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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回憶十三 塞石蛋子拾牛糞

張本民覺得孫余糧很不夠意思,瞪起眼看著他。孫余糧的臉紅了,支支吾吾地說這是鄭金樺給他的任務。

高奮進看了看張本民,又瞅瞅孫余糧,猶豫了下,道︰「這都快天晌了,還得回家吃飯呢,孫余糧,你對鄭金樺說,俺,俺還是下午去吧。」

「鄭金樺她說,要是你現在不去,以後就,就不會給你去了。」孫余糧小聲說。

「高奮進,你去吧。」嘎娃收起了圖畫書,「俺不怨你。」然後對孫余糧道︰「俺也不怨你。」

高奮進走了,和孫余糧一溜煙瞬間就跑沒了影,電視的吸引力實在太大。

張本民出了會神,提起魚叉去東河叉魚。

冬季河水少了很多,深的地方很少,多是淺淺一層,不及小腿肚。

一直到吃午飯,包括整個下午,毫無收獲。第二天依舊,連片魚鱗也沒踫到。

張本民沮喪極了,倒拖著魚叉一進院門就嚷起來,「河里的魚全都死光了。」

魏春芳和童海青笑笑,說怪不得沒叉到呢,原來魚都死光了。

張本民也不答話,拱進屋里找吃的,晚上有電影,得早早去劃圈佔地方。

看電影時,魏春芳不願意坐到人群中,看的是反面,人很少。童海青也不願夾在人堆里,但也不想看反面,便在最後面站著。

張本民開始一個人坐在前面,第一部影片《閃閃的紅星》,看得非常入真,第二部影片是外國故事片《這里的黎明靜悄悄》,但他滿腦子還都是潘冬子勇敢無比的形象。張本民很想像潘冬子一樣能大膽地去戰斗,他有些坐不住,就亂跑起來,一會到魏春芳跟前,一會又到童海青旁邊。

和張本民有一樣活躍度的還有賈嚴肅,不過他的心思不在電影,而是四處嗅著鼻子,聞到有女人的香味便湊過去又擠又磨蹭,直到被喝斥離開。

最終,賈嚴肅看到了童海青,他沒貿然上去,因為童海青站的地方很寬綽,用不著擠。「喲,是童老師啊,你冷不冷?靠一起暖和點吧。」他慢慢湊上前。

「你離遠點。」童海青沒好氣地說。

「憑啥叫俺離遠點呢,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賈嚴肅很霸道,「好地方還能都讓你站了?」

童海青哼了一聲,朝旁邊走了兩步。賈嚴肅立馬又靠了上去,童海青喝問他想干什麼。

賈嚴肅也哼了一聲,「你管到天管到地,還能管得了俺拉屎放屁?俺覺著那塊地方好就站哪兒,不但要站,而且還要做廣播體操,誰在旁邊礙事了,踫哪兒就哪兒,可怪不到俺。」說完伸手抓向童海青胸前。

不過還沒抓到半片衣料,賈嚴肅腦門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往後幾個趔趄差點摔倒。

「誰?!」賈嚴肅捂著腦門,又驚又痛。

「俺!」張本民手拿一截木棒,站了出來,他學著剛剛看過的電影,道︰「紅軍戰士潘冬子!」

賈嚴肅緩過神來,模著額頭羞惱無比,竄上去就要打,「俺讓你娘的紅軍戰士潘冬子見鬼去!」

童海青不可能讓賈嚴肅得逞,伸開膀子攔住他。

賈嚴肅抓不著張本民很是著急,索性朝童海青胸前一頓亂抓。童海青又疼又氣,卻也沒得法子。

張本民更急,得了個空便照著賈嚴肅襠部一棍子就上甩過去。

賈嚴肅嗷叫一聲,捂著腿襠縮成一團。

張本民一看興奮了起來,多好的機會!趕緊揮起樹棒「啪啪」兩下又打在賈嚴肅頭上。

「不打了,不打了。」童海青拉住了張本民。

這天夜里很不平靜,電影散場後,賈嚴肅的爹賈學好賴上了門,直到魏春芳答應賠償,上五天的工,全算他們家的。

第二天,年初三。

第三天,中午時分飄起了雪花,嶺東大隊的人很哀嘆,晚上的電影怕是要泡湯。

果然,直到晚上雪還下個不停,放映員走了。「下雪也好,少看場電影沒啥,地里的麥子可好著呢!」他們這麼安慰失落的心。

雪斷斷續續持續下了三天,積雪一尺多厚。

堆雪人打雪仗,對孩子們來說是件很快樂的事情,但張本民加入不到隊伍當中,有鄭金樺在,他只有在旁邊看的份。

童海青見張本民孤單,便和他回家用竹筐扣麻雀。

餓瘋了的麻雀很容易中圈套,張本民捉了很多,有的用線拴著,有的放到鳥籠子里養著。

不過這些麻雀並沒有陪伴張本民多長時間,成年麻雀氣性大,不吃食,沒幾天就全部餓死。

僅有一只未完全成年的麻雀活得長一些,直到開春。

這個時候草肥水美,生產隊的工活也多了起來。學大寨搞集體勞動風頭正勁,每家每戶都要承擔很多活計,割牛草、拾糞堆肥,總之要把各項生產活動都搞上去,比學趕超。

割牛草的活不輕松,每戶按勞動力人頭算,每人每天要上交五十斤。好在草多,河道里渠坡上多的是,只要肯花力氣去干,沒有完不成的。張本民也加入了割草行列,跟在魏春芳和童海青後頭忙得不亦樂乎。

