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宮。
听到這,顓陽神色正經起來。
縱然是仙道白痴的他,也清楚混元宮所代表的含義。
相傳,道祖于混元宮講道,以混元教主為首的眾多仙人皆在此成道。
混元宮是本界的仙道源頭,也可以說是修行體系的起點。
「混元宮,你認為道界之所以成型,只因為連接了混元宮?」
顓陽忍不住上前,仔細確認老者的神情。
盯著他明亮銳利的雙眸,老者下意識挪開,略有些尷尬︰「沒錯。我……老夫認為仙葬區可以前往混元宮。相傳,混元宮在荒劫之前便閉宮了,道祖不知所蹤。而為鎮壓荒劫,混元教主將混元宮沉入劫數最深處。我認為,那些邪靈的怨氣,並非仙葬區自身所產,而是荒劫時死去的眾生。」
顓陽雙手抱胸,陷入沉思。
因為雲嶺子、聶景元的關系,他了解很多上三宗遺留的資料。
上古荒劫時,充斥毀滅大道的黑色漩渦在宇宙底層不斷運動,意圖將整個宇宙拉入漩渦中碾碎。混元教主以混元宮為鎮石,將漩渦的運動暫時阻礙。
要說道界和混元宮牽扯上,並非不可能。
而且,這仙葬區的邪靈怨氣的確有些多。
于是顓陽勉強答應,二人一起探索仙府。
這處仙府和其他仙府有許多不同之處。在進入仙府後,顓陽愣了愣,疑惑問︰「老先生,你認為前往仙葬區底部,是僅僅這座仙府,還是所有仙府都可?」
「應該需要一些特殊的仙府吧?」軒清道︰「在來到這座仙府時,老夫冥冥之中感悟天機,明白這座仙府底部可能連接著混元宮。但在前面幾個仙府,卻沒有這種感應。」
造化仙府?
顓陽露出疑色,和他並肩走在仙府內。
但瞧著仙府內的布局,他心中確認自己的想法︰這里的布局陳列和靈皇帝陵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建築上的花紋、圖案大不一樣,可布局構造完全一致。
軒清站在一條岔道處,正要往左走,突然顓陽攔住。
「不要去左邊,往右,然後在前面的岔道口向東三十步。」
軒清驚訝地看著顓陽,但顓陽沒有解答,自顧自在前帶路。
熟悉的小徑,熟悉的涼亭。雖然他沒有去過靈皇地宮,但靈皇宮的表層建築,他可去過不少次!
最後,他帶軒清來到一座宮殿前——天和殿。
顓陽沉思︰「按照布局對應,這里應該是靈皇享殿。那麼,在這座宮殿下方,或許會有一座地宮?」
他伸手在宮門處模索,突然在一根柱子的跟腳處,發現一只金烏紋章。
「這是顓孫氏的標記?」軒清有些意外,「顓孫氏……啊!高陽王來過這里!」
不僅如此,怕不是這座仙府和靈皇陛下以及先祖有關?
想到這,顓陽果斷激活印記。
隆隆聲響後,丹墀向兩側裂開,出現一條黝黑甬道。
軒清眼皮一跳︰這叫彭禹的小子什麼來歷,居然能操控顓孫神性?
