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微微坐直了身子，白皙的雙手一遍遍地撫模著懷里的玉兔。
指縫里的白色兔毛越來越多，可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
嫦娥幾乎是平視著半空中的那位發光發熱的身影，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那漫天的火紅色披風。
「為什麼……他變成猴子的樣子和我印象中的孫悟空不太一樣呢？」嫦娥喃喃道。
沒有人回應。
許久，嫦娥嗤笑一聲，玉足在屋檐上輕輕地撲騰了起來:「孫悟空怎麼可能長這樣子的……」
「不過現在的有點好看，但只有一點點，一點點！」
「而已。」
……
「將那坑里的妖怪打入第七層地牢。」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角落中傳了出來。
周圍的驅魔人聞聲朝著周圍讓開道路，他們微微垂首，以表達對這位中年男人的尊敬。
小牛仔剛剛听到了沈尋的低聲囑咐，已經率先帶著他的弟兄們離開了皇宮，這並沒有受到驅魔人的阻攔。
長安的妖怪魚龍混雜，什麼陣營的都有，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也是誰都明白的道理。
這次被不明妖怪幫了，驅魔人看到了也會選擇性忘記。
因為妖怪可以插手人類與妖怪之間的糾紛，但人類卻不願插手妖怪與妖怪之間的恩怨。
「參見首席大人！」
眉眼深邃的中年男人行走在眾位驅魔人讓開的道路上，他一直在打量著天空中的身影，直至來到了衡文帝的身邊。
再一抬起腦袋，天空中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首席微微皺眉，隨後躬子:「陛下，龍體無恙？」
衡文帝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後面穿行了過來，他朝著衡文帝這邊靠近，懷里卷著一張白紙。
「陛下。」中年男人躬身行禮。
衡文帝扭頭，只見這中年男人攤開手中的白紙，將一幅油墨未干的彩畫展現了出來。
畫中的人物，就是沈尋剛剛漂浮在天空中的模樣，火紅色的披風佔據了大部分的紙張，但沈尋的身影和金箍棒卻處在畫紙正中央，極為顯眼。
整幅畫可謂是栩栩如生，每一處細節幾乎都被描摹了出來。
衡文帝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剛剛的印象還沒有從腦海中揮散出去。
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表情贊嘆不已。
「賞！」
……
重新變成人類模樣的沈尋從一面牆壁中鑽了出來，他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火星，隨後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見四處無人，這才壓低身子，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嫦娥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不，準確地說是一直跟在沈尋的後上方，她身子輕盈地從一個屋檐飄到另一個屋檐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下方快速潛行的沈尋這時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他回過腦袋，後上方卻什麼都沒有。
細看之下，只有半空中飄落下來的幾根白色的絨毛。
沈尋接過絨毛，打量了起來，思索片刻後微微一笑，並沒有再過多懷疑什麼。
「也不知道江曉酥現在在哪……」沈尋一邊嘀咕著，一邊朝黃風那里接近。
他的一雙眸子漸漸變成了琥珀色，視線掃在宮巷中的角角落落。
終于，沈尋發現了目標，他正要朝著那邊前進，突然猛地倒退一步，身子緊貼牆壁。
一隊禁軍快速從旁邊的宮巷跑過，沈尋反應再慢一秒就會和他們直接撞上。
過了一會，確定周圍「安全」之後，沈尋這才躡手躡腳地朝著黃風那邊接近。
「黃風！」
正耷拉著腦袋的黃風突然警覺，他抬起頭，看到來人是誰後，臉上瞬間浮現驚喜的神情。
「允諾！」
