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悅？是愧疚吧。」
「老夫慚愧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知道這是錯誤。但——」
柴駿臉龐扭曲，神態癲狂，眼神迸發異樣神采。
「知道嗎？老夫一點點感覺壽元流逝，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那是何等絕望？」
「你們這些年輕人完全體會不到！」
「可就當老夫服用第一副不死藥。當鮮活的生命力重新在血管流淌，當逝去的壽元重新涌現，你知道那是什麼心情嗎？」
「那是對生命的喜悅，對明日的向往。」
「就算老夫慚愧、不恥，甚至懊悔自己的行為。但想到服用不死藥的滋味，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毒藥，是苦果，也甘願去嘗。」
「……」看到老者臉上的痴迷和陶醉，羅天王默然不語。
嚓——
天空炸起一朵冰凌之花，但氣息很快收斂。
柴駿面無表情︰「申屠，別藏了，我知道你也在。你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真要阻攔老夫？」
「聖人。」申屠康壽現身，悲哀望著柴駿︰「您可是戰神殿的聖人啊。」
「那又如何？老夫為大昆兢兢業業，一輩子為了其他人而活。最後這一刻，老夫想為自己活，不可以嗎？」
「老夫救了多少人？老夫殺得幾個武聖，當年哪個沒有得到老夫的恩情？殺他們，這是他們回報老夫。」
柴駿眼神掃過羅天王和申屠元帥。
尤其是羅天王，彌羅仙道壽歲千年，他目前仍處于巔峰期。他的血液，他的生命力之磅礡，讓柴駿忍不住嫉妒。
六百歲的天王尚處于壯年。可反觀自己和申屠康壽，已入垂垂老態。
憑什麼？憑什麼仙道比武道延壽那麼長？而且，這還僅僅是仙道第四重真仙境的效果。倘若有人跨入仙道第五重，豈非壽命更加久遠？
羅天王眉頭一挑，察覺柴駿對自己的惡意。
眼前這充斥惡意的老者，和曾經慈眉善目的祥和老人，完全是兩個存在。
「不必多言，元帥，將他拿下，給神皇復命吧。」
天王眼中，老者皮囊下涌動無窮魔性。
或許在他服用不死藥的那一刻，柴駿聖人就已經死了。眼下存在的，只是一個依托聖人肉身而存在的執念魔物。
申屠元帥仍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戰神殿中的傳聞他早就听過，但嗤之以鼻。
戰神殿的幾位聖人，哪個不是德行昭彰，為大昆盡心盡力的大前輩？他們會為了自己活命而殘害後輩？
若非這次神皇強令，他根本不會相信可笑的不死藥傳聞。但眼下的結果……
申屠元帥閉上眼，玄罡爆發，天穹在這一瞬間化為冰雪世界。
但下一刻，無數天目覆蓋冰雪。甚至滿天飛舞的雪花中心出現一只只眼楮。無數神通悍然爆發，在申屠展開攻擊的那一刻，將元帥重創。
「申屠，老夫跟你相處幾百年，你的破綻和行為，老夫早就了然于心。」
一擊重創申屠康壽，柴駿抬手準備乘勝追擊。但看到申屠康壽的臉，他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轟隆——
元始寶焰形成的火河甩向柴駿，三十三重仙界一一展開。柴駿調轉方向放過申屠康壽，一掌拍碎三座仙界。
渺渺仙光傳出清冷的聲音︰
「聖人。束手就擒，神皇陛下還能給你留幾分情面。如要反抗，便是他親臨也救不下你。」
柴駿笑了︰「天王，當今武道大興，我們武道已經開闢皇極至高境界。你們仙道丟了後兩個境界，只能依仗我們的武道第五重來修行。就憑你，也配跟老夫交手？」
「也罷，就讓老夫領教領教上古五大道之一的元始大道吧。」
……
兩個圓球墜入山林，彭禹和顓陽爬出來。
左右張望後，彭禹快速道︰「你幫我護法。我來救他。」
激活坤四戒，里面有三塊神碑飛出。
彭禹仿照各大郡府的傳送陣，構架了一座小型乾坤陣。
乾坤道力在陣法間運轉，逐步吸引天地之力。
彼時，兩尊武聖傀儡追過來。
「殿下想要救人嗎？」一尊傀儡冒出黑霧，傳出柴駿的聲音。
突然，顓陽御劍為刀，模擬不久之前的刀魔絕學。
冷厲刀芒自開陽劍 射，宛如毀天滅地的一擊。
傀儡不以為意︰「小顓陽，你武學天賦奇高。甚至可能成為列位神皇後，唯一真正踏足皇極境的武者。但可惜，你境界太弱了。」
刀芒斬下，傀儡隨手一擋，那道精妙絕倫的刀招甚至不能在武聖肉身留下一道痕跡。
「可我要的，也不是傷害你。我只是——」
柴駿察覺不對，黑霧變作天目擋住身後的雷火。
天空怒雷奔騰，受到顓陽的魔氣刀意吸引，好幾位武聖逸散的神通攻擊沖向這片山林。
「用刀意引來其他武聖的攻擊力量？」另一尊傀儡出手擋下攻擊。
很巧合，轟下來的兩道攻擊余波，正是不久之前風雲二仙所留。他二人和柴駿交手被擒，神通余波依然攜帶對柴駿的敵意。
雷龍落下，受造化道點化，化作新生的神獸撲向傀儡。旁邊離火糾纏，一頭火鳳凰召喚火海困住傀儡。還有刀芒、劍意，也似有靈性一般糾纏傀儡。
「成了。」彭禹將一塊大石頭扔到陣法中，施展乾坤置換，將袁一凌拉回來。
