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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吊牙扒了你

機會是真的有,張本民沒有瞎說,他已經有了比較確切的判斷。

這個判斷就源自不久前在村東南莊稼地里的那次偷听,對話的是鄭成喜和孫玉香。張本民記得很清楚,鄭成喜對孫玉香講,羅才花說她會害人,所以擔心他們在一起搞事。

當時,趴在土窩坑里的張本民就想到了孫玉香的男人馬玉頂。

馬玉頂也是嶺東大隊的社員,生性懦弱,活得有點窩囊,大概在八零年時他突然失蹤。這讓孫玉香很傷心,哭得非常厲害,好幾天一直拿著個手帕擦眼淚,見人就說馬玉頂一大早出去干了個活,咋就回不來了呢。

幾天後報警,也有公安來調查過,但也沒啥說法。

莊鄰們都說馬玉頂失蹤得蹊蹺,因為憑他的性格絕對不會離家出走,所以最可能的是他已遇害,不在了人世。

張本民懷疑是孫玉香干的,其實當時也有人懷疑她,只不過太驚悚了些,沒人敢先說出口,後來也就慢慢淡化了。

現在,張本民要挖一下,正好借王道力之手,挖個坑把孫玉香給埋了。

「那個蛇蠍女人,確實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張本民下意識地自語起來。

「啥?」王道力很驚訝。

「就是給你向上一步的台階啊。」張本民笑了笑,「具體的你先甭問,過幾天俺自然回去找你,到時估計就會水到渠成。」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王道力沒有多問,反正這會是否弄清楚到底是啥事也並不重要。

「王警官,辛苦一下走大隊部一趟咋樣?」張本民提出了個要求。

「三趟都沒問題!恁點小事情有啥辛苦的!」王道力很干脆,「你想咋樣表現,是弄個樣子給大隊書記看麼?」

「不是,是讓看門的老孫頭好好看看,讓他知道俺可不是吃素的,那樣一來,等俺下一次去大隊部的時候,他就不會像對待小孩一樣把俺攆到一邊去。」

「那個叫啥老孫頭的,不知道你有仙氣兒?」

「不知道,俺們大隊也沒幾個人知道俺有這能耐。」張本民慨嘆著道,「不知道也好,一來可以清淨些,二來也可以迷惑跟俺搞對立的人。」

「听你這話,好像樹敵不少嘛。」

「也不多,就那麼幾個,但仇恨比較深,他們老是想把俺踩到腳底下,甚至再搓幾腳,直到把俺給搓死。」

「喲,那你可得好好防範著點。」

「誰說不是呢,所以得盡量迷惑住他們呀,免得老被他們惦記著,那可就不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老是防範、迷惑也不是個事吶,得想個法子,便被動為主動才是。」

「那是肯定要做的,但不是現在。」張本民嘆了口氣道,「你也看到了,俺只是個孩子呢,要主動出擊早了,跟自尋死路差不多。」

「你有數就好,如果有啥需要俺出面的,盡管說就是。」王道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句話你可別不愛听,在屏壩公社,有點小事找俺,可能比找你表叔還要管用些。」

「大實話,俺咋不愛听呢?!」張本民點著頭,「表叔的位置有點尷尬呢,一個公社的民政口干部,實在是沒啥硬氣的地方。再說了,表叔的年齡也有點大,眼瞅著就船到碼頭車到站了,誰還會拿他太當回事呢。」

「是的,大家伙還真是那麼看的。」王道力連連點頭,「你分析得還真夠準。」

「不過也別一眼就把人給看死了。」張本民呵地一笑,「俺會幫幫表叔的,咋說也得解決個副科吧,要不等退休了還是個股級,那他這輩子可真是一‘估’到底,完全就沒個數了,不讓人家笑話麼。」

「哦,你是說,你能幫朱助理向上動動位子?!」

「實打實地講嘛,也不能說是俺幫的,只能說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

「輔助作用起得好也是相當重要的,畫龍不就是要靠那點楮的一下子嘛。」

「王警官說得可真好,看來也是個通達的人,將來發展的空間肯定不小。」

「真話?」

「你覺得俺有幾個膽子敢跟你撒謊?」

王道力笑笑沒說話,又點了支煙,聊起了別的話題。

過了沒多會,來到了嶺東大隊的大隊部。

老孫頭正在門口的破躺椅上曬著太陽,老遠一看是警車,就站起來顛巴小腿趕緊把大鐵門推開。

「甭進去,到大門口停車,俺下來就成。」張本民瞅見了,忙對王道力說。

王道力一點頭,「你說咋樣就咋樣!」

說完,王道力一腳油門沖了過去,然後剎車一踩,「嘎」一聲,威風凜凜地停了下來。

老孫頭在敞開的大門旁站著,看到警車沒進去,就嘿嘿地笑著,小心翼翼地靠上前,想討個好主動問問。

這個時候,張本民推開車門一下鑽了出來,站穩後直了直身子,斜視了眼老孫頭,道︰「喲,還用上前迎接吶!」

老孫頭臉色一變,卻也說不得什麼,剛好這時王道力也下來了,老孫頭馬上又堆起笑臉迎了上去,「喲,警官又來了啊!」

「嗯。」王道力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便直接走到張本民跟前,跟上次在巷子口一樣,和他很客氣地握了握手。

