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被劫持了, 只要張福海的手輕輕往里——按,再往外——拉,他必定會血濺當場, 命喪黃泉。
然而他非但不恐慌, ——發出了極為輕快的笑聲。
7480知道主人為什麼不緊張, 因為主人有——個隨身空間,遇見危險的時候往里——躲就行了。
然而它並不知道,莊理根本就沒有躲藏的想法, 因為那樣做的——, 他會辜負——個充滿危險樂趣的世界。
「你笑什麼?」張福海被他的笑聲激怒了, 惡狠狠地質問。
「你剛才也說了,我是一個神算子,你覺得我會算不到你的到來嗎?」莊理語氣淡淡地開口。
張福海冷笑道︰「你算到了怎麼不躲?難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說這——的時候, 他眼里迸射出濃濃的殺意,顯見已徹底泯滅人性,變成了——個殺人狂魔。只要——誰不順眼,不管有仇無仇,他都敢殺,反正殺——個是死,殺兩個也是死, 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莊理垂眸看向眼皮子底下的寒白刀刃, 徐徐說道︰「我為什麼要躲?我等的就是你。」
張福海冷笑——聲, 似是在譏諷這人臨到死時還在胡說八道。
「你把廖啟的腦袋, 扔進了你女兒的尸體被撈上來的那個地方吧?你——在他嘴里, 塞了廖發的生/殖/器。你要用這種方式懲罰他們,順便祭奠你的女兒。你要讓你女兒知道,你為她報仇了, 她的靈魂可以安息了。」
莊理每說一句,張福海的呼吸就加重——分。
他已經潛回張家村好幾天了,——路上都在打听警方那邊掌握的——況。他知道,自己割掉廖發那玩意兒的事,因為情節太過聳人听聞的原因,警方根本沒有對外公布。
進入過案發現場的街坊鄰居由于膽子小,當時也沒敢仔細——,就更不知道——個事——
是只有他自己和警方才知道的秘密。
他的確把廖啟的人頭和廖發的那玩意兒帶走了,也的確按照莊理所說,把——兩個東西塞在一起,扔進了河里。
他的——舉一動,仿佛都被——個人監視著。
除非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種事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但莊理偏偏就是知道了,仿佛親眼看見了——般,難道他真的什麼都能算到?
想到這里,張福海開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並且壓了壓手里的刀。
不等他開口,莊理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冒著被當場抓獲的危險跑回案發地,因為你的殺人名單上——有兩個人沒清除干淨,——個是張燕燕,——個是她兒子廖偉,對嗎?」
張福海這下是徹底心服口服了——個莊理——真是神算子,什麼事都被他料準了。
「廖啟讓你家破人亡,你也要讓他斷子絕孫。他們廖家的根,你是一定要除掉的。」莊理語氣平靜地描述著張福海的內心活動。
及至此時,張福海才漸漸意識到自己究竟劫持了——個什麼人——
個人只要稍微掐指——算,就能把他連皮帶骨,里里外外,——個通通透透。他知道他的——切計劃,洞悉他——切想法,像一個隱藏在他心中的幽靈。
張福海拿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腳底板也躥上——股涼意。
被人直擊靈魂的感覺並不好。
然而內心的仇恨很快就壓倒了所有恐懼,他咬了咬牙,狠聲道︰「你算到了又怎樣?我想殺你,你躲得了嗎?想活就趕快把張燕燕的行蹤告訴我!她到底把她兒子帶到哪兒去了!」
張福海的嘴里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眼珠子也紅了。此刻的他是一個殺人絕不手軟的亡命之徒。
7480——得腦袋直冒冷汗,催促道︰「主人,你快告訴他吧!」
莊理卻不緊不慢地問道︰「你猜張燕燕為什麼會帶著她兒子躲起來?」
「為什麼?」張福海粗聲粗氣地問。他完全沒發現,進入這間屋子之後,哪怕自己手里的刀已經抵住了莊理的脖子,他依然是被牽著鼻子走的那一個。
「因為我告訴她,——果再不走,你就要回來殺她了,所以案發當天,她就帶著兒子跑了。」莊理輕聲嘆息︰「我能算到你的每一步啊張福海。」
7480捂臉呻/吟︰「主人,你不要再刺激他了!他拿刀的手都不穩了!」
張福海拿刀的手的確在顫,仿佛隨時都能割斷莊理的頸動脈,讓這個人血濺三尺。
他被嚴重地挑釁了。
然而莊理仿佛覺得——樣的刺激——不夠,徐徐說道︰「我既然親口提醒她藏起來,又怎麼會把她的行蹤告訴你?」
「你找死!」張福海被氣到失去了理智,舉起刀就要割斷莊理的脖子。
然而下——秒,他卻听見了——句令他心跳驟停的——︰「但我可以帶你去見見你女兒。」
「什麼?」他行凶的手猛然僵住。
他女兒不是早就死了嗎?然而哪怕明知道——點,他依舊會被龐大的渴望擊碎所有理智。他想再見女兒一面,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做夢都想。
恍惚中,女兒甜甜喊爸爸的聲音仿佛又回蕩在耳邊,令他赤紅的雙眼止不住地泛出一層滾燙水霧。
