呼吸。
「嗡——」
在水柱中穿梭的過程中像是耳鳴。
「嘩！」
「嘩！」
「嘩！」
……
如氣泡炸裂般，又仿若地鼠鑽出地面，一個接一個獻寶者先後從水柱中噴出，射進了海洋里，身後拉出一串白色的細密氣泡。
沈尋打量著周邊的環境，一瞬間有所感應，他反應靈活地向後仰著腦袋，一條五彩斑斕的大魚迅速從他的頭頂掠過，水流帶來的沖勁讓他直接原地來了後空翻。
再看那魚，一轉眼便沒了蹤影。
好家伙！
沈尋劃動著雙手，眼前一片碧藍，再加上周身的浮力，他突然覺得自己就身處在一塊晶瑩透明的藍色凝膠中。
沈尋扭頭，一道粉紅色的身影從他旁邊掠過。
阿無似乎非常享受海里的環境，此刻正擺動著兩條白皙縴細的小腿，開心地繞著沈尋轉起了圈圈。
沈尋的視線跟著她一起移動，他突然發現在水下阿無的皮膚白得反光，再細看，才瞧見似乎是有一層極薄的白色透明鱗片從她的皮膚上生長了出來。
「跟上隊伍！」
前方的使者喊了一聲。
沒有燭火的燈籠一盞盞掠過眼前，使者們在水下的陣型依然整齊有序。
沈尋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不帶著潛水設備也能在深海中漫步，他打量著周圍，一幅幅高清畫面美不勝收。
壯闊的魚群，紅色的珊瑚，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腥甜氣息，聞起來很舒服。
不過在這海里沈尋沒有任何方向性可言，但前面的龍宮使者似乎在腦海中有著清晰的路徑。
沈尋牽著阿無的手跟在後面，人群中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道質疑聲。
「為什麼要朝這邊走？」
白衣男子停了下來，朝著前方的使者發出質問。
他蹙起眉頭，繼續說道:「從這里前往龍宮，路徑要繞了原來的三倍還多，而且那邊有海底亂流，會把我們的身體攪得支離破碎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面色大變。
沈尋也稍有疑惑，警惕心升起，本能地將阿無的小手抓緊了些。
前方的使者听後露出笑容，耐心解釋著:「是這樣的，今日西海，北海，南海三位龍王都會來到東海商議要事，主路都被兵將封住了，我們前往龍宮只能繞路走。」
白衣男子聞言會意地點點頭，卻忍不住擔憂。
「那亂流呢？」
使者微笑道:「前輩放心，海底亂流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我們也會帶著你們繞過一些危險地帶的。」
使者都說到這份上了，其余獻寶者總算心安了不少。
可白衣男子卻依舊憂色未減。
沈尋看的清晰，耐不住好奇朝著他靠近了些。
「恩公，這亂流是怎麼回事，有危險嗎？」
白衣男子微微昂起腦袋，沈尋目光偏移，突然也在他的皮膚上瞧見了和阿無相似的白色薄鱗。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四百多年前東海龍宮內有一件定基海底的寶物，名為定海神針鐵，可這件寶物被孫悟空拿去了，從此以後那塊區域就經常出現海底亂流。」
沈尋凝噎了片刻，表情卻沒有變化地接著開口:「其實我只關心那亂流是不是特別危險。」
白衣男子听後看向他，面色凝重。
「任何人出現在亂流里面都會被卷到千里開外，沒有人可以在里面穩定移動，東海龍王都不行，修為弱一些的，甚至會直接被亂流攪得血肉分離。」
他微微搖頭，眉頭擰緊。
「而且在那塊區域，亂流出現的時間和地點皆無規律可循，只不過幾百年過去了，我不知道是否發生了一些改變，看那年輕使者似乎並不在意。」
沈尋打量了眼前方的景象，自言自語道:
「也許跟你那時候不一樣了也說不定，還以為是什麼海底火山大地震什麼的，嚇我一跳……」
他撇撇嘴，無所謂地拉著阿無繼續跟上了隊伍，跟剛剛的慎重模樣判若兩人，看的白衣男子一愣一愣的。
說句實話沈尋一個普通人擁有避水的能力確實讓白衣男子有些出乎意料，但不願相信亂流的恐怖就不禁有些拉低印象值了。
他深吸口氣。
「但願是幾百年的時間過去，情況不一樣了，而不是那些使者根本就沒見識過亂流，才沒放在心上……」
白衣男子喃喃道，跟上了隊伍。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光線漸漸變暗了下來，就像是來自上方的亮光被這塊區域中不知名的東西給吸收了去。
沈尋聳了聳鼻子，略感不適，空氣中突然夾雜了著血腥的味道。
「這里在以前相當于刑場，犯了死罪的人會被五花大綁地扔到這里，任掠過的亂流吞噬。」
白衣男子見沈尋與阿無面色發生了改變，在一旁解釋了起來。
他說完打量了眼四周，挑了挑眉。
「看來真的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周圍的水流很平穩，而且……」
白衣男子看了眼干干淨淨的海底。
「這里似乎不再是刑場了，也許幾百年過去，亂流也想去光顧別處的地界。」
他開玩笑地說著，神情放松了不少。
沈尋聳了聳肩膀，算作回應。
「對了恩公，為何你說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沈尋好奇道。
白衣男子聞言看了他一眼。
「尋常人想進入龍宮，並不能通過沿海，只能在內陸的江河湖泊中尋找入口。」
「鳳仙郡的那個海市是唯一一個向外公開的通道，那里原本是灌滿了水的，可不知為何突然鬧起了旱災，海市沒水，就沒了通往龍宮的介質。」
「原來如此……」
沈尋緊接著疑惑:「可恩公對龍宮來說並不是尋常人吧？」
白衣男子不著痕跡地嘆了一息:「我身上發生了些事，失去了從海上進入龍宮的資格。」
沈尋點頭，沒有再詢問，看來這個問題應該戳中了他的一些傷心點。
如此看來，鳳仙郡鬧旱災大概扯不上玉帝老兒的供奉被狗吃了的緣故。
那龍王不下雨的原因是什麼……
突然，沈尋的太陽穴開始跳動，他微微側頭，靜靜地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恩公，你听到沒？」
「听到什麼？」白衣男子扭頭。
沈尋的余光突然瞥見自己額前的發絲在輕輕晃動，他用著試探的眼神看向白衣男子，小聲道:
「嗡嗡的聲音，听到了嗎？」
「嗡嗡的聲音？」
白衣男子有些疑惑，他目光下移，眯起了眸子。
海底的淤沙突然產生了輕微的震顫，一點點地向上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