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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西城精神研究中心分院,位于龍石市。

但其實在其他任何城市,都有精神研究中心的辦公地點,因為不管哪座城市,都會有精神衛生中心,亦或者是普通的醫院。

而這些現在已經全部經由精神研究中心分管。

異常犯罪處理總局的年中大會提前召開後,在國家機器的轟然運轉下,有許多事情正在悄然的發生變化。

沒人會奇怪,今年高考的最後一場,為什麼還要增加一份關于心理測試的考卷,考分還會影響未來的報考志願。

沒人會奇怪,為什麼去精神衛生中心的診斷變得繁瑣起來,甚至相關聯的人都要被診察一遍。

也沒人會奇怪,為什麼在電視上,網絡上,關于心理健康教育等相關內容,會頻繁出現。

因為,奇怪沒有用,就像是,手機從按鍵變成了觸屏,支付方式從紙幣交接變成了掃碼。

當所有人都這樣去做時,人們就會習以為常。

其實精神研究中心在鯉城市的辦公地點,本來是在鯉城市第三醫院的。

但半個月前,這里突然拆遷了,有一所新的幼兒園,即將在廢墟上建立。

方哲手捧著一束白色菊花,站在施工現場的外圍,有些感慨。

「想要讓小孩子的純真歡快,來洗涮地下那些無端慘死的冤魂嘛?也真虧上頭想得出來。」

他將那束菊花,默默的放在了外部圍起來的圍欄下方,雙目緊閉,默哀了三秒。

祭拜的,是一個素未謀面,只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性別的人。

余柔。

在第三病院劇本里,這個女人,算是那所人間煉獄中,唯一正常,唯一一個散發著人性光輝的角色。

其他人,要麼是變態,要麼已經變成了怪物。

她,在劇本里,是想要救出那群被非人對待的精神病患者,挖了一條通道,導致被抓。

下場是什麼,方哲不清楚,陳苟沒有說,但想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現實中,曾經是照顧方哲母親的兩名護士之一? 也正因為有她? 才有了第三病院這個劇本的誕生,讓方哲知道了關于第三病院里,那些被塵土掩埋的真相。

從鷺島市解決事件後回來? 方哲有詢問過張洵。

張洵說? 雖然余柔並不像劇本里那樣,真的挖了一條逃生通道解救病人,但她確實有跟當時的醫院院長反應過病人被虐待這事,只可惜,當時的醫院院長也是同犯。

這? 是那名院長被抓捕後,親口承認的。

張洵還說,余柔在那樣的環境里? 不但沒有同謀其中? 反而用著自身微薄的力量? 照顧病患,努力保護著患者。

只可惜? 她那個時候幾乎是被軟禁的狀態,根本就離不開醫院。

這? 也是那名院長說的? 或許,是為了希望自己能夠減輕刑罰,才如此坦誠吧。

什麼是英雄?

不是打擊罪惡,拯救世界的才能被稱作英雄。

無私忘我,不辭艱險,從一始終貫徹自己信念的人,就是英雄。

余柔,就是個溫柔,令人敬佩的英雄。

「謝謝你。」

方哲對著那束白色菊花,雙手合十拜了拜,隨後轉身離開。

臨走前,他余光瞄到圍欄拐角,靜靜擺放著幾顆糯米團子,可能放置的時間有點長,都已經發霉了,表面布滿一層綠色。

但奇怪的是,團子完好無損。

照理說,這麼長時間,就算沒有流浪動物啃噬,也應該被清晨的掃地大媽給掃掉了才對,不至于一直掉在那邊。

奇怪是奇怪,但方哲也就隨便看了幾眼,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並不知道,余柔愛吃的,就是糯米制品。

