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峰和李經緯兩個人從研究所出來以後,相互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出對方心中的想法。
「找地方一起吃個飯?」
呂峰試探性的問道。李經緯想都沒想直接點了點頭答應道︰「沒問題,我是東道主,我請客。」
對此,呂峰並沒有跟他爭,而是跟著他一起走。就這麼李經緯帶著呂峰東繞西繞的,足足饒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了一家看起來很破舊的小飯館前面。
「呂廠長確實是藝高人膽大,跟著我繞了個把小時,竟然連一句話都沒問,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進了小飯館坐下以後,李經緯才笑著對呂峰說道。李經緯不得不在心里承認,他還是低估了呂峰。如果這要是把呂峰換成他,他肯定不可能像呂峰這麼能夠沉得住氣。
「哈哈,李廠長是想說我是人傻膽大吧,如果要是換作其他人,我肯定不會就這麼跟他走,但是這人是李廠長,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哦?有什麼不一樣的?」
李經緯有些好奇的看向呂峰,想要听听對方是怎麼評價自己的。
「李廠長很明顯是一個好人。」
「好人!!!」
本來李經緯還以為呂峰能夠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呢,誰曾想呂峰竟然說他是好人,這讓他有種想笑,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的想法了。
他這是第一次听說原來評價人還能夠用「你是好人」這種話。
「這家店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別看他家破,不起眼,但是老板的手藝那可是頂尖的。」
李經緯把呂峰剛剛說他是好人的話當做是呂峰調侃他的話,也沒有要繼續接話的意思,而是給呂峰介紹了一下自己帶他來的這家店
「上百年的歷史?那這家店可就是百年老字號了,現在政府允許私人企業發展,老板為什麼不把店面重新裝修一下,這樣一來,生意應該會好很多吧!」
呂峰看了一眼店里僅有的幾個食客,提出了自己看法。然而對面坐著的李經緯卻搖了搖頭,表示對他的說法並不贊同。
沒等呂峰開口詢問,李經緯就開口對著他解釋道︰「你看到的這幾位,鐵定都是早上沒搶到的,不然這點應該不會有人在。」
坐在他們隔壁桌子的一個食客突然插話道︰「這位同志一看就是老饕餮了,門路很清嘛,我早上起晚了,來的時候已經沒了,這不,下午趕了個早。」
對方雖然是用粵語說的,但是呂峰還是听懂了。本來他還好奇,到底是什麼美食,能夠讓他們這麼追捧。
直到老板一大碗「白如雪,薄如紙,油光閃亮,香氣撲鼻」的腸粉,呂峰才明白了,為什麼李經緯說這家店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要知道「腸粉」最早起源于唐代,到了清朝的時候,腸粉還有一個非常優雅的名字叫做「龍龕餈」。當時乾隆下江南,還特意去吃了龍龕餈,而他在這次吃完以後,回去就將「龍龕餈」改名為「腸粉」,從此腸粉這個名字就流傳下來。
粵省的腸粉有兩個流派,其中一種叫做「布拉腸粉」,另外一種則是「抽屜式腸粉」,兩者做法不同,口味也不一樣,但是兩者都是相當美味。(當初有幸吃過一次朋友家女乃女乃做的腸粉,很好吃。現在很多店鋪都做不出來那種口味了。)
「嗯,不錯。」
咬了一口以後,呂峰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這個所謂的「百年老字號」還是有點東西的,吃完第一口,就還想吃第二口。
等呂峰將一份腸粉干完以後,才滿意的擦了擦嘴,李經緯在一旁問道︰「還要再來一份?」
「不了不了,好東西不能多吃,不然我怕到時候我回去想吃,吃不到,那才是煎熬。」
呂峰擺了擺手,拒絕了李經緯要在幫他加上一份的要求。他可不想因為吃而耽誤正事。
這不,李經緯見呂峰吃好了,自己也快速的將自己的那份全都吃掉,然後才打了一個飽嗝的對著呂峰說道︰「呂廠長廠里生產的飲料主要在哪幾個地方銷售?我怎麼沒听說過健力寶這個牌子呢?」
看似不經意的聊天,實則是在套呂峰的話。如果要是換作其他人,吃了李經緯請的腸粉,說不定隨口就把底泄露給了對方。但是呂峰不一樣呀,早在吃飯之前,他就已經在心里提防著李經緯。
「小廠子,小品牌,沒听說過很正常,等我什麼時候把健力寶這個品牌做到跟可口可樂一樣出名,到時候李廠長就會知道了。」
在說到「健力寶」三個字的時候,呂峰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面李經緯臉上有些不太一樣的變化。
事實上李經緯這次來找歐陽孝,其主要目的就是想要生產一款運動型的飲料。
而當呂峰說出「健力寶」三個字的時候,他心里有種強烈的「親切感」,他覺得這三個字簡直就是為他即將打算生產的飲料量身定做的名字。
只不過讓他感覺到可惜的是,這個名字已經被呂峰給佔有了。之所以邀請呂峰吃飯,為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從呂峰手里把這三個字的名字給買過來。
沒看錯,就是買過來。要知道再早去年,也就是八二年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四次會議的時候,就通過了商標法,所以當李經緯听到呂峰說自己的廠子叫做「健力寶飲料廠」,他潛意識的認為對方已經注冊了「健力寶」這個商標。
當然了,他心里也還存在著一絲幻想,想著這個從內地來的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商標法的事情,如果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就完全有機會去搶在對方前面把「健力寶」這個商標給注冊下來。
「小廠子,不見得吧,要真的是小廠,呂廠長怕是也不會為了配方千里迢迢的來到羊城。」
李經緯一臉不相信的看向呂峰,在他看來,對方就是在謙虛。
「就是因為廠子小,我想著把廠子做大,這才來羊城的。」
呂峰不清楚李經緯到底想干什麼,只能見招拆招了。當然了,如果對方因為自己年輕就想要忽悠自己,那還真的是對方想多了。
「健力寶這個名字起的不錯,是呂廠長自己起的嗎?」
李經緯將自面前的碗筷輕輕往前推了推,很隨意的開口說道,就像是在閑聊一般。
「是吧,我也覺得這麼名字好。這名字是我今年接手飲料廠才換的名字。」
