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真仙冷眼旁觀天宮內的爭吵。
在十二位神王齊出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神皇的打算。
和世家們玩什麼共治天下，和朝臣玩什麼儒法禮樂，神皇已經膩了。
這次世家對昆吾氏下手，已經觸及昆吾氏最敏感的底線。他們接下來要做的，是徹徹底底削掉世家權柄，將儒門狠狠踩在腳下，宣告天下的主人是昆吾氏。
「不過在未來，神皇利用昆吾神王們壓制世家後，也會反過來削弱他們，將權柄把持在自己手中。「
真仙低下頭，這才是帝王心術。
再看自己師弟，十二神王輪流辯駁，李聖節節敗退。
真仙苦笑︰未來某一天，師弟還會被神皇小朋友當刀，利用修改血脈理念的誘餌，逼他和十二神王硬抗。
真仙已經能預見自己師弟的慘死。
想要改變大昆神朝三千五百年的論調，師弟必然被神王們和世家家主們碾碎。
最後，李聖無法阻攔神皇廢黜太子的旨意。
因為不僅是神皇、神王，世家也在這一刻放棄太子，將這幾個月的所有黑鍋統統甩給太子，以此換取和神皇的妥協。
至此，中秋宴風波如冰雪暴于烈日下，頃刻間化為烏有。
最終的勝利者仍然是神皇。
神皇位居天宮，依舊是大昆神朝的主人，君臨八百諸天。而世家們隱藏的暗子，乃至某些敵對勢力，在這一場亂斗中損失得干干淨淨。
……
待群臣離去，朝殿只剩昆吾神王和三位皇子。
神皇望著摘掉珠冠、玉帶，跪在大殿中央的太子︰「昆晏，知道這次為什麼十二位神王齊出嗎？」
昆失魂落魄，低聲道︰「兒臣不知。」
「因為你蠢。」
「你竟天真的以為，神皇之位可以仰仗世家之力奪取？」
「歷代神皇，哪一個不是唯我獨尊，統治一個時代？沒有這等獨霸天下、舍我其誰的大氣魄，你憑什麼當神皇？」
「區區一個世家傀儡，一條向世家搖尾乞憐的狗，也配染指我家至高神器？」
「你跟世家妥協。丟得是我昆吾氏的尊嚴，割得是我昆吾氏的利益。」
「縱然我家神王內部不和。但關乎神族根本利益，斷然不容許旁人染指。」
「還有你們兩個。」
二皇子、三皇子趕緊跪下听訓。
「神皇傳承……要麼你們得朕青睞，從朕手中繼承。那麼，堂堂正正把朕從帝座攆下來，親自搶走。」
「籠絡世家算什麼本事？」
「你們不會真以為，靈皇先祖昔年勝過厲皇，是憑借所謂的世家吧？」
一位神王從珠簾後開口︰「那時，是世家扒著先祖大腿，哭著喊著求先祖出手壓制厲皇。」
「厲皇暴政，唯先祖一人可以阻止。」
「可到現在，不過是先祖晚年的一些錯誤。那些世家就敢厚顏亂改歷史，宣稱自家幫先祖奪取天下。他們也配！」
「還有儒門。要不是先祖庇護。一群外來文明也能在我家天下扎根？到頭來，他們反而是針對先祖最積極的。還敢宣稱什麼嫡長論？糊弄小兒的把戲，我家天下向來強者為尊，嫡長？讓昆晏這等廢物上位，我家氣數早敗了。」
顯然，這是一位靈皇陛下的崇拜者。宣明王，祖上乃靈皇之子，景皇之兄。跟神皇這一支血緣有點遠。但人家三代神王，地位尊貴無比。
昆晏沉默，二皇子和三皇子若有所思。
「昆晏，知道朕為什麼不殺你嗎？因為朕要留著你對付世家。」
「好好修行吧。廢黜你的太子之位，但你也是朕的長子，有資格成為神王。」
「朕要你親手把今天羞辱你，背叛你的世家清算，重新確立我家的威嚴。」