就像他,不知道余柔在第三病院劇本里作為角色的下場,是被打斷四肢,關在了一間昏暗的房間里,當成了食物。

他不知道,余柔沒被吃掉,反而教導了房間里另外一人很多知識,最終那人餓極了,才化成枯骨。

他也不知道,現實中的余柔,是為了贖罪自願進入村莊里,最後自殺而亡。

而誘導她進入演戲的村莊那人,是劉亮。

海西城的六月天氣,就像是與對象同居久後男人的臉,說變就變。

本還太陽高掛的天,起了幾陣燥熱的風,那如石子般的暴雨,便說下就下。

傾盆大雨,讓街道上瞬間空無一人。

「嘩啦啦」

雨聲很大。

塵土被雨水沖刷干淨,氣味如清新般的草地。

雨水,也洗滌著一些街道上,原本帶著麻木表情行走的行人,此時的他們,哪還有什麼麻木,要麼快樂得像個孩子一樣,快速地跑著。要麼發出咒罵聲,抱怨天氣預報一點也不準。

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坐在街道拐角的垃圾桶旁,長發被雨水沖刷得全部耷拉在臉上,遮擋住了五官,形象就像是貞子。

但盡管如此,那一雙隱約透著幽綠色光芒的眼珠,仍在街道上四處探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丟失已久的東西。

一名年輕的男子,也沒持傘,一手提著一袋肉包子,另一手的塑料袋里,裝滿了許多瓶礦泉水和飲料,冒著大雨,走到了那女人身邊,跟著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買了肉包子,吃嗎?」

方哲將綁好的塑料袋,遞到了流浪女的面前,對方沒有回答,就仿佛身邊沒人一樣。

只是,她默默地往一旁挪動了點位置,像是被人挨著不太習慣。

方哲沒有在意流浪女的舉動,也不在意那些躲在便利店里躲雨的路人,投來的目光和指指點點。

他掏出一瓶礦泉水,擰松蓋子然後放在了女人的旁邊,又道︰「上次的事,謝謝你,也對不起你。」

女人,又往一旁挪移了位置,兩人之間的距離,現在已經可以再坐下兩個成年人。

「我听楊海鑫說過,你的危險程度不高,所以他才願意放任你在鯉城市這麼自由,哪怕經常有被你嚇到的路人跟有關部門投訴,依然沒人找你麻煩。」

「而且楊海鑫說,他有意想幫助你,只是你一直不配合。」

「關于你孩子的事情,你得主動說出來,別人才能幫到你。就你這樣找,是找不到的。」

「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答應幫你找孩子,就一定會做到。」

方哲從袋子里,又掏出了一瓶烏龍茶,擰開混著些許雨水,喝了一口。

前陣子,楊海鑫跟他說,培訓的事已經落實了下來,培訓時間會有點長,也就意味著離開海西城的時間也會有點長,所以讓他做做準備,處理一些還沒完成的事情。

所以,方哲才會去學校看看;所以,他今天才會去第三病院的廢墟祭拜余柔;所以,他才會來看望流浪女。

有些事,就是要離開前去做,才顯得是那般的有儀式感。

其實從村莊里被流浪女救出來後,這已經是他第五次來看望了。

只是第一次,流浪女一見到他就情緒激動,他只好迫于無奈的離開。

第二次,躲在遠遠的看,流浪女雖然不再像上次那般激動,卻會直接跑走。

第三次,他可以走近,但流浪女還是會跑開。

這一次,總算可以坐到對方旁邊,開始說話。

「我很快要離開這邊,去總部接受培訓,時間,可能會有點長。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跟我說說,關于你孩子的事情,我好去總部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方哲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雨水拍打在臉上,讓他沒法一直睜著眼楮,也有些疼。

「其實對于你,我是能感同身受的,你是在找孩子,我是在找媽媽,咱兩都一樣。」

「說真的,你要是不嫌棄,倒是能當我干媽,畢竟我也叫過你一聲媽不是嘛?看你年齡,估模你的孩子比我小不了幾歲。」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得有些心酸。

流浪女听到這話,將頭偏了過來,雨水沖刷著她的長發,她的臉,無法看清楚任何表情。

方哲,也盯著她,雨水布滿了他的臉頰,表情很認真。

兩人就這樣在大雨中對視了大概三秒,流浪女又將頭撇了回去,繼續在街道四處找尋著。

「行吧,如果你想清楚了,可以去泉秀路66號,領袖天地A座三樓,找一個叫楊海鑫的人,他能聯系到我。」

「或者,你也可以在這大喊娘炮這兩個字,我已經安排好了,會立馬有人來找你。」

「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如果你真的想找到自己孩子的話,就不該像現在這樣。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這肉包子記得吃,如果你真不吃的話,我就拿走了,浪費食物可恥。」

