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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百年的新一頁(4600)

蘇州林家堡,這曾經的一個凡俗武林世家,居然已經改造成了佔地數百畝的演武場,加上演武場周邊的各式各樣建築物,幾乎盤踞方圓五十里有余。

也是受邀進城之後,楊玄感才真切地注意到,這座看起來還是昔日光景的蘇州城,實際上已經朝外擴建了不止一倍的面積,那些荒野叢林之間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地窟、石屋,甚至叢林本身也是經過了重重改造。

在這蘇州城里,下至五歲小兒,上至百歲老翁,無一不在練武,只不過有的是揮拳踢腿,打熬筋骨,有的是盤坐于地,呼吸吐納,還有的拿著各式兵器,卻不怎麼演練招式,而是不斷的運轉著自身真氣,包裹、滲透、洗練著自己手中的兵刃。

而在這演武場上,則是一些自覺修行已有進益的人在互相較量。

其中最耀目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勁裝女子。

「那是小女林月如。」林天南在一旁介紹著,「她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當初我還想著,女孩子家家,再怎麼喜歡練武,終究是要學會操持家業,找到一個好的夫婿,才能後半生幸福無憂。」

「只不過後來,楊國師和宇文將軍,你們將《天竅篇章》廣傳于武林之間,三教九流,但凡是修行有成的,都有望長生。小女薄有資質,修行三十年之後已經不受壽命所累,我也就不再多管,她一心沉迷于武功,如今是蘇州的總教頭。」

「啊……嗯。」楊玄感在旁邊听著,還有些心不在焉。

他已經從林天南的口中得知,如今是錦元一百四十一年。

而他明明記得他離開長安的時候,應該是錦元四十一年,也就是說,要麼他是陷入了某個龐大的幻境之中,要麼他就是穿越了一百年的光陰,來到了一百年後的蘇州城。

「等等。」楊玄感忽然回過神來,注意到了剛才林天南說的話,道,「你是說,我們傳下天竅篇章的時候,是三教九流皆可修習?」

「當然。」林天南回想當年,一副不勝唏噓的模樣,「國師和幾位將軍,當初將如此神功秘籍刊印成冊,分發天下,別說是武林中人了,就算是尋常百姓,也是一家可以領到一本的,如此氣魄,實在令人心折。」

不對勁。

楊玄感意識到了什麼,他們之前確實已經有準備要在這個世界傳下天竅篇章,但是還沒有實行,而且計劃之中,也絕不可能是這種三教九流,不分步驟的亂發。

如果是穿越的話,為什麼,在這些人口中的過去,會出現這種自己完全沒做過的事情?

楊玄感並沒有將自己最大的疑惑提出來,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這套武功廣傳天下之後難道沒有引起什麼亂子嗎?」

「確實有過。」林天南點點頭,說道,「國師你們做下如此大事之後,功成身退,銷聲匿跡,可江湖之中,許多已經被圍剿摧毀的邪道門派,卻因為這個機遇,死灰復燃。其實也有不少是學會了武功之後,心生歹念,借了昔日那些邪魔外道的名頭行事。」

林天南引著楊玄感繞行演武場,從邊緣的一條路上走向林家堡的大廳,邊走邊說這百年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

除了一些舊有的邪道門派死灰復燃之後,江湖上又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涌現了個許多新的派門,他們各有野心,不斷發展壯大,自然引來更大的紛爭。

那個時候,江湖上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擁有鎮壓整個江湖維持秩序的力量,甚至就連唐王朝派出大軍鎮壓,也在這些突飛猛進的武林高手面前踫了壁。

于是唐王朝也加緊勤修武藝,在軍中推行武道修行,並且大量的征召適齡者,參軍習武。隨後江湖之中的各大門派也開始大肆的招收弟子。

原本天竅篇章就算是發到每家每戶手中,也有許多人根本不認識上面的文字,甚至就算認識文字,也理解不了穴位經脈、武學入門。

可是隨著各大門派和唐王朝相互攀比一般增加著自身的體量,幾乎整個大唐疆域之內,所有的人都獲得了門派發放出去的教習指導、入門教材。

習武的人越來越多,高層的實力越來越強,爭斗就更加的劇烈,最後,就連那些位于洞天福地之中的修仙門派也全都被牽扯了進來。

據說最開始是有一個叫做悅來客棧的江湖組織突發奇想,想在修仙者的洞天福地之中建設自家的客棧,遭到拒絕之後就直接開打,攻陷了那個門派。

原本自認為但凡入門就高過凡人一等的修仙宗門,面對這樣的事情,驚怒駭然。

于是以那個門派為導火索,幾乎掀起了整個江湖和仙道宗門的對立,雙方在交戰的過程之中,互相偷學對方的優勝之處,逐漸出現了把法術和武道合一的趨勢。

後來大唐和蜀山派率先結盟,出面調解,打平了眾多不服,而且拿出了可以增產的武道功法。

到這個時候,各家各派才發現,因為他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推行武道,招收弟子,擴張勢力上,以至于糧食的產出已經快要跟不上他們的消耗了。

