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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酒入喉 火線生

鄭成喜沒有阻攔,他巴不得鄭建國去將張本民揍個半死。

羅才花卻急急地追上去拽住,「你多大了,動手打嘎娃,別人不會說閑話麼?」

「說啥閑話?建國雖說已經上高二了,可也不過就是個大小孩而已。」鄭成喜慫恿著,「大小孩也是小孩子吶,那小孩子打小孩子,還能有啥閑話?」

「一邊去吧你!」羅才花死活不讓,對鄭成喜道︰「你是非要把孩子給教壞是不?」說完,又對韓湘英道︰「湘英,你說呢?」

「各有各的道理,主要還是得看動手動到啥程度。」韓湘英誰都不想得罪,只能和個稀泥,「如果動手重了,那肯定是不妥的。」

「輕了也不行。」羅才花搖搖頭,「那嘎娃是真有點邪怪,還是不要惹他為好。」

「邪怪?」鄭建國一聲哼笑,「那是被揍得少了,他皮癢癢得很!」

「哦,建國啊,你娘說的也有道理的呢,還是輕易不要動手吧。」韓湘英也突然想起張本民的確是不好惹的,萬一縱容了鄭建國,讓他大咧咧地吃個大虧,那不就說傻話做傻事了麼,于是又道︰「你是個高中生,將來要考大學的,得多動頭腦子,勸說勸說倒是可以的,讓他趕緊把借給孫未舉家的錢要回來,那才是關鍵呢。」

「韓會計這番話,有道理。」鄭成喜看著韓湘英,點了點頭,然後咳嗽了下,用緩和的口氣對鄭建國道︰「建國啊,你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鄭建國一歪頭,卻也沒了嗆聲,「俺去給他個警告,動手的事,讓賈嚴肅去做。」

「嗌,恁樣就對了嘛!」韓湘英拍了下巴掌,「到底是有學問,一點就通,而且還能借力打力,好!」

鄭建國被這麼一夸,氣也慢慢消了,說話也正常了起來,他對羅才花道︰「放心吧,該咋樣做俺有數。」

「嗌,那就好,那就好啊!」羅才花松了口氣。

鄭建國趾高氣昂地走了,去找張本民,先故意從他家門口經過,然而,卻看到了一番熱熱火火的場面。

盧小蓉領著幾個婦女,在院子里擇菜、殺魚、剁肉,忙得歡聲笑語。

河里的蘆葦,開始收割了。

張本民請盧小蓉過來幫忙做菜,招待那些割蘆葦的莊鄰。盧小蓉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又找了幾個婦女一起來幫襯著。

鄭建國哼了一聲,直接往河邊奔去。

張本民正與劉勝利在河邊守著,專等桑窪大隊的人來找茬,同時也在岸上忙活著點事,遞酒。

遞酒,是收割蘆葦時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部分。

天寒地凍,河水冰冷刺骨,割蘆葦的人雖然穿著齊腰的皮叉子,但隔水隔不了寒,僅僅割上幾捆蘆葦後就會開始凍得發抖,接下來手腳就開始變麻,最後就幾乎不听使喚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口濃烈的暖身白酒。

酒入喉,火線生。

熱辣辣的一道,下墜到月復中,身子就感覺會暖和不少。然後,再噴點在手上,對著一撮,熱熱皮子,接下來就繼續揮舞鐮刀割起來。等中途上岸歇歇的時候,暖身酒要繼續遞上,這個時候,講究的人家還會配上點鹽豆子啥的。

劉勝利喜好喝酒,但他忍住了一滴都沒嘗。

這也是個規矩,收割蘆葦一般分三個工種︰割、拖、運。

割,就是拿鐮刀的人的活計,最辛苦;拖,就是把割倒的蘆葦捆成束,再拖到岸邊;運,就是把拖上岸的成捆蘆葦,用三輪車或平板車運回家院。

有資格喝暖身酒的人,是割、拖兩個工種,其他的沒那個口福。

劉勝利自然也是享受不到那福利的,當然,以他大隊隊長的身份,完全可以呷幾口。不過,重任在身,來不得半點差池,豈能貪杯?

「那就等晚上,晚上吃飯時多喝點。」張本民給劉勝利吃顆定心丸,他雖然沒出啥大力,但忙前忙後的,小腿也幾乎沒停住,而且等會跟桑窪大隊的人開干,他得沖在前頭。

「行,晚上喝!」劉勝利咽了口唾沫,「晚上是沒啥事的。」

正說著,北面橋頭有七八個人拐到了小路上,大踏步向這邊走來。

「誒!來了,來了!」劉勝利盼望的大事件終于發生,他興奮不已,「日不死的,今年來的人不多吶,看他們又會耍啥花子。」

桑窪大隊最近兩年有點耍怪,夾雜著點穩操勝券的自信式戲謔,去年竟然派了一幫小婦女過來,弄得嶺東大隊的一幫爺們很無奈。

「劉哥,以後你做了書記,思路要轉變一下,不能老是防守,關鍵時刻也安排人過去,攪和攪和桑窪大隊!」張本民琢磨著,「要不他們還當成每年表演、獲利的大戲了!」

「之前就想過呢,可鄭成喜個比養的根本就不問事,有一次幾個勞力自發組織過去,結果被他們的大隊書記趙二毛帶人硬生生地打了回來。」

「狗日的就是狗日的!喪家犬日的!」張本民一邊狠狠地罵著,一邊看著越來越近的來人。

為首的好像挺有派頭,從穿著上看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但一看架勢,呢子大衣袖子沒伸,在肩膀上挑著,左右耳朵上還各夾著根香煙,不用說,估計是個大隊的干部。