方哲說完,便伸手要去拿那袋包子,可以明顯看到,里邊因為熱氣,蒙著一層白色的霧氣,由于袋口被綁好的關系,一點雨水都沒有滲透進去。

當他的手,就快要接觸到那袋子時,就听見,眼前的女人,發出了干啞的聲音。

「之江城……天府市……豐縣梁寨石橋村……葉……葉晨。」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天空雖是陰霾,但遲早會有放晴的時候。

街道拐角那綠色的垃圾桶旁,衣衫襤褸的女人正捧著還有溫熱的肉包子,小心翼翼的吃著,她咬得很小口,卻咀嚼了很久。

長發上殘留著的雨水,順著她的鼻翼,流到了沒什麼血色的唇邊。

有點咸,也有點甜。

方哲手持著一瓶烏龍茶,笑得很開心,因為,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也終于跟流浪女對上話了。

他原本尋思著那袋肉包子如果流浪女不吃,就帶去給陳杰龍,免得浪費。

但現在看來,似乎陳杰龍沒這口福了

精神研究中心現在在鯉城市的辦公場所,是在一處科學院內。

其實並不像方哲心中所想的那樣,研究中心里的工作人員並不是一個個戴著有厚厚鏡片的眼鏡,身穿白大褂,拿著試管搖晃,做著各種古怪的實驗。

里邊的景象反而像是他跟著舅舅去市政府大樓辦理一些手續時,所見到的場景。

有人坐在辦公桌前,敲擊著鍵盤處理著文檔;有人拿著厚厚一疊文件,找領導批復;有人在另外一間房間,和來訪人員泡茶聊天。

真正做實驗的,其實往往就特定的少數人。

而這些人,多半不會拋頭露面,往往一整天幾乎都待在實驗室里。

緣時銘,就是這樣。

當正在實驗室里做實驗的他得知方哲過來後,又是欣喜,又是擔憂,又是害怕。

總之,五味雜陳。

「泥猴啊,撲街仔。」

從實驗室里出來後,頂著一頭黃色卷發的緣時銘友好的向方哲打著招呼。

其實單論外表來看,這緣時銘怎麼都不會和精神研究中心分院主任劃上等號,反而像是街道拐角,那間半死不活的理發店里的托尼老師。

或者是,街道拐角開著那家快要倒閉的腸粉店,不靠譜的店老板。

這樣看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方哲在心里再度對緣時銘的個人形象做出評價後,剛要開口說話,就見到緣時銘將身上白大褂的兩側口袋,統統扯了出來。

「大佬,我真的,什麼存貨都沒了。張洵那撲街上次還質問我,為什麼分發給指揮行動部得藥物變少了,我都不敢說全部被你搞走了。」

緣時銘操著他那變了味的普通話,抱怨著。

方哲沖著對方擠了擠眼,一手順勢就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哪能啊,我這不是掛念你才來找你的嘛,又不是找你要東西,上次我剝……我找你要的東西,還夠用。你放心,我只是因為快要去總部培訓了,就想說臨走前來看看好兄弟你。」

「系真的?」緣時銘眯著眼楮,半信半疑。

「哎喲,咱兩啥關系啊,那可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親得不能再親了,弟弟我能哪能騙你呢,是吧哥哥?」方哲一臉的情真意切。

緣時銘點了點頭︰「那正好,其實我也有些事要跟你說,走,去我辦公室。」

兩人,勾肩搭背的,朝辦公室走去。

一進屋,緣時銘就將門反鎖了起來,有些神神秘秘,這讓方哲,很害怕。

畢竟眼前這個黃色卷毛,是真的一心想要把他開顱來做實驗研究的。

「啥事?」方哲靠在沙發,頭往後仰。

緣時銘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在書櫃前翻找著什麼東西。

直到,一份文件被他抽了出來。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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