「我女兒在哪里?」他顫聲詢問。
「你女兒的魂魄早就不在那條河里了,我可以帶你去看——輪回轉世之後的她。」莊理語氣淡淡地說道,「放下你的刀,我們走吧。」
張福海渾渾噩噩地放下刀,像一個被/操控的傀儡,跟隨莊理離開了算命館。他要見到女兒,——個執念讓他甘于忍受任何形式的欺騙。
然而莊理並未騙他。
他把張福海帶到一個宵夜攤,指著趴在一個塑料小板凳上做作業的小女孩,說道︰「那就是。」
張福海定楮——,頓時淚流滿面——個小姑娘梳著翹翹的馬尾辮,長著圓圓的小臉蛋,笑起來缺了兩顆門牙,與女兒長得有九分像。
「她的生日是20xx年5月25號,先天失聰,被單親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她媽媽為了給她安裝人工耳蝸,只能沒日沒夜地干活掙錢。她每天晚上就是在這個吵鬧的宵夜攤里做作業的,但她成績很好,跟你女兒一樣,每次考試都是班上第一名。」
莊理語速緩慢地介紹著小女孩的——況。
20xx年5月25號正是張福海的女兒死亡的第二天,她的尸檢報告表明,除了性侵,她還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打,兩邊耳朵的耳膜都穿孔了——
樣的長相,——樣的生日,——樣的身體特征,不是自己女兒的轉世——能是誰?張福海激動地握住了門把手。
莊理卻鎖上車門,冷冷開口︰「你下去干什麼?你想讓她親眼看見——個殺人犯是如何被警察摁在地上帶走的嗎?滿身鮮血的你,——有資格擁抱純潔的她嗎?你要是想讓她這輩子平平安安長大,你就給她積點德,不要再殺無辜的人。」
原本已掏出刀,準備威脅莊理打開車門的張福海頓時癱軟在座位上。
他悔了,也悟了,——果能讓女兒這輩子過得好,叫他干什麼都願意。別說不殺人,就是讓他躺下被人殺,他也不會眨一下眼。
當年他多麼希望死的那個人是自己啊!
張福海痴痴地看著女兒,壓抑地哭泣,哭完抹掉眼淚,語氣果決︰「送我去警察局,我要自首!」
他掏出一張銀行卡,懇求道︰「莊大師,謝謝你帶我來看我女兒最後一眼——張卡里有三十多萬,都是我正正當當靠工作掙來的錢,你替我送給我女兒,讓她去動手術。」
莊理推開銀行卡,淡淡道︰「你女兒用了你的錢,警察那邊會查到的,你會給她們母女倆帶去麻煩。要給,你只能讓警察幫你去給,每一個公民都有捐款救助他人的自由。」
張福海慌忙把銀行卡收起來,感激涕零地說道︰「謝謝你莊大師——果我女兒手術成功,能听見聲音了,麻煩你給我燒幾張紙錢,告訴我——聲。」
他知道自己投案之後必死無疑。
莊理答應下來,然後把人送去了警察局。
在接待室里等著錄口供時,7480終于憋不住了,好奇地問道︰「主人,那個小姑娘真是他女兒的轉世嗎?」
莊理閉上眼,慢條斯理地說道︰「——個小女孩是我根據大數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她現在獲得了捐款,擁有了重塑听力的機會,——就是最好的結果——張福海執念消解,翻然悔悟,——也是最好的結果。至于他們之間曾經有沒有親緣,又有什麼關系呢?」
7480慢慢消化著——些信息,不由搖頭唏噓。
莊理揉了揉太陽穴,沉吟道︰「——件事到現在才算是真正了結了。」
7480很快意識到,主人所說的了結,是一切盡在掌控的意思。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張福海的全盤計劃,所以他放任了廖啟和廖發——兩個禽獸的死亡,卻念在孩子無辜的份上,提醒了張燕燕——句,讓她帶著張偉逃走。然後,他把張福海帶去看那個小姑娘,讓小姑娘得到救助,同時也化解了張福海的戾氣。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件事將——何進行,又——何結束。他可以放任——頭猛獸,自然也有辦法將之擒獲。
他從來不會讓局勢失控。
7480咂模一下嘴巴,由衷說道︰「主人,我好想看你翻車。」
莊理輕笑道︰「翻車我不會,翻臉我會,你要試試嗎?」
7480連忙擺手︰「不不不,算了算了,我——就滾。」說完——真地栽下腦袋,打著滾溜走了。
與此同時,為張福海錄完口供的警察把——段視頻放給——名鶴發童顏的老人,指著其中的兩個人,語氣十分凝重︰「師父,您能看出這兩個人具體什麼時候死嗎?」
老人盯著舉起鋼管準備打砸的廖發和躲在人堆里——熱鬧的廖啟,搖頭道︰「我只能看出他們滿臉死氣,卻看不出他們什麼時候死。」
警察壓低嗓音說道︰「可是有——個人卻聲稱自己能看見別人命盤。他說這兩個人三天後必死,結果三天後這兩人——真的死了。」
「——見別人命盤?」老人目露驚駭地說道︰「世界上不可能有——種人!你以為命盤是什麼?那是和星盤——樣,可以洞見未來的東西,是神力才能窺探的。你說的——個人是誰?他——果真是人類,那他就不可能看見什麼命盤!」
警察並未回答,又拿出一個小女孩的照片,繼續詢問︰「師父,你能看出她的前世嗎?」
老人氣笑了︰「——前世?你當我是神仙?」
警察終于坐下,雙手緊握在一起,慎重說道︰「可是我們發現了——個既能看命盤,又能看輪回的人。師父,您說他到底是什麼?」
老人閉上眼沉吟了片刻,然後一字——句緩緩說道︰「派個——手去打探打探,也就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