「喲,今年還動用大隊的領導了啊。」張本民先對著他們開口。

「還行嘛,著小孩有點眼光。」為首的听了點點頭,「不過你還是一邊玩去吧,別礙著俺們干正事。」

「哦,好啊。」張本民邊說邊轉身走,不過僅僅兩步之後就停了下來,扭頭對那為首的道,「嗌,能把你娘喊過來麼?」

「俺娘?」為首的很納悶,「叫俺娘來干啥?」

「給俺到一邊玩玩啊。」張本民直接就把話杠到了底,「你讓俺到一邊玩,總歸得找個東西給俺玩吧?」

「你……」為首的瞬時氣血盈腦,身子一晃差點栽倒,「你找死是吧?好!今天不敲斷你兩條腿,俺就不叫趙二毛!」

哦,原來是桑窪大隊的書記。

劉勝利一听這名字,心里有點打鼓,趙二毛可不是個善茬,一河之隔有所耳聞。不過有派出所的人撐腰,所以還硬氣得很,本來也就是這麼計劃的,如果臨場萎縮,事後或許要被張本民訓斥的。

于是,劉勝利猛地上前一步,抬手一指,「管你是二毛三毛還是五毛的,今個兒跑到咱嶺東大隊的地盤上,還想撒野?!」

趙二毛驚訝到了極點,探著腦袋問劉勝利,「你,知道俺是誰麼?」

「那,你知道俺是誰麼?」劉勝利也伸出了脖子。

兩人幾乎是貼面了,就像兩只激斗的公雞。

趙二毛到底是橫行已久,鼻翼一扇,手一揮,對帶來的人道︰「給俺上!今個兒就專門揍這沒眼的家伙!那河里的蘆葦,少割就少割點吧!」

場面一下是滿滿的藥火味,劉勝利找來的人手也不是吃素的,況且剛才也已經被他的勇武氣勢給感染了,這會兒紛紛嗷嗷直叫,如猛虎一樣都大踏步上前。

劉勝利像將軍一樣鼓著士氣,他大聲叫罵著︰「日他娘的,今個兒倒要看看你趙二毛能叫來多少人手!俺們嶺東大隊今年的蘆葦可以一點都不割,非把你們送上門的這些二比狗子給砸死不可!」

說完,劉勝利對河里干活的勞力們招呼了起來,要他們都上來干仗!凡是參加入伙的,全部以計工分的形式抵扣三兩五錢的征收款!

好家伙,這一下河里的勞力們都舉起了鐮刀,以最快的速度在河水里快走著,陸陸續續上了岸。

趙二毛傻了眼,心里直嘀咕︰他娘的,嶺東大隊的人咋一下變野了?

「你,還干不干了?!」劉勝利這會兒有點膨脹,指著趙二毛的鼻子道,「幾年了,唔,幾年了都!年年弄點騷主意,偷割俺們大隊的蘆葦!你還不要個臉了你!」

趙二毛活這麼大,啥時被人家指過鼻子?要是再沒點動靜,那以後在桑窪大隊乃至沙城公社還咋混?

「嗙」一下,趙二毛甩手打開了劉勝利的胳膊,「滾你個王八犢子,敢指俺的鼻子?!」

都到這火候了,劉勝利當然是借勢剋起來,他一把抓住趙二毛的前衣領,扭在一起。

群毆開始。

嶺東大隊的人早就做好了動手的打算,而桑窪大隊的人卻準備不足、人手也少,因為之前一直沒受到多大的阻力,況且這次還是趙二毛帶隊,很大意。

不用說,桑窪大隊明顯處于下風,被圍著捶打。

這場面再發展下去,估計會有人受傷,畢竟嶺東大隊這邊還有很多手持鐮刀的人,弄不好一下劈出去就會出大事。

已經被張本民喊來的王道力非常給力,他把所里的槍也帶來了,當即拔出來「啪」地對天鳴放了一槍。

所有人都鎮住了,這聲音,在荒嶺上看公安槍斃人的時候听過,很嚇人、很人。

王道力直接走到趙二毛跟前,在眾人呆若木雞的眼光下,掏出手銬「 嚓」一下,拷住。

趙二毛這才有點慌,「唉唉,警察同志,誤會,誤會啊。」

「誤會?」王道力冷笑了下,「沒錯,是要誤會,因為你犯事兒了,得跟俺去所里一趟,這下啊,不管你啥會議全都給你耽誤掉嘍!」

「別介啊,你听俺把話說完吧。」

「要說到所里再說去!」王道力根本不給趙二毛機會,「特麼年年趁這當口起騷妖,就想多割點蘆葦,還能有點大出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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