可喊完這個名字後，黃風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僵硬地垂下腦袋，詫異地打量著貼在胸前的氣息隱匿符。
「？」
「感情路過這麼多侍衛……都是他們眼神不好？」
黃風將符撕了下來，扔在地面上狠狠地踩了一腳，心中涌起一陣後怕。
不過見到沈尋的喜悅很快就沖淡了這一切。
「你小子沒事吧，我剛剛听到那邊那麼大的動靜，到底發生什麼了？」黃風表情復雜地看向沈尋。
沈尋並沒有立即回話，他徑直走到公主婉雲那邊，從她的嘴巴里將布條拔了出來。
婉雲驚恐地盯著沈尋，跳著後退幾步，微翹的胸脯起伏不定。
「你……你們一伙的？！」
沈尋立即將手指附在嘴邊:「噓！」
婉雲被嚇了一跳，微微皺眉，不過還是听話地閉上了嘴巴。
沈尋立即正色道:「皇宮被妖怪入侵了，我剛剛遇見了大聖，他說他在路上看到了一個女孩，為了不讓她亂跑受傷，就讓一個驅魔人暫時將她綁了起來，原來那女孩是你！」
婉雲听後微微睜大雙眼，她扭頭看向處在錯愕中的黃風，隨後再次看向沈尋，不確定地點頭:「啊？是……是我……吧。」
沈尋跟著點頭:「大聖喊我來給你松綁，妖怪都被他打跑了！」
「好了，你快去找你父皇吧，為了把大聖的消息傳到這里，我都差點遇見那群吃人的妖怪……」
婉雲听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沒事吧？」
沈尋搖頭:「沒事，保護公主是我的職責，你快去找你父皇吧！」
「砰！」
旁邊這時突然傳來突兀的一聲。
二人扭頭，只見黃風跪在了地面上，盯著沈尋面前的女孩瑟瑟發抖。
婉雲抿了抿嘴巴，她伸手指著黃風，不解地問道:「他怎麼了？」
沈尋詫異地看了黃風一眼，隨後開口解釋，竟有些結巴:「他他他……他在恭恭送公主大人你！」
沈尋說完立即松開了綁住婉雲手腳上的腰帶，然後拉起跪在地面上的黃風。
「快走……」
「她怎麼是公主？」黃風哭喪著臉開口。
「先離開皇宮再說！」
婉雲遲疑地站在原地，等沈尋二人的身影走到了拐角處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誒！你到底！」
「叫什麼名字……」
婉雲放下抬起的右手。
頓了一會，她微微蹙起秀眉:「允諾？」
……
「江姑娘呢？」黃風邊走邊打量著周圍。
沈尋沒有回應，他微微皺眉，在腦海中回憶著當時自己與白骨精戰斗所處的位置。
「在那邊！」
二人穿過了一條條宮巷，躲過了巡邏的禁軍，這才在一處角落找到了江曉酥。
沈尋特意打量了一眼，周圍沒有胖和尚的身影。
江曉酥縮著身子靠在牆根，腦袋也埋在了膝蓋上。
「江姑娘！」黃風立即沖了過去。
江曉酥抬起腦袋，眼眶紅紅的。
「黃大哥……」
「沈公子……」
見到二人後，江曉酥再也忍不住，抹著眼淚哭了起來。
她癟著嘴巴，哭訴道:「我都把心掏出來了……為什麼他還要用那種態度對待我……」
黃風聞言神色一愣。
「你胸口不好好的嗎？怎麼掏心了？」
他這時伸手朝著江曉酥胸口探去，被沈尋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別廢話了，先離開皇宮吧，我們總歸是擅闖進來的。」
沈尋面色嚴肅，只是說話時多看了江曉酥幾眼。
變成猴子模樣時，自己的內心可沒現在柔軟，沈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真像胖和尚所說的那樣，自己身上充滿了戾氣。
還好三人逃出皇宮時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宮牆之上所設的道家法陣對他們三個人類並沒有什麼影響。
站在宮牆之外，沈尋三人望著天空中的一抹魚肚白，皆忍不住長嘆一聲。
「昨晚真是我有史以來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晚上。」黃風感嘆道。
沈尋打量了一眼還處于魂不守舍狀態中的江曉酥。
他提議道:「先去吃點東西吧，然後再想辦法回到涇陽縣，至于考核的事情，回去再說。」
可三人剛路過驅魔司，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們此刻正待在驅魔司西大門的方向上，面前的街道上已經被數不清的驅魔人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沈尋打量了一眼，他發現這些驅魔人身上的制服居然是不帶金紋的。
「地方的驅魔堂？」
黃風也發現了。
江曉酥擦掉眼角的淚水，迷茫地打量著四周。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蔣寧嗎？」