並不是說那些能夠挺過多年動亂的江湖門派,笨到不知道開墾良田,而是因為尋常的糧食對于那些修煉有成的武者來說實在是不頂事,尤其是在把普通的內力朝著練竅真氣之間過度的時候,一個人的飯量能夠頂得上幾百個人。

而大唐那邊不但有了糧食增產的功法,還在蜀山派的協助之下,將普通的五谷雜糧弄出了富含靈氣的變種,本身又有著保護自身利益的實力,于是就等于是握住了天下江湖各派的命脈。

如此,雖然各門派之間的摩擦仍然避免不了,卻再也沒有那種動輒上千人,把山岳良田變得千瘡百孔的戰斗,人間大地逐漸恢復了平靜。

以天竅篇章為根本的各種奇功絕技不斷地發展出來,在大唐的倡導之下,各方門派逐漸以各種擂台賽事來定勝負,決定一個周期之內資源的分配偏重。

‘听起來,這種發展很正常,但是這麼說的話。在我離開之後,裴元慶他們也都不見了蹤影?’楊玄感暗想著,忽然被右邊的一道華光耀了眼楮。

他轉頭看去,只見演武場中有一身銀裳飄帶的女子,忽然從袖子里面劃出一道短劍,做長空一刺。

她這一劍翩翩而起,楊玄感的耳朵里面仿佛同時听到了上千種鳥卻井然有序的鳴叫,蘇州城演武場的天空略微暗了一暗,又白了一白。

像是有一只自在無拘的飛鳥,張開碩大無朋的羽翼,遮蔽了整片天空,而白色的羽毛取代了天日的光輝,將天光之下的一切都變得柔和。

「那是凌雲雙姝之中的凌波。」林天南也注意到了這一招,撫須微笑,在如此迅捷的劍光交鋒之中,居然能夠游刃有余的將自身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傳送到場邊所有群眾耳朵里,顯然是專門研究過如何在高速戰斗之中做出清晰的解說。

「凌雲雙姝是蜀山派弟子,也是武林中後起之秀,當初听說有人要在蜀山排出一個七子的名號,這凌波之妹凌音就名列其中,雖然那個七子之稱,相互之間輩份不一,實力不等,很快就沒什麼人承認,但是能夠與李逍遙這等有望接掌蜀山門戶的天驕齊名一時,可見其天資稟賦,非同一般。」

「而這一劍,應當是六十年前碎葉城異人與蜀山酒劍仙論道之後所創的羽歌劍訣。」

林天南望著凌波的那一劍,說到這里的時候,仿佛已經不是在說給旁人听,而只是在欣賞的同時直抒胸臆,「不可即得,不輟歌吟,不廢飛翔,不廢航泳。凌波這一劍,縱然不如當年那位自號吟者的異人,也有三分功底,足以稱得上驚艷當代,如果放在百年前的話,就算贊一句無雙無對也無不可。」

群眾之中有好事者高聲道︰「林堡主說無雙無對,難道未曾計入自家的七決劍氣嗎?」

「百年前的七決劍氣?」林天南不以為忤地搖了搖頭,道,「如何比得上羽歌劍訣萬分之一的光彩。」

那個問話的人頓時啞然,怎麼也想不到林天南對自家的絕學如此自貶。

然而林天南話還未盡。

「不過今時今日的林家女,何妨破之?」

此時演武場之中交手的林月如,手中長劍已經被掩盡了光華,在對面的映襯之下,暗淡的如同一塊生鐵。

林月如看著紛紛揚揚,翱翔于雲逸之間的長羽,手中長劍一轉,不知怎麼就不見了蹤影,空手虛握,一片雲蒸霞蔚的渾厚真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如同湖泊之上,煙波浩渺,水流幻景中有三百多件武器,浮浮沉沉。

其中大多數武器只有一個簡約的輪廓,但也可以看到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拐子流星,鞭 錘拿。