也正是此時,天和殿突然打開,里面飄出一道道白衣仙人。這些仙人沒有眼球,只有數不盡的飛蟲在嗡嗡作響。
察覺外面的敵人,它們操控的仙人皮囊紛紛露出猙獰的表情,瘋狂撲過來。
「快走,我們下去!」
顓陽不假思索,拉起老者往密道跑。
……
彭禹在樓艦修養,突然听聞太極大道君到訪,趕緊找來顓雲陪同自己接待。
「大道君尋我二人,莫非是靈堂架設好了?」
「正是。殿下是明日和諸位一同悼念,還是現在單獨走一趟?唔……道兄歸滅之前,曾有一份給殿下的遺囑。」
言外之意,就是讓彭禹先去一趟。
彭禹目光看向顓雲,顓雲笑問︰「大道君,在下能否同往?」
「自然可以。若兩位還不放心,可以再請雲嶺子道友。」
「不必,我二人去足以。」
彭禹派人請來周天師、雲嶺子,拜托二人看護樓艦,自己和顓雲隨太極大道君離開。
至于聶景元,他已經跑去拿混元大道君的血肉了。
路上,顓雲詢問︰「不是說靈堂明日才會建成,為何這麼快便完工了?」
「造化一脈的工作速度,比預計要快。」
太極大道君也沒想到,造化大道君對老道君的崇敬之情那麼深。竟然親自下場為老道君準備靈宮,並把相關「人柱」的儀式統統搞定。
邀請彭禹先去一趟,也是造化大道君的建議。
大道君尸骸在地球核心處,三人乘雲而行,穿過一重又一重天界。路上偶遇不少仙家,那些人對太極大道君遙遙行禮,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彭禹二人。
「殿下,你看我界如何?」
「三十六天安逸寧靜,且靈氣充沛,著實是仙家好去處。」
「若殿下有意,日後不若在我界長留,立下一方道境?」
彭禹敏感地看向他。
大道君道︰「殿下不要誤會,我方沒有軟禁殿下的意思,道界還是很想跟貴方和平共處的。」
「但前提是,你們佔據主導?」
太極大道君默然。
這一次,他們不會如靈皇當初一般,將主導權讓出。
在道界的新計劃中,道界歸于祖地,化作大昆世界上方的天界。他們會立下天庭,冊封昆吾氏為天帝。
但他們和神皇的想法類似,縱然面對兩界戰爭,也不希望這場大戰席卷過多,造成不必要的內耗。
大昆諸仙去仙葬區尋找仙緣,碧落大道君想要試探大昆仙道的水準,而太極大道君所要的,是促成雙方仙人的配合,一起對付仙葬區內孕育的怪物。
當然,一個人一個想法。
這兩位大道君理念不同,而造化大道君又是另一個想法。
彌漫在仙葬區的飛蟲越來越多,最終一具具仙尸蘇醒,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仙人。
不論是大昆一行還是碧落門人,就連其他偶然前往仙葬區的散仙們,也面臨造化大道君的滅殺。
當他們死亡後,飛蟲吞噬精血,然後將皮囊們煉成化身,展開一場以仙葬區為主體的血祭。
造化聖境,大道君露出激動的神情,死死盯著仙葬區方向。
那里的血煞之氣越來越濃,邪靈也越來越多。
快了,快了,就差一步。只要連通「歸墟」,我就可以找到混元宮,一舉邁入道人境。
至于連通歸墟之後,荒劫之力再起,道界陷入毀滅劫數等等,他全然不放心上。
道界眾生與他何干?
他本體是一只天外道蟲,既不是人身,也不是本方宇宙生靈。之所以老實在道界干活,只是顧忌混元大道君壓迫罷了。
如今大道君死了,自己頂上大石消去,自然要尋思證道機緣,然後月兌離此界離開。
「哼,救世?與我何干?我輩道君,不尋思證道永恆,整天折騰救世,度人成仙,無不無聊。」
至于萬象大道君的計劃,造化大道君心中也很不屑。
在道界爭權奪利?
笑話,等歸墟吞沒道界,哪里還有什麼地盤讓你們爭?