「不得不說，靈皇的摘心換腦蘊含諸多乾坤仙法的技巧。」
在袁一凌回歸時，彭禹瞬移到第一尊武聖傀儡身邊。正好，這尊傀儡就是鎮壓無量珠的那尊。
右手偽戒激活，離合神光打碎護體神罡，絞碎柴駿意識。乾四戒傳出一股吸引力，無量珠帶著武聖傀儡鑽入戒指里。
鎮壓了？
往戒指內看，武聖傀儡在戒指中不斷攻擊，但因為戒指空間遼闊，且沒有任何東西，反而沒有任何損害。
彭禹沒理會，看向另外一具傀儡。
那尊傀儡受到諸多神通攻擊，已經毀掉一條手臂。
袁一凌出來後，不用彭禹呼喊，直接迎上這尊武聖傀儡。
配合顓陽引動的神通余波，這尊傀儡終于被打碎。
當然，代價很淒慘。袁一凌的腎被打碎一個，心髒缺了半顆，就連血液也丟了不少。
幸好彭禹在，他施展乾坤仙術將袁一凌丟的東西收集起來，也不管損毀程度，直接塞回去。
至于會不會引發組織病變之類的，那就不在彭禹考慮範圍內。
他掏出王簡的丹藥，找了好幾種保命仙丹喂給袁一凌，三人繼續逃命。
不久之後，另外兩具武聖傀儡追上來。可突然傀儡停下，化作遁光回歸本體。
「怎麼不追了？」
「應該是踫到敵人了。」袁一凌面色蒼白，低聲道︰「如果有其他武聖察覺柴師的問題。柴師自然不會繼續揪著我們不放。」
「面對其他武聖的攻擊，他必須收回傀儡自保。」
仰望逃離的那個方向，袁一凌心情復雜。能讓柴駿收回傀儡自保，說明對手很強。也是巔峰武聖嗎？莫非鐘聖親臨了？兩個數百年的好友生死搏殺，豈非是人間悲劇？
「那就歇歇吧。」彭禹找了個安全地帶，三人躲到一個山洞。
……
門口布置乾坤符文，顓陽生火，並拿出早前準備的肉干重新烤制。
彭禹坐在袁一凌身邊，檢查他的傷勢。
「沒事。殿下把我碎掉的那個腎外加心收回來。雖然破損嚴重，但神通境界已經可以滴血重生。沒事，我休養一下即可。」
彭禹抓住他的手腕，渾天罡氣在他體內打通淤血，加速袁一凌的恢復。
看著男孩認真的臉，袁一凌恍惚和記憶中的人重合。
曾經，她也這樣為自己療傷，修復經脈。
「殿下有沒有想過，到了五華宮後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給母妃守孝，然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魂玉結果依舊讓他不安，但既然幕後有人操縱，那就先看看那人的手段。反正魂玉不在，天宮也沒其他驗證自己的手段。
「殿下就沒有想過，徹底從這個漩渦中離開？」
彭禹身子一顫，笑得把眼楮眯成一條縫︰
「當然想啊。孤很早之前就想過，自己索性甩開皇子包袱，浪跡天涯。坦白講，要不是顓陽前些日子生病，我早就自己背上包袱開溜。」
「那……」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有些事，必須要回天宮解決。」
那個幕後人去年將魂玉扔出來，甚至算出自己會進入天遁千年冢，顯然要把自己當做棋子。離開？以目前的能力，絕對走不了。
不如靜觀其變。
「將軍，我可不是逃避的性格。」
「何況，我一個小孩離開大人的庇護，也活不長吧？昆吾聖體……想殺孤的人太多了。」
袁一凌沒吭聲，靜靜看著火焰。
「假如——」
「沒有假如。」彭禹站起來，俯視袁一凌︰「將軍保護我，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嗎？」
「……」
「也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除了父母的庇護，還能指望什麼？」
「我跟母妃長得很像？將軍看到我，是不是想到了母妃？」
「你難不成還要舍棄一切，帶著我浪跡天涯嗎？將軍是大昆神朝的七十二神將之一，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就為一個故人之子全部舍了？」
袁一凌沉默。
剛才那一刻，他的確閃過念頭，直接帶著彭禹躲起來，遠離所有是非。
「等回頭，孤長大了，你在孤身上找不到母妃的影子，怕是會後悔吧？」
看著神將沉默的神態，彭禹暗嘆︰我穿越才幾個月，盡給人家當愛情顧問了。前面一個呂言，現在一個袁一凌。
而且兩人踫到的事情一個比一個奇葩。
一個踫見姐妹花，另一個暗戀神皇的女人。
面對袁一凌，彭禹直接徹底斬斷他的念想。
過了一會兒，袁一凌道︰「飛鳳門目前的守衛隊長，曾經是我的副官。如果殿下有事找我，可以聯絡他。」
「他啊。」彭禹笑了︰「我和顓陽偷偷跑出宮，他還多嘴問了一句，孤是不是中毒。」
「嗯，我知道。他後來告訴我了。」袁一凌嘴角上挑︰「那憨貨當初傻乎乎隨我一起從東海趕回來，在娘娘靈前大鬧。後來我被神皇攆回東海，他被罰去守門。」
「如今想來。神皇應該是知道，我和他站在殿下您這一邊。故意讓他去守飛鳳門吧？」
一方面讓袁一凌知曉天宮的事。另一方面，如果六皇子有什麼不妙，可以快速傳消息讓袁一凌趕回來。
飛鳳門，就是神皇給六皇子留下的後路。
「烤好了。」顓陽拿著肉串過來，彭禹搶過所有，將其中一半塞給袁一凌︰
「將軍，不論如何……這一路的照顧，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