林月如旋身之間,三百多件武器幻影之中,有一桿方天畫戟騰空而起,化虛為實,她右手持戟尾,單手十八翻,縱橫斬切,霸道如山,左手一柄三停斷山戈斜刈而下。

她手里的這兩把武器,單獨一個的分量都要比她整個人的軀體沉重許多,更比她高上兩三頭,被她一起拎在手中,以一種掃擊殘影的干脆利落的速度使用的時候,有一種難言的震撼。

神彩奪目,巾幗戰血。

面對林月如的反擊,凌波手中的劍可以滑翔如羽,也能剝琢如喙,僅僅是手腕的運動,在方寸之間極盡小巧騰挪之能事,跟林月如的兩柄重型武器在彈指一剎那接觸了不下于百次,但是每一次都是以一種緊貼震蕩、糾纏柔滑的姿態偏轉開來,或者差之毫厘的交錯而過。

落在旁觀者的眼楮里面,就好像是那把劍行雲流水、雲煙瀉地一般,把林月如的兩柄武器當做幻影似的穿透了過去,視若無物的刺向林月如的咽喉。

在那一瞬間,場中大概只有寥寥數人看清了勝敗時機的顛覆倒轉。

楊玄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凌波的那一劍看似是毫無遲滯的遞了出去,實則已經跟遮蔽天穹的飄零白羽,出現了節奏上的錯亂割裂,微乎其微的一點落差,在這樣的戰斗之中,簡直是天塹鴻溝一樣的破綻。

百鳥鳴叫之聲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縱然還有發出聲音的余裕,也不過是扼頸之手的些許仁慈,或者是為了避免引來太過慘烈地的啄擊反撲。

凌波此一劍,已經失去了三分大勢,三分仙意。

林月如松開了雙手,方天畫戟和斷山戈仍然在真氣的流轉之下運作著,雖然速度力量都下降了不止一籌,但仍然保持著足夠的威脅。而林月如空著的雙手向前甩出,一道雷光綻放。

矯矯如龍的電光,實則是一條鞭撻千丈風流的軟鞭,跟懸浮著的兩柄武器配合的天衣無縫,抽打在凌波的短劍之上。

場中勝負已分,林天南不再注目。

楊玄感開口問道︰「剛才林小姐體內的武器幻影?」

林天南解釋著︰「仙道宗門之中,有著利用靈氣的洗練,在修行者和法器之間建立聯系,把法器收入身體的手段。而我等修行了天竅篇章的武人,真氣噴薄,濤濤不絕,而且品質精純,完全可以用自身的真氣取代靈氣,學習仙道宗門的靈器洗練之法,在不斷的洗刷淬煉之中,把兵刃化為法器一流的存在,或者干脆學習鑄造、搜集法器,融入到竅穴之中。」

「每多開發一個竅穴,就能多容納一件法器,法器之中所蘊含的各類法術異力,在武人舉手投足之間揮灑而去,根本無需念咒掐訣,甚至可以在自身真氣之中留下永久的法術烙印,無需繁雜的運轉真氣的流程,只要把真氣釋放出去,自然帶有變化不定,或者多重增幅的法術效果。」

也許是因為如今陪同在身邊的,是在江湖上名望流傳百年,幾乎已經被神聖化的國師楊玄感,林天南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一種自豪的感覺。

那並不是炫耀,而是一直踐行著青出于藍的後來者,在值得崇敬的先賢面前,理直氣壯的證明吾等成就的榮耀。

「這就是如今天下主流,法武合一。」

「確實是我們從未設想過的一種道路。」楊玄感點了點頭,一枚同時蘊含著法術與真氣波動的白色羽毛從他眼前落下,在掌心之上,散作純粹的能量。

他已經可以確定,這絕非是什麼幻境。

一種修行體系的發展、踐行,足以在他面前,把那波瀾壯闊的百年光陰揭開一角。

多少英雄豪杰,魔頭巨梟,仍然只是模糊的身影,天下百姓,在百年流光之中更如浮萍起落,無依無謂。

但這朦朦朧朧一眼之間,天地前行,更迭運轉的大世長流,已經銘刻于楊玄感心中。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真的是一個幻境,能做到這一點的幻境,與真實也幾乎沒有差別了。

凝羽在天,任其散落八方,此種力量,凝實的程度更甚于法術,離體靈變的程度更甚于真氣。

楊玄感仰頭,看著遮蔽天穹的白色羽毛凋零殆盡。

有一道劈風斬雲的大劍從純白羽毛的上方掠過,直向,南詔。

一直在發出雜音的暗能量通訊頻道之中,傳出了恍如隔世的音調。

「喂喂喂,玄感,能听到嗎?」

大唐的長安城中,裴元慶在含光門前的楊玄感石像之上坐著,一條腿盤曲起來,一條腿擱在半空中晃蕩著,看著楊玄感石像旁邊的其他五尊石像,笑容勾起。

「咱們‘百∼年’之後,竟然能跟那些菩薩羅漢一樣混個神像佇在都城了,不管這世道咋了,要不要先來高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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