呂峰的話讓他心頭一喜,對方才剛剛換的名字,那證明對方極有可能還沒有注冊下來,這也就意味著自己有機會……
想到這里,李經緯臉上的笑容止不住了,然而就在他暗自高興的時候,呂峰也在用眼楮的余光看向他,見他臉上露出笑意,在結合李經緯剛剛提到「健力寶」這個名字的事情,呂峰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要知道這個名字本來就是呂峰見到李經緯臨時起意才說出來的,按照他最開始的想法,就根本沒想過用「健力寶」這個名字,但是見到李經緯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打算把「健力寶」這個名字據為己有。
事實上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健力寶」這個名字真的很不好,不僅簡單好記,更重要的是體現出一種運動的精神,這跟呂峰定下來要走李經緯的路,十分吻合。
所以在看到李經緯的時候,呂峰就想好了,要走李經緯的路,讓李經緯無路可走。
「去年商標法頒布了,今年我接手飲料廠的時候,讓去注冊商標,結果廠里全都投了反對票。理由是注冊商標要花錢,李廠長,你說說這些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呂峰臉上露出十分氣憤的神色,而他這話,也讓李經緯臉上的喜色更重濃郁了。
「害,呂廠長,你也別生氣,他們也是為了廠里的利益,也是一心一意的為了廠子好,就跟我廠里的幾個老同志一樣。」
看似在安慰呂峰,實則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就去注冊商標。
「也是,還是李廠長說的對,他們也都是為了廠子好,確實怪不得他們。」
呂峰點了點頭,對李經緯的話表示了認可。李經緯見此,心里就更加滿意了,同時還暗道一聲︰「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哪怕是大學生,說到底還是沒經驗。」
就在他心里暗道呂峰沒經驗的時候,呂峰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李經緯說道︰「他們雖然都是為了廠里好,但現在時代變了,老同志們的思想都得改一改了,國家既然頒布商標法,那肯定是有用的,不然國家閑著沒事干不成?
這些老同志不明白不要緊,但是我得明白呀,所以我直接自己一個人拍板定了下來,將「健力寶」這個名字給注冊了下來。」
听到這話,李經緯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本來都已經想好了,等把呂峰送走了以後,就派人去把「健力寶」這個名字給注冊下來。
然而還沒等他笑起來,就被呂峰一巴掌給呼在臉上,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才是小丑。
「怎麼?李廠長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呀?難道是因為听到我已經把「健力寶」給注冊下來了嗎?」
呂峰看著臉上笑容僵住的李經緯,睜大眼楮疑惑的看向他問道。
「沒有沒有,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呢?我剛剛還想告訴呂廠長,一定要把名字給注冊下來,不然到時候被其他人給注冊了,那可就虧大了。」
李經緯深呼吸一下,換上一個輕松的表情,對著呂峰說道。
「對對對,還是李廠長有見識,確實是這樣,我也是這麼跟我們廠里的老同志們說的,好在最後他們還是選擇了相信我,不然要是他們真的都不同意,那這事我一個人還真的辦不成。」
呂峰點了點頭,十分肯定的說道。
而李經緯這時候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沒錯,肯定是這樣。
前面呂峰還說自己一個人拍板定下來的,結果還沒過一分鐘,就立馬改了口風,說是其他人相信他,支持他。這簡直就是把他當猴耍了。
李經緯再次深呼吸一下,同時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他發現自己好像從最開始一直到現在都被對方掌握了主動權。對方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想到這里,李經緯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後背都開始冒汗了。再次看向呂峰的眼神深處充滿了警惕,對方只是一個年輕人,一個比自己小了將近一般的年輕人,這也讓他難以想象對方竟然會這麼「可怕」。
「呂廠長年輕有為,又是大學生畢業,廠里人支持呂廠長絕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如果換作是我,我也肯定會支持呂廠長的決定。」
李經緯有意無意的開始捧高呂峰,同時眼神的余光一直在呂峰的臉上,沒有挪開過,他想要從呂峰臉上的表情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確認的東西。
「真的假的?李廠長這是在說好听的話,讓我高興吧!」
呂峰笑了幾聲,李經緯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其他不一樣的表情。
「我可不是說好話,而是說實話。」
「那要不李廠長來我們健力寶飲料廠吧,到時候要是廠里那些老同志再反對我,我也好有個幫手。」
呂峰像是在開玩笑一般,然而李經緯在听到這話,並沒有當作是玩笑,反而一臉認真的看向呂峰。
「呂廠長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工作上面的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還得服從組織安排。說實話,我也很希望能夠有一天跟呂廠長合作,我覺得跟呂廠長合作肯定會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對于李經緯的拒絕,完全是在呂峰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李經緯不拒絕,那對于呂峰來說,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哈哈,開個玩笑罷了,就算是要干,那也得是我去跟李廠長干,怎麼也不可能讓李廠長跟我干,這不是看不起李廠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