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這聲「哎呀」阻斷了張本民繼續放鉤,他趕忙躲到旁邊的大樹後,一看究竟。

「哪個挨千刀的在這兒放恁大塊土疙瘩,可絆死老娘了!」

一听聲音便知,是羅才花!這個肥婆娘,難不成是來洗個晚澡?

「鄭成喜你個灰種,手電壞了也不知道修修,要不照著亮兒,哪里還能絆著?」羅才花自然自語地抱怨著,慢騰騰地從河堤上模著走下來,「改日抽他娘的幾大罐子河水回家洗,省得來回折騰。」

沒錯,羅才花是來洗澡的,看來她那底下也不利索,要不費這個老勁來殺菌消炎止癢?而且她還不太好意思,專門趁時間晚、沒啥人的時候過來。

藏在樹後的張本民眼珠子一轉,暗道︰她姥姥的,還有副鉤子今個兒也不投了,就專門治治你個肥婆子!

主意已定,張本民收起鉤線,悄悄跟上。

來到河堤下羅才花動作麻利了起來,沿著河邊彎彎曲曲的便道走得並不慢,看來已不是第一次到這里洗晚澡了。

向南一直走,還沒到天然浴池邊,羅才花就甩開膀子把上衣月兌了,偶爾揚手打下蚊子,「嗙嗙」直響。

來到池邊,羅才花扶著樹,把褲子褪掉,「撲騰撲騰」地就踏進了河里。這肥婆,竟然連個小褲子都沒穿。

「啵啦啵啦」水響陣陣,羅才花在河里歡騰開了。

張本民暗自一笑,貓著腰走到羅才花的衣服旁,一件一件拎起來,悄悄退去。

站到河堤上的時候,張本民吐出了長長的一口氣,然後撒腿就跑。經過一片玉米地的時候,甩手一揚,將衣服丟了進去。不過,僅僅跑出去十米開外,他又折了回來,進了玉米地抓起了那兩件衣服,出來後繼續奔跑。

回到家中,張本民竄到西里間,將羅才花的衣服塞到了床底。之後,到院中拿了個破搪瓷盆,拔腳就往外跑。

「嘎娃,你飯還沒吃呢!」女乃女乃急急喊著。

「俺在余糧家喝過稀飯了,還要去做家庭作業呢。」張本民並未停下腳步,直向南村口跑去。

這里,是在河里洗澡的羅才花回家必經之路。張本民坐在村口矮小的橋欄上,一直盯著南面。

月亮初升,低窪不平的小路泛著波浪般的銀光。路邊間或生長的高粱一溜兒低垂著腦瓜兒,似是羞見這靜謐而溫潤的晚色之惑。

張本民微微閉上眼楮,深嗅著熟悉的味道,這股氣息,似乎只能屬于這個生長于斯的小山村。

這里孕育了童年,也埋葬了童年。

不過,現在有了新的童年,也會有新的開始,更會有新的美好歸宿。

只是,還需要時間。

「可惜,還小啊。」張本民嘆息著,「會有很多機會的,記憶還不少,那可都是寶藏啊,只是還未到開挖的時候,先慢慢熬著吧。」

慢慢熬著,心急喝不下熱糊涂。

張本民嘴角掛著微笑,眼下,要做的就是做個人小鬼大的孩子。他目光堅韌,望向南面。

遠遠的,一個身影出現了,像團間或滾動著的棉絮,沿著路邊時停時移。

憋著一肚子怨怒的羅才花來了,大氣都不敢喘,此時的她甘願做一條狗,夾著尾巴的狗,貼著一溜牆根,只要不被人們在意,能回家就行。

「當」的一聲。

張本民用小石頭猛砸了下破搪瓷盆。

那團棉絮驚厥著,急急滾滾,南下而去。

「哈!」張本民笑了,「你他娘的,今晚別想回家了,就光著在外面野吧!」

遠盾的羅才花,張口氣喘,稍微穩了穩,再次回頭向村子模進。此時她還沒有意識到是遭了暗算,只以為是運氣不好。「趕明個一定得到墳上好好燒個香,洗個澡的時間,衣服都能讓野物給拖走造了窩。」她氣呼呼地嘟嘟著,「他娘的偷偷模模回村,還能踫到誰家的破盆碎瓦響動,要是把老娘的心髒病給嚇出來,俺非撕爛他全家不可。」

很快,羅才花小心翼翼的身影又出現在張本民的視野。

「當、當」

這次張本民敲了兩下,故意給羅才花提個醒,有人盯著呢,別想那麼容易溜回家。

沒錯,羅才花意識到了,哪里是運氣不好,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搗鼓呢。當下,她氣得兩眼有些發黑,擱在平時那肯定至少要罵上半天,但這會兒可不行,身上不著一物,哪能嚷嚷半句?否則莊鄰們聞聲趕來,那還不被看盡了熱鬧、丟盡了臉?

羅才花一直跑,到了河邊才停下,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等鄭成喜來找她。

張本民能料到這一狀況,他知道羅才花明白了有人在整她後,是絕不會再嘗試回村的,只能到河邊等著鄭成喜去找她。

按正常情況來說,鄭成喜有可能成為救兵,因為他知道羅才花到河里洗澡了,時間晚一晚還不見人回來,多是會去看看是咋回事。

可是,今晚的情況會正常麼?

