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找藤澤吧。」
酒井崇之站了起來,另外兩人也隨之站起身來。
久利新一這才找到機會,問道︰
「酒井理事,藤澤老師去哪兒了?」
酒井崇之一人走在前面,兩人跟在他的後面。
「今早,趙治勛九段打電話過來,他和藤澤似乎有什麼約定,藤澤掛斷電話,就立馬趕去趙治勛家里。」
說著,他回頭看向千原,露出和藹的笑容︰
「我和藤澤提起過你,他對你還是很感興趣的,正好這兩天你又上了報紙,我提議你們倆見一面,他也沒拒絕。
不過這老家伙恐怕也不敢回絕,畢竟還欠著我兩百萬日圓呢!哈哈哈……」
酒井崇之發出爽朗的笑聲。
千原浩志心里月復誹︰
原來您也是藤澤秀行的債主……
藤澤秀行雖然是棋界名宿,但卻染上了兩個壞毛病——酗酒和賭馬。
由于前些年患了胃癌,胃部被切除了四分之三,因此基本上已經戒除酒精。
不過賭馬的習慣卻一直沒能改掉,導致背負了大量的債務。
所以藤澤秀行每次獲得頭餃後,領獎現場可謂奇觀︰
一旦他贏得決賽,他的債主們立刻蜂擁而上,將獎金瓜分得一干二淨。
「藤澤這老家伙,在去往中國的飛機上,還說了一句‘真想讓這架飛機掉下來啊’,要不是礙于這老家伙的身份,我當時都想要給他一巴掌……」酒井崇之笑罵道。
接下來,酒井溫樹準備車子,而久利新一和千原浩志則乘坐來時的汽車。
「父親大人、久利先生、千原君,請慢走!」
酒井溫樹站在道場外的路邊,90度鞠躬。
酒井崇之哼了一聲,坐進車里。
直到三人都上車後,酒井溫樹依舊沒有起身。
汽車發動,久利新一駕車,跟在前面的車後面。
汽車經過了一個拐角,千原浩志才回頭。
現在只有他們兩人,他不再顧忌,問道︰
「酒井理事為什麼這麼對待他的兒子?」
久利新一回答得很快,語氣也沒什麼變化︰
「大概是失望吧。」
「失望?」
「嗯,酒井理事原來有兩個兒子,酒井溫樹是小兒子。而大兒子是一個圍棋天才,十歲就通過職業考試,十四歲就已經達到五段,那一年還參加了一個日中韓棋院聯合舉辦的少年職業棋士比賽,力壓眾人,奪得了冠軍……」
「那他現在呢?」千原浩志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但還是出口確認道。
久利新一嘆了口氣︰
「去世了,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據說他們兄弟倆參加了一個野外夏令營,一起在河邊游玩的時候,兄長跌落進河里。直到兩天後,才在下游打撈上尸體。
「自此之後,酒井溫樹大概是想要繼承兄長的理想吧,開始學習圍棋。可惜他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去年,他二十四歲,也是規定的最大年齡,但還是沖段失敗了。」
這意味著,這輩子,酒井溫樹都不可能再成為職業棋士。
千原浩志的語氣有些沉重︰
「所以,酒井理事才會是這樣的態度?」
但久利新一卻搖頭道︰
「不是因為這個,實際上,在出事之前,酒井溫樹同樣是一個天賦不俗的棋手,只不過是在將棋方面。
「當時,還有一種說法,稱他們兄弟是棋道雙子星,一個圍棋,一個將棋。甚至,酒井溫樹還拜在了將棋名宿小野寺將暉的門下。可惜,一切都在那個夏天夏然而止……
「我記得去年春天,曰本棋院舉辦櫻花賞的時候,酒井理事難得喝醉了一次,酒後吐了真言,讓酒井溫樹滾去下將棋,這大概就是他的心情吧。」
千原浩志喃喃道︰
「為了別人的理想而活……」
這個話題有些壓抑,接下來的路途中,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個小時後,汽車停在了一棟獨棟小院前。
幾人下車。
酒井崇之按下門鈴,等待的時候,他回頭沖兩人說道︰
「這是趙治勛九段的家,他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這個地址,你們也不要隨意泄露。」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女人開門。
「京子夫人,好久不見了。」酒井崇之主動招呼道。
「我是來自關西棋院的久利新一,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我是千原浩志,初次見面……」
京子夫人回過神來,立刻讓開身子︰
「酒井老師,還有這兩位,請快些進來,實在抱歉,讓你們在門外久等了。」
「這是哪里的話。」酒井崇之領著兩人,經過玄關,來到客廳,卻沒能看見其他人的身影。
京子夫人走了過來,指著一旁的樓梯,提醒道︰
「藤澤老師和治勛正在二樓的棋室,我領你們過去吧。」
「不用了,我知道棋室在哪里,夫人還是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酒井崇之揮了揮手,他注意到趙京子正在準備午飯,廚房里響起了水沸騰的聲音。
京子夫人並沒有堅持,只補充了一句︰
「樓梯口右手的第二間房間就是了。」
三人走上樓梯。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千原浩志的心情也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終于,來到門邊。
酒井崇之的手放在了把手上,向下旋轉,推開門——
棋室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面書架,一張棋桌。
此時,兩人坐在棋桌兩邊,正在緊張地對弈。
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一個頭發有些微卷的中年人。
而中年人的身後,還有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少年。
兩個棋手依舊低頭看著棋盤,而少年則轉頭看向門口。
當看到千原浩志的時候,他的眼楮微微睜大,里面滿是不解。
少年自然就是安井宏明。
今天早上,師父說今天有客人到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前往研究會,而是讓他一起留在家里。
可他卻沒想到,除了藤澤棋聖之外,竟然還有千原浩志?
不過轉瞬之間,他就明白了原因︰
顯然,是酒井理事帶他過來的。
作為隸屬曰本棋院的職業棋士,對于棋院的七位理事,他自然全部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