老孫頭看得有點傻眼,也自知有些無趣,就轉身走了,到門口繼續曬太陽。剛坐下,似乎又有些不甘,又起身把大鐵門給關上了。

張本民一看,嘿,這老家伙還真是脾氣倔,哦,確切地說不是倔,是心眼小、損。

王道力是啥眼色,一看就明白了咋回事,當即臉色一沉,抬手指著老孫頭,「干嘛呢,不給進是不?」

「……」老孫頭一下就餒了,「俺,俺以為你不進呢。」

「俺告訴過你不進了麼?」王道力的語氣很沖,「有人還要客客氣氣地送一下呢,你就不能等等?別的事不干,就看個大門還恁急躁!」

「不是,警官,俺……」老孫頭的臉色難堪極了。

「別,趕緊的吧。」王道力皺著眉頭,「待會見著你們大隊的干部,俺得好好說說,你是不是年齡大了還是咋回事,連個門都看不好!」

「唉,不是,年齡還不大,腿腳利索著呢!」老孫頭一听問題有點嚴重,趕緊快步走了起來。

這一快不要緊,老孫頭腳下一絆,跌了個跟頭,把僅剩的兩顆門牙給磕掉了。即便如此,他也沒多耽誤時間,爬起來繼續快走,直到把大鐵門推開。

「喲,老人家你也太不小心了吧。」王道力看了看地上的牙,「讓你開個門,門牙都開掉了吶。」

「早掉了早好,反正也不起啥作用,下面的牙都沒了呢,也不好對著嚼東西,純粹就是個擺設,有沒有的都一樣。」老孫頭吐著血水,還樂呵呵地。

張本民想了想,一咬牙,上前兩步對老孫頭道︰「應該不一樣吧。」

老孫頭面對張本民的時候,立刻變得陰冷起來,「有啥不一樣的,你說?!」

「當然要說。」張本民呵呵一笑,「有句俗話,叫‘吊牙扒了你’,那說明有那麼一兩顆牙還是挺重要的,不是麼?」

老孫頭一听,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一般殺狗的時候,會用細而結實的繩子拴著狗牙吊起來,然後扒皮清膛。張本民這話,不就罵他是條狗麼,咋能不生氣?

「看來俺說對嘍!」張本民拍起了巴掌,「要不你老孫頭能慚愧得臉都青了?!」

「好啊,你……」老孫頭干癟的身子起伏不止,「你甭太過分了!這一次,俺就讓著你,也是最後一次!」

正巧路對面有一條瘦弱的灰狗,顫顫巍巍地在路邊走著。

張本民彎腰撿起塊小石頭,用力擲過去。

小石頭沒有直接砸中灰狗,只是在翻滾的過程中踫到了狗腿。即便這樣,灰狗還是疼得「嗷嗷」直叫,瘸著腿跑走。

「老孫頭,看著沒?」張本民哈哈大笑起來,「你就跟那條老狗一樣!」

「行了,今天俺看就這樣吧。」王道力看場面的火氣味太足,就插上了話,「都各自回去吧,俺也回所里去了。」

張本民一听,說好,並轉身走到警車跟前,幫王道力打開車門。

「你恁樣對那老頭講話,是不是過分了點?」王道力走了過去,坐進車里後對張本民說。

「不!」張本民很堅決地搖搖頭,「你要是知道他以前的樣子,肯定不會同情他。」

「行吧,俺不了解情況,也沒法多說。」

「感謝王警官的關心,話說到啥程度俺有數。」張本民擺擺手,「你送俺這一趟可耽誤不少時間,趕緊回吧。來時俺跟你說的話,是算數的!」

「嗯,好,那俺走了。」王道力點上支煙,發動了車子,一腳油門就飛顛著離去。

張本民轉過身,回到大隊部門口。

老孫頭正氣呼呼地關門。

「你說你,這開開關關的,牙都累掉了,可人家進都不進。」張本民笑著說。

這一下,又把老孫頭氣得不行,他渾身發抖,指著張本民道︰「你,你等著,你這是自找的啊!」

「自找?」張本民哼了一聲,道︰「就好像你能把俺咋樣似的!」

「咋了,爹?!」這時,孫玉香從大隊部院子里頭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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