……
仙葬區,幾位侍衛神色匆匆出來,將昆晏給他們的情報送到樓艦。
但彭禹不在,這份情報只能由周天師和雲嶺子接受。
「飛蟲?造化大道君。他在仙葬區里想做什麼?」
「不管如何,先讓我們的人出來吧。還有,請殿下歸來。殿下這時突然離去,絕對有陰謀。」
道界之中,他們不方便遠程聯絡,只能派人前去尋找彭禹。
此時,彭禹和顓陽從天界來到地界。望著眼前這臃腫無比的地球,彭禹心情有些復雜。
再度看見星球,想不到居然是一顆這麼古怪的球體。
雖然也叫「地球」,但……太出戲了。
太極大道君三人隨便挑了一個大陸降臨,然後施展遁地之術前往地心。
「地心保留昔年道兄建立道界時的一片虛空。稍後來到道天神宮,還請殿下稍作忍耐,不要和混元仙人們起沖突。」
「大道君放心,孤省得。」
神皇殺了混元大道君,混元一脈豈能罷休?些許怒氣,姑且忍一忍便是。
層層地殼後,眼前豁然開朗。虛空彌漫混元一氣,佇立著一座恢弘壯麗的九重宮闕。
白玉宮闕閃耀九色天光,虛空回蕩起肅穆鐘聲。
彭禹和顓雲面色正經,相互理了理衣服,隨太極大道君前行。
見二人這般態度,大道君暗暗點頭,主動道︰「兩位放心,道兄既然讓你們來此處悼念,貧道自會護持你們周全。」
來到道宮靈堂,看到許多掛著白條的仙人站在兩側。
當彭禹腳步抬起,一群仙人齊刷刷看過來,死死盯著彭禹。
彭禹面無表情,乖巧跟在太極大道君身後,走過一重重階梯。
九重宮闕,每一重階梯宮闕,都有混元一脈的仙人主持祭拜,依循賓客身份,前往不同的宮閣。
彭禹二人因為代表神皇,直入九重紫極。
在這里,寧真君穿著黑袍相迎。
微微沖二人頷首,他側身對太極大道君道︰「老師已等候多時,請殿下入內,師叔還是不要進去了……」
太極大道君站在門口︰「也罷,貧道便在此等待。」
彭禹本想跟寧真君入內,突然被顓雲拉住,沖他搖了搖頭,顓雲先上前一步走入靈堂。
靈堂空無一人,只有盤坐在神龕中的道君骸骨以及一尊三足鴟吻香爐。
鴻蒙之氣暗中掃描,沒發現任何陷阱後,他才示意彭禹跟他一起進入大殿。
大道君手托混元珠,雙目緊閉,神情肅穆。
二人從寧真君手中接過清香,對混元大道君行禮。
拋開敵對關系,這位大道君的確是長者。
彭禹把聖後托付的花籃擺好,充當祭祀之物。
驀地,道君骸骨冒出詭異的仙光,一股混元之力籠罩彭禹。
「殿下!」顓雲心中一凜,手下意識按住腰間佩劍。
「道友稍安勿躁,」寧真君連忙攔下,「這是老師的遺命,專為殿下傳法。」
……
混元之力籠罩彭禹,他將元神沉入泥丸宮,看到一位老者出現于此。
「大道君,你沒死?」
「已經死了,只是死前還有些許掛念,特請殿下前來,想要做一番托付。」
混元大道君遙遙稽首︰「殿下是乾坤一脈傳人。老道作為混元掌教,本應關照後輩,多做提攜。奈何你我立場相背,只能死後稍微留些許恩澤,不枉兩脈交情一場。」
混元之氣洗刷昆吾聖體,並順著聯系鑽入盤古界。
彭禹本想戒備,但察覺大道君沒有惡意後,靜觀其變。
那股混元之力注入盤古界外壁的三十六重大氣,讓彭禹的世界胎膜更加牢固,足以抵抗低階武聖的全力攻擊。
「殿下曾受‘絕神酒毒’,故前往三十六洞天游學,意圖借助先天道光封印神毒。老道不才,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盤古界外壁的三十六重大氣閃耀光彩,在混元大道君調整中,形成一座玄奧神秘的陣法,將「絕神酒毒」再度逼出。
顓雲站在彭禹身側,眼看他身上的混元道光越來越強。最後沖出九重宮闕,和天界三十六重天遙遙呼應,借來道界三十六色先天道光。
那些道光注入彭禹體內,絕神酒毒受到混元之力禁錮,形成一只青銅酒樽,漂浮在盤古界的虛空。
彭禹揮手招來一片隕石將酒杯鎖死封印,然後懷著復雜心情和大道君對話。
「老道君刻意請我來道界,便是為了幫我解毒?」
老道君含笑︰「殿下是乾坤傳人。礙于立場,老道不能傳授你絕頂仙術,但這點小忙總是可以幫的。」
當初他前往天宮請昭王入道界,其中一個念頭就是利用道界之力為他解毒。
不過神皇之威強橫,老道君無法抵抗,只能留下一道殘念遺命,請昭王主動前來。
「老道君此舉,可是為讓我日後對道界手下留情?」
混元大道君搖頭︰「老道一生兢兢業業,總不復混元掌教之名。至于未來,姑且交給你們這一代吧。」
「若兩方共存,自然最好。若只能留存一方,且大昆一脈留存,還請殿下保全道界的上古典籍,莫讓仙道道統絕跡。」
說罷,老道君再度稽首,化作光影散去。
這一次,混元大道君的烙印徹底散滅。
……
彭禹睜開眼,看到顓雲關切的眼神︰「殿下,你還好吧?」
他心中一暖,縱然二人整天對著干,但在道界這地方,顓雲的確是最可靠的幫手。
「沒事,見了老道君最後一面,說了些話。」
看著前方神龕上的尸骸,彭禹似乎看到尸身嘴角出現一絲微笑。
寧真君走上前,也瞧見那一絲笑容。
他對彭禹施禮︰「多謝殿下幫恩師完成遺願。」
「應該是孤感謝老道君的幫助。」彭禹連忙回禮。
且不論立場,單看老道君對自己的照顧,著實不負兩脈的交情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異動。
太極大道君呵斥道︰「爾等慌什麼,且讓他上來!」
彭禹三人走出去,看到大昆一方的兩個侍衛匆忙過來。
「殿下,不好了!道界有詐,仙葬區內有造化大道君的陰謀!」
陰謀?