二生產隊負責過磅的是隊長老孫頭,他對魏春芳非常苛刻,不是說斤重不足就是說割的草不好。斤重問題可以解決,大不了多割點,但要說草割得不好,那就沒啥法子了。

「我看別人家也割了這種草,怎麼就咱們家的不行?」童海青忍不住問。

「嘁。」老孫頭不屑一顧,「人家割的草女敕,你們割的草老,牛都不愛吃,難道沒听說過老牛吃女敕草?」

「那就用斤數來抵吧。」魏春芳不想跟老孫頭一般見識,「我們每天多交十斤草就是。」

這事讓張本民很生氣,覺得老孫頭太欺負人,後來想了個法子,在草框里偷偷塞了一塊五六斤重的石頭,這樣過磅的時候能討點巧。等過完磅提著草筐去堆草的時候,再把石頭偷偷扔了。

這事魏春芳和童海青是不知道的,等她們翻草筐時,「咕咚」一聲掉出個石頭蛋子,著實嚇了一跳。

「嘎娃,以後可千萬別這麼干了。」魏春芳說得很認真,「咱們不胡來,萬一要是被發現了,也許會罰我們割更多呢。」

張本民點了點頭。

割牛草,張本民其實幫不上什麼,就是湊熱鬧,他想應該干點有效的,就自個背著個小筐去拾糞。

拾糞堆肥的活其實並不累,小孩子也能干,就是髒了點。

拾糞堆肥的大多是些老頭兒,賈學好因為有點癆病出不了大力,整天就背著個糞筐到處拾糞。張本民見到他就不舒服,還想著那晚他賴著要賠償的事,于是就盤算著捉弄他一下。

快中午了,張本民老遠瞅著賈學好背著大半筐牛糞從村西過來,于是連忙裝作氣喘吁吁的樣子跑過去,神色驚慌地說︰「不,不好了,你家賈,賈嚴肅出事兒了!」

莊學好正高興著呢,在地頭連揀幾大坨牛屎,分量足得很,正準備回生產隊算工,沒想到張本民說了這麼個驚人的消息。「咋了?」他忙問。

「賈嚴肅在果樹園摘桃花,被馬蜂蟄了,渾身烏紫,正在大隊藥房里搶救呢!」張本民眼里露出驚愕的神色,這讓賈學好深信不疑。「他娘的,這可咋辦!」他一拍大腿,不顧癆喘,撒開丫子攆著小步疾跑而去。

由于賈學好顛跑得太快,糞筐有些半干的牛屎塊兒顛簸了出來,不斷滾落到他的背上。最後,他索性把糞筐朝地上一扔,不要了。

張本民呵呵笑著,把牛糞全都鏟到了自己筐里,去生產隊換了工分。

這件事,賈學好可沒完,他又找上了門,嚷著說張本民騙了他,害他損失了一大筐牛糞,得賠償。

不過這次賈學好並沒得到好處,鄭成喜罵了他個狗血噴頭。

鄭成喜現在對魏春芳改變了策略,不再恩威並施,只是一味討好,同時又唆使老孫頭故意刁難,以便合適時做個大善人。剛巧今天他跟收工回家,跟魏春芳走在了,經過門口時看到莊學好在嚷嚷。「學好,坐春芳家門口干啥?」他沒好氣地問。

「讓她賠牛屎!」賈學好完全不明白鄭成喜的心思,還以為可以幫腔作勢,戲弄一番魏春芳。

「你個死肺癆,閑得皮癢癢是不是?賠啥牛屎?!」鄭成喜一聲吼。

賈學好一個哆嗦,傻愣愣地看著鄭成喜,道︰「鄭書記,他家嘎娃說謊話騙俺,害俺損失了一筐牛屎,得讓他賠。」

「嘎娃說謊話騙你?」鄭成喜先是泛出個冷笑,然後猛地一沉臉,「小孩子都能騙你,那也活該!」

賈學好這下看算是清楚了事情的態勢,立馬灰溜溜地走了。

「春芳,以後踫到這種事就跟俺打個招呼。」鄭成喜一副得逞之態,看著賈學好的背影狠狠罵道,「娘了個比的,啥麼東西!」

魏春芳很為難,她知道得罪鄭成喜不是好事,但又怕遷就多了會引起誤會讓他得寸進尺,所以態度就有點不明朗。

就是這個不明朗的態度,讓鄭成喜看到了無限希望,他相信只要堅持,就總有一天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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