張本民可不這麼認為,畢竟許禮霞今個兒也洗了,鄭成喜估計會去她家查看一下洗得效果如何。于是,提著破搪瓷盆便回去了,但邊走邊暗暗提醒︰過一個多鐘頭,準備再次行動。

行動啥?當然是要搞點大動靜,反正啊,得讓羅才花和鄭成喜丟人現眼。

事前的準備得做足,張本民抱了一小堆草,放在鄭成喜家代銷店門前的路邊上,又找了幾個干樹枝蓋在上面,以便起火旺,還持久。

做完這些,張本民又回到村南的橋頭上,手里多了盒洋火。

等了不到半小時,情況出現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月色中緩緩挪移而來。張本民明白了大概是個啥情況,也沒有聲張,悄聲撤回,直接到鄭成喜家代銷店門前,「嚓」一聲劃著了根洋火柴,點著了草堆。

待火光升騰時,張本民捏著嗓子,瘋魔一般叫了起來,「失火啦!失火啦!鄭書記家代銷店失火啦!」

只是這麼幾聲叫喚,嶺東村南半截莊便熱鬧了開來,有人想討好鄭成喜,有人為了看個熱鬧,還有人抱著落井下石的念頭來尋些暢快。

「誒唷,原來是個草堆啊,驚慌,實在是驚慌。」

「就說呢,書記家的代銷店,咋會失火呢?」

「趕緊找鄭書記啊,明擺著是有人在搞事呢,應該讓他得個明白。」

「嗯,反正啊,事兒還不是那麼簡單哩。」

……

人群的插咕聲越來越大。

「嗐,咱們瞎嚷嚷啥,到現在鄭書記還沒來呢。」

「就是啊,羅才花也不見個影兒。」

「這倆人,搞些啥呢,火都燒到門口了,還不出來瞧瞧。」

「趕緊砸門吧,或許他們都睡著了呢。」

隨著一聲起議,有人到代銷店門前「  」地捶起了門,有人跑到鄭成喜家院牆外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

「你說說,也真是怪了啊,倆人沒一個回音的。」

「哎喲,弄不好可大事不妙,鄭書記和他家里的莫不是有了意外?」

「呀呀呀,了不得了,要真是那樣的話,咱們這些看景的可就沒地方講理了,俺看哪,趕緊砸開門,看看到底有啥子事,先砸了代銷店的門!」

人群開始蠕動起來,個個捋著袖子要一顯身手。

「唉唉,謝謝大家伙了,這,這點火應該沒啥大礙。」羅才花的聲音遠遠地飄了過來。

眾人忙回頭看,卻不見半點人影兒。正納悶時,只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路邊的糞堆旁冒出來,慢吞吞地來到了近前。

羅才花披著一身青草和樹葉兒,羞赧地笑了起來,「大,大家伙都散了吧,俺看這火,真的是沒啥問題的。」

「嘿,羅才花,你,你咋搞了這身衣服囁?」有人實在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鄭書記也太小氣了吧,就給你穿這樣的?」

「難不成,是才花嫂子為了涼快,故意弄了身草葉?」

羅才花听著,心里那個滋味真是難受,恨不得竄上前把每個說話的人都揍上兩巴掌。「你們都別瞎猜,老娘只是被人算計了,好好洗個澡,衣服卻被偷了!」她一邊解釋,一邊巴望著有人趕緊來解圍。

「嗨,俺說各家的啊,時候不早了,都趕緊回去歇著吧!」劉勝利發話了,他舉起個禿頭掃帚,撲打著還燒得正旺的火頭,「真想要幫忙的,就來幫把手,趕緊把火給滅了。」

劉勝利這麼一講,人群頓時在一陣嘀咕聲中散了。少數幾人響應了劉勝利的號召,裝模作樣地加入到滅火戰中。

這時,鄭成喜來了,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拎著個水桶,「火,火咋樣了?」

「火你娘個比啊火!」羅才花一見鄭成喜來了,終于找到了發泄口,「鄭成喜你個臭灰種,你那點老底非要讓俺揭穿是不?」

「你……」鄭成喜被這麼一罵,差點就惱羞成怒,卻礙著面子忍了下來,他知道跟羅才花杠下去的結果。

「俺咋了?」羅才花不依不饒,「你個灰種丟死人了都!」

鄭成喜不想當著大家伙的面嚷嚷,提著桶扭頭回家了。

「嗐,個灰種玩意兒,頭硬得跟鱉蓋一樣!」羅才花抖著一身青草樹葉兒追了過去。

進得家門,鄭成喜開口了,「你個臭娘們,說俺丟人,你看你呢?弄一身啥玩意兒!」

「那還不是怪衣服被人偷走了嘛!」

「那還不是怪你去洗個啥吊澡嘛!」鄭成喜氣呼呼地道,「昨個晚上剛洗過,今個兒又去,難不成你有兩個……」

「滾你娘的比!」羅才花甩掉青草樹葉,「多用河水洗洗不是好麼,這都啥時候了,等這陣子秋老虎一過,天氣涼了還洗個屁!」

「天下還就數你有理了!」鄭成喜朝板凳上一坐,抽起了悶煙。

羅才花也不再多說,急著到堂屋那邊去找衣服換上。誰知,出灶屋內門,剛踏進院子,她就「啊」地一聲怪叫。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