昆晏驀然抬頭，他看到神皇的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昆晏，吃了這個虧，就該長教訓。」顧王冷冰冰道︰「這次你有太子之位丟。如果再有下次，就直接丟命吧。我家不養廢物，也不養世家的狗。」
神皇把自己差點被毒殺的事告訴顧王，掩去貴妃暗子，將鍋甩給世家，順帶也把太子洗了一把，說成世家傀儡。
顧王一脈最在乎昆吾氏的利益。他家和昆吾氏綁定，一榮共榮。如果神皇出事，世家架空皇權，顧王一脈最先遭殃。
所以，他親自請來諸位神王為神皇撐場子，放下神王內部的不合，就是為了震懾天下，展現昆吾氏的強勢。
鎮北天王也是昆晏長輩︰「現在佷兒被世家背叛。那些世家為防止你報仇，肯定會繼續踩你，直至把你踩入泥土。接下來一段時間，你來叔叔這邊修行。早日突破神王境，親手報復回去。」
昨日幾位大神王商量的結果，是把昆晏除族，貶為凡人。但考慮到造化宗、天後、壓制世家等因素，神王們選擇再給昆晏一個機會。讓他借助造化宗之力壓制世家，從而讓世家、道統兩敗俱傷，維護昆吾神族的統治。
當然，在神王們眼中。
昆晏早已失去繼承人的資格。他目前存在的意義，就是等待昆吾氏的聖體成長起來。在這個過渡期，他還有用。
……
天蕩山，五華宮。
彭禹收拾心情，從寢室再度走出。
顓陽站在尸體旁邊，右手緊緊握起。
「又一個。他真在天宮？」
「他不斷往外送人，難道是傳遞消息？或者想要求救？」
他有一種立刻前往天宮探查的沖動。
但是——
看到門口的彭禹，他心中苦笑︰未來很長時間，自己都不能回到金吾城了。
「昆昊，昆昊……」趙朗急匆匆進來，他滿臉喜色︰「金吾城傳來消息，太子，太子被廢了。」
太子被廢？
顓陽等人心中一驚，連忙走過來詢問。
這可是大消息，太子被廢，那麼接下來……
王簡、顓陽馬上看向彭禹。
彭禹顯然比他們冷靜︰「那又如何？孤要為母妃守孝。接下來幾十年不歸金吾城，就算太子幾度興廢，跟孤有關嗎？」
「說得好。」袁一凌走進來，听到彭禹的話後，徹底放心︰「殿下能保持這份心態。我就算回返東海，也能安心了。
「將軍要走？」
「調令已經下來，我要繼續清理東海水獸。不過殿下放心，我留下兩個親衛，如果你有事，可以傳訊告訴我。」
「就算遠在東海，我也會趕過來的。」
袁一凌揉揉彭禹翹起的頭發，突然在他耳畔低聲道︰「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來東海找我。」
說完，也不用彭禹相送，他率領士兵趕回鎮海關。
不久，孫政也來辭行，急匆匆返還天宮。
然後是趙朗和神醫。
「外甥，我要回去一趟。不過你放心，舅舅把家事處理後，再趕過來照顧你。反正龍陰郡距離咱們家紫宸郡也不遠。」
一群人紛紛告辭，很快又恢復玉靈仙舫的幾人。
看著屋前尸體，彭禹︰「派人將她妥善安葬。王老，如今你回不了京城，要在此地隨孤清苦一段時間。」
彭禹攤開手，龍皇珠冉冉升起。
「當初說好，拿下龍四後助你參悟仙道妙諦。這顆龍皇珠暫時放在你處。」
「這……這不好吧？這是殿下的戰利品。老夫……老夫……」王簡想要拒絕，但眼神落在龍皇珠上，沒有半點移動。
彭禹微微一笑，將寶珠賜下。
然後對昭元殿眾人道︰「孤不論從前如何。從今而後，我們在五華宮要待幾十年。你們老實侍奉，自有好處。若吃里扒外，孤亦有雷霆手段。」
立規矩後，彭禹請來諸位老師以及五華宮守將，開始安置宮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