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就不是因為丫頭長得好看才喜歡她的……
雖然面對七姨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但是她還是要臉的,真要她一字一句的向娘親說自己是因為什麼而對女兒起了念頭的……還不如教她去死來的干脆。
要臉。
「不想說就說不想說,編個故事我也算你努力過了。」七姨呸了一聲。
「我對丫頭有過那般念頭,這件事兒您都知道了,之後……就給我留點臉吧。」杜十娘扭過頭去。
她又沒有撒謊。
她真是從那天開始,意識到自己沒有將杜七單純當成女兒看的。
準確的說,她意識到這一點,是從杜七踮起腳尖,將純白色蔥蓮插在她耳側……那一分、那一秒開始的。
杜十娘不經意間,用「阿尋」兩個字拴住了紅吟,用琴藝和繡功抓住了杜十娘,卻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栽在這般老土的動作上。
以往有人與她說,她會因為被人戴花而深陷,杜十娘定時會覺得他在說笑。
現在卻笑不出來了。
即便是如今,她想到當時杜七給她戴花的樣子,心里仍舊是一片悸動,那種整個心都被切實填滿的感覺……幾乎驅除了她這麼多年來積蓄的所有疲憊和不安。
自己被一朵花給勾去了魂?
這讓她怎麼有臉與七姨說?
「你這丫頭怎麼……」七姨望著杜十娘臉上逐漸起的一層紅暈,驚訝的瞪圓了眼楮︰「你說過去了的,難道……還惦記著她呢。」
「呸、呸呸呸。」杜十娘身子連著抖了幾下,嗔道︰「七姨,您可別磕磣我了,我只是想起自己那時候的心動,就覺得丟人,渾身不對勁。」
人想起黑歷史,就是這個樣子的。
「不對吧。」七姨眯著眼楮︰「你方才,分明就是……」
「好了!別說了。」杜十娘握緊了拳頭︰「您要是再說,我就……」
「你就?」七姨嗤笑一聲︰「怎麼,你還能打我一頓。」
「我可不敢。」杜十娘食指交叉,緩緩說道︰「我就去找師先生,告訴先生您這兩天凍著了,以先生的性子……您自己想吧。」
「……」七姨眼角微微抽搐,嘆息道︰「他能給我煩死,罷了,我不問,你滿意了?」
「滿意。」杜十娘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笑容。
人都是有軟肋的,七姨也是一樣。
「瞧你這點出息。」七姨搖搖頭,接著眼里閃過一道亮光︰「不過,你方才到底想起了什麼你自己知道,你騙的了我,卻騙不過你自己。」
杜十娘聞言,指甲陷入了掌心,旋即緩緩松開。
是。
她方才是想到了一些讓她心情復雜的事情。
比如,她那天根本就沒有怎麼看花海和周圍的風景,全去看自家的姑娘了……因為沒有什麼風景比杜七還要好看。
值得一提的是,杜七也是這樣。
要知道,杜十娘當時只是隱晦的看杜七,表面上還是在看景色……但是杜七卻絲毫不做絲毫的掩飾,一直直勾勾的盯著她。
從頭到尾,杜七的視線都在杜十娘的身上,她光顧著看杜十娘了,自然也沒有注意其他的風景。
杜十娘就是因為想起了這件事,所以……才忍不住紅了臉。
這件事,也讓她無法啟齒。
可她的確沒有撒謊,再觀花之前,她一直是以杜七的娘親自居的。
反正,她會對杜七心動,三分之一是因為蔥蓮,三分之一是因為妮子那足以將她融化的目光,剩下的三分之一……說不清道不明。
七姨說道︰「十娘,你還挺會裝的,若是你不說,我可看不出來,從那時候起,你就對七姑娘……」
「只持續了一小陣子。」杜十娘立刻打斷了七姨︰「沒幾天,心動的勁就下去了。」
「有這麼簡單?」七姨不太相信︰「心上起了連漪,哪里是這麼容易壓下去的。」
「……」杜十娘嘆息道︰「七姨,您想想回來那段時間前後,丫頭都在做什麼。」
「做什麼……」七姨思考了一會兒,眨眨眼︰「明燈?」
「不只是明燈,還有醫館的事情。」杜十娘嘆息說道︰「情愛這東西本就是頭腦一熱的事情,回來之後……丫頭忙醫館的事兒,我一天也見不著她幾面,冷靜下來後,回到家就看到那妮子去討明燈的蜜餞吃,甚至還與明燈在院子里畫格子跳著玩……」
杜十娘捂著臉說道︰「意識到她就是個心智不成熟的丫頭,這叫我如何還能心動的下去。」
「……懂了。」七姨扶額。
說到底,還是杜七不爭氣。
十娘這幾乎已經是送上門了,最後還是被杜七一腳給踢了回來。
七姨攥著手指,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都怪你這個做娘親的沒出息,把七姑娘都給帶壞了。」
杜十娘聞言,攤手︰「不怪我,如您所言,她對我本來就是一成不變的。好了,我對丫頭的有過的心動就只有這麼點時間,現在瞧著她一路走過來,便沒有一點心思了……我的說法,七姨你可還滿意?」
「不滿意又能怎麼樣。」七姨撇嘴。
她完全不懷疑十娘的說辭。
首先,她可以確定的是,如今的十娘對于杜七真的沒有多余的想法……所以真如她所言,都過去了。
想想也是,心動這種東西就應當是在還沒有那麼熟絡的情況下誕生的。
杜七的一切都是杜十娘提筆畫上去的,她能心動的起來就怪了。
如今,七姨除了可惜,卻也說不出別的什麼來。
七姨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看著杜十娘︰「等等,莫非……你今個忽然疏遠七姑娘,不是意識到對她的感情,而是給她點了成熟的妝,讓你想起……自己心動過這件事了?」
「您說對了。」杜十娘捋起袖子,指著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說道︰「說實話,她若是一開始就這麼成熟,我還真不一定忍得住,可假的就是假的。」
「行吧,對上了。」七姨深吸一口氣,說不出話了。
「……」
看著七姨的樣子,杜十娘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瞧著窗外的細雨。
伴隨著雨聲。
杜十娘隱晦的松了一口氣。
其實,她之所以絕了對丫頭的念想,最重要的不是因為丫頭傻,也不是因為醫館忙碌,而是……石閑的那一壺質問她的提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