黃風這時扭頭:「蔣寧？蔣姑娘怎麼了？」
「說來話長。」
沈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面前的這群驅魔人。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不，不對。
是一群熟悉的面孔！
涇陽縣驅魔堂也來了！
不過仔細想想，同為雍州之下，毗鄰長安城的涇陽縣過來，應該並不奇怪。
沈尋本想拉著旁邊兩人悄悄躲開，誰知涇陽縣驅魔堂那邊也有一位眼尖的人。
「喂！你們三個，停下！」
沈尋回頭，看向皺著眉頭跑來的陳思，一臉無奈。
……
「慢點吃，又沒人給你搶！」
陳思拿起筷子在黃風頭上敲了一下。
四人正坐在驅魔司西大門對面的早點攤上，黃風一口塞進了兩個肉包。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三個怎麼會出現在這？」
陳思盯著面前的三個人，露出一副審視的表情。
可對面三人的心思似乎並沒有放在她這里。
黃風嘴里塞了三個包子，吃得不亦樂乎。
江曉酥低垂著腦袋，悶悶不樂。
沈尋則扭頭看向驅魔司那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思只能拍桌子:「喂喂！當我是死人嗎？」
沈尋看了她一眼，嘆息道:「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沈尋只好把他們三個因為沒搶到卷宗，無奈來皇宮辦案的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陳思越听越驚訝。
「頭兒，你們這一群人站在外面，怎麼不進去？」
黃風問完又在嘴里塞了一個包子。
陳思鼓了鼓嘴巴，用手枕著下巴。
「不知道，昨夜驅魔司傳來急訊，說皇宮遭妖怪入侵，然後我們就連夜趕了過來，誰知到地方又听說妖怪都被打跑了……所以等于在外面站了一夜。」
黃風嘴上的動作突然停下:「被打跑了？被誰？」
陳思抽了抽嘴角:「指定不是驅魔司的人了，要不還把我們喊過來干嘛？」
她說完有意無意地看向沈尋，心里像是有了猜測。
可沈尋還是盯著驅魔司西大門的方向看個不停，那里明明什麼都沒有。
「你在看什麼？」
陳思拿起一根筷子，在沈尋眼前晃了晃。
沈尋回過神來，停頓了片刻，開口道:「這驅魔司西大門為什麼這麼冷清？」
「那是因為驅魔司目前只有三大護法啊。」
沈尋裝作不知道，露出一副略微詫異的表情。
陳思微微昂起白皙的下巴，伸出兩只縴細的手指比劃著。
「驅魔司現在就只有三個護法，東門陳太白，北門張流音，南門端木華，西門……」
「西門的護法不知所蹤，只知道姓沈，嗯……跟你同姓。」
陳思說到這里看向沈尋，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原來如此啊。」沈尋輕笑一聲。
之前在花萼相輝樓那邊他就對為什麼只有三個護法這件事感到懷疑了，剛剛又看這西門著實冷清。
「這丫頭怎麼了？」陳思昂了昂下巴，目光望向坐在兩個男人中間的江曉酥。
誰知這時江曉酥又哭了起來。
「我想……我想回家……」
陳思愣了愣，他看向沈尋二人，以為這兩個男人對她做了什麼。
黃風放下大碗，聲音微弱的吐槽了一句:「江姑娘應該是失戀了……」
陳思聞言，目光居然本能地朝著沈尋看去。
「她失戀了你看我干嘛？！」
沈尋一臉詫異地縮了縮脖子。
「你長得就像這類‘罪犯’。」陳思撇嘴道。
最終，所有的地方驅魔人收到準確消息，還是原路返回。
等于白跑一趟。
因為有一人幫他們默默解決了所有事情。
江曉酥魂不守舍地跟了回去，但沈尋大概能看的出來，這丫頭的激情跟來時比較起來，已經減了一大截。
問她還想不想成為考核前三十名，這丫頭也支支吾吾，表達不清。
可第二天走在前往驅魔堂的路上，沈尋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涇水大街上，百姓們三兩成群，手中拿著類似畫卷的紙張，在那圍在一起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還有一處圍成了一堆，沈尋老遠就听到里面傳出來的一道聲音，跟說書的似的。
「就在昨晚，齊天大聖孫悟空，身披熔岩火甲，手持耀眼金箍……」
Ps.今晚看情況補不補上加更吧，最近上網課都沒點時間，反正加更不會漏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