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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羽從不是一個畏戰之人。

百多年前,他率領魔教弟子襲擊了縹緲閣。

十多年前,他又偷襲了玄天宗的總壇。

浩劫降臨時,親率三十萬魔教徒眾進入中土。

從他的行事風格來看,他並不是一個膽小懦弱之人。

拓跋羽確實想在西域與天人六部干一架。

除了想保住聖教在西域的根基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想看看在戰時,自己到底能不能調動鬼玄宗的力量。

現在鬼玄宗幾乎佔據了聖教的半壁江山。

縱然葉小川如今身在忘情海,歸途難料,每天還是有許多聖教弟子,前去毒龍谷投靠鬼玄宗。

這讓拓跋羽忌憚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自己到底是不是老了。

現在天人六部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向西面進發,陳玄迦與莫林老人,率領魔教主力駐扎在修羅谷。

距離天人六部的十萬前鋒,已經不足兩千里。

以天人六部的飛行速度,如果對修羅谷發動進攻,半個時辰左右就能出現在修羅谷的上方。

現在擺在拓跋羽面前的是一道選擇題,而且還是時間很緊迫的選擇題。

要戰的話,就只能在修羅谷打一場。

若是不戰,魔教駐扎在修羅谷的主力,便只能後撤到聖殿。

如果後撤到聖殿,天人六部依舊向西壓進,魔教就只能棄守聖殿,向西海方向轉移。

因為,在修羅谷打一場,聖殿與中土天山,昆侖山的正道修真者,可以前去支援,也可以牽制玉門關與陰山附近天人六部的援軍。

局面不會太糟糕,起碼天人六部不可能出動全部力量來打這一戰。

可是,如果在聖殿打這一場,情況就不同了。

聖殿距離天山與神山太遙遠了,中土正道的援兵,鞭長莫及,將會變成由魔教獨自面對天人六部,勝算更低,且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現在,走與留,誰無法做決定,只有拓跋羽一個人能決定。

誰讓他是代教主呢。

他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將傳承了四千多年的聖教,毀于一旦。

所以,拓跋羽才遲遲不敢下決定。

也不敢明確的表示,是打,還是撤。

長空看穿了拓跋羽的心思。

道︰「拓跋,最遲明天上午,你就得拿主意。不能再猶豫了。你現在是代教主,行教主之權,你如果想打,我等自然誓死跟隨,以死護教。

你如果想要避其鋒芒,也沒人會說什麼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以大局為重的明智選擇。」

拓跋羽嘆息了一聲。

道︰「我如何不知撤退才是明智之舉,可聖教立派四千多年,從沒有主動撤出聖殿。

如果在我的手中,開了這個先河,毀了我聖教數千年的基業,我死後有何面目去見聖教的歷代祖師?又有何面目面對幽冥聖母與開天魔神?

何況,浩劫至今已經十年了,從沒有哪一個門派舉派撤離。

我們聖教號稱人間第一大派,御空弟子數十萬,教眾千萬。我們沒有和敵人打一架,就倉皇後撤,世人怎麼看我們?史書上又該如何記載我們聖教呢?

打,我們會死很多人,甚至全教覆滅。

撤,我們的名聲怎麼辦?」

拓跋羽與長空數百年,都不太對付,這還是拓跋羽第一次向長空吐露內心想法。

長空默然許久。

他似乎能理解了這位梟雄此刻肩膀上承受的壓力。許久之後,長空道︰「拓跋,我們打吧,畢其功于一役,就在修羅谷與天人六部決一死戰,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有一個弟子還活著,咱們聖教的玄天聖火便不會

熄滅!」

拓跋羽看向了長空,然後,他再次舉起酒壇,大口的狂飲幾口。

然後道︰「我在想,如果是葉小川,他會如何選擇。」

長空一愣,道︰「他一定會跑。這家伙別的本事沒有,逃跑的本事的一流的。」

拓跋羽忽然笑了。道︰「那是以前,他還是蒼雲弟子的時候。自從他和無淚等人從冥海回來之後,你可能見過他逃避過一次?兩征天界,擊敗太虛部,剿滅千面門隱患,龍門約戰兩

位天帝……

長空,咱們數百年的交情,不妨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很多時尚,我都羨慕葉小川。

不是羨慕他在短短時間內便將鬼玄宗發揚光大,而是羨慕他在這場浩劫中做出的那些豐功偉業。

龍門之戰前,他對外發布的那篇檄文……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會是他發布的……

自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三皇定國,五帝開疆,凡國與大事,男必在祀與戎,泯軀祭國。

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國之土,喪國之疆。

士披肝瀝膽,將寄身刀鋒,帥朔血滿袖,王利刃輝……」

拓跋羽輕輕的誦念著當初葉小川在龍門之戰前,對外發出的討天檄文。

聲音沙啞,難以激蕩。

他也曾是一名熱血少年,數百年的明爭暗斗,讓他的熱血冷卻到了。

可是,每一次讀起葉小川的這片檄文,他的熱血仿佛再度被點燃。

這輩子,他自認為看穿一切。

唯獨葉小川,是他唯一看不穿的人。

當葉小川在前不久的蜀山會盟上說,他離開後,鬼玄宗交給拓跋羽指揮,當時拓跋羽都呆住了。

他後悔去年沒有在聖殿殺了葉小川。

也慶幸自己當時沒有殺了他。

這是一個矛盾體。

當拓跋羽念完了整篇檄文之後,二人再度陷入了良久的寂靜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空開口道︰「葉小川的行事風格確實發生了許多改變,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他從不會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不會在意自己是否會背上千古罵名。」

拓跋羽閉上了眼楮,沒有再說一句話。

長空走了,看到玄火大殿之內。

殿中只有天問與左秋而已坐在左右二使的座椅上。

左秋起身道︰「爹,你和拓跋宗主聊了這麼久,都在聊什麼啊。」

長空嘆了口氣,側面看了一眼殿門。

道︰「他老了。秋兒,通知五行旗,準備撤離吧。」

撤退可不是一句口號,整個聖教數千年的基業都在這里,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預案與準備,但真正撤離,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光是玄火殿下的玄火壇里埋藏的那些秘密,都要一一的挖出來帶走。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還想將整座玄火大殿與永恆不滅的聖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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