彭禹下意識看向太極大道君。
太極大道君也一臉迷糊,他們同時施展仙術觀測仙葬區。
只見仙葬區被一層層血雲包裹,已經看不透里面的情況。
「不對,仙葬區怎麼可能出事?」太極大道君掐指推算,立刻跟其他兩位大道君聯系。
但天界隨之發生異變。
碧落仙光轟入造化聖境,碧落大道君的怒吼響徹雲霄。
「造化,你在干什麼!」
轟隆隆——
那一道仙光炸毀造化聖境,連碧落大道君本人都愣了。
自己含怒一擊雖然強,但不足以打碎一位道君的道場吧?
「哈哈……哈哈……成了,終于還是成了!我證道之日便在今朝!」
聖境崩塌,無窮無盡的血水彌漫開來。
這股力量同樣是造化,但並非生靈,而是死者,是分屬幽冥的造化之力。而且這股力量不似仙道,更類魔道!
萬象大道君走出道場,看到造化聖境的轉變,喃喃自語︰「道兄入魔了?不,不對,是仙魔轉化?太玄魔母的實驗?他瘋了嗎?」
上古太玄元君在混元宗進行仙魔陰陽互轉的實驗。最終開闢魔道,成就魔道祖師。相關資料雖然被混元大道君封禁,但依舊保存在道界。
造化大道君作為七大道君之一,自然有資格閱讀相關資料。
不僅造化大道君,其他大道君也閱讀過這部分資料。但他們了解仙魔互換的弊端,一個個都不敢嘗試。
可造化大道君乃道蟲出身,本就不擅謀算,目光短淺。智慧愚鈍。比起未來的弊端,他更在意眼下的利益。
借助仙魔互轉,他以造化聖境和仙葬區共鳴,完成一道虛擬輪回,將自身力量提升到臨界值。
在這一刻,道界之中他便是最強大的存在!
只要能拖到仙葬區內的歸墟通道開啟,他就贏了!
……
道界之外,青袍道人帶著靈焱大道君站在虛空,靜靜看著道界彌漫的劫數。
「劫起道界,此後這方大道世界再無清淨可言。」
靈焱臉色大變,忙道︰「玄清前輩,您是仙道教主,和混元仙界大有淵源,難道要坐視不理嗎?」
「此劫起自內部,貧道貴為道尊教主,亦不可干涉。」
畢竟,自己是天外降臨的道尊。受到這方宇宙的壓制,只有等到大幽劫數之後,才能真正插手這方世界的天數。
「不過你大可放心。貧道橫渡混沌而來,便是為實現上古承諾,度你等仙人歸入我界,參悟混元妙理。
「縱然道界毀滅,貧道也可救走你們所有人。」
說完,青袍道人坐在虛空閉目養神。
……道界底部,一處詭異的漩渦盡頭,神聖玄妙的道宮門口,青年望著上方,看到一條階梯從漩渦外探進來。
一男一女不斷在螺旋階梯奔跑,一點點靠近混元宮。
「終究還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