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涼！」
鐘樂樂嬌女敕的驚呼聲，瞬間將鐘文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
隨之而來的，是小蘿莉銀鈴般的咯咯嬌笑聲，回蕩在天地之間，猶如一雙按摩著耳膜的無形小手，說不出的悅耳動听。
一眼掃過正在把玩著海面冰晶的小丫頭，以及位于她左右兩側的兩道曼妙倩影，鐘文心中一陣恍惚。
此時此刻，許多事情都已經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從未想過，前往南海以南的神秘之地，竟然需要坐船。
無論什麼樣的修為，一旦靠近南海以南的迷霧，都會喪失飛行能力。
想要前往迷霧，要麼坐船去，要麼游著去。
而但凡進去了，時至今日還沒有一個人能安然歸來。
途經群仙城之際，他抽空拜訪了一下故友趙雙嫣，從女城主口中得知了這樣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
得知他要南行，趙雙嫣勸說無果，便十分爽快地提供了一艘不小的船只。
于是乎，便有了這一次的海上泛舟之旅，劃船的正是身為尸種的武金剛。
鐘文更是未曾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居然並非擊殺風無涯，而是試圖與對方進行談判。
三聖界的風無涯雖然是混沌分身，與本尊卻畢竟不是同一個人
雙方的目的未必一致，甚至很有可能背道而馳。
听完了鐘文的詳細敘述，姬蕭然推演再三，竟然得出了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結論。
「怎麼可能？」
鐘文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論調，「風無涯可是擁有著與下界分身溝通的秘法。」
「從林北的經歷可以推斷出，這種秘法只能傳遞信息，卻並不能操控分身的行為和心智。」
姬蕭然慢條斯理道，「這就好比有一位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師長始終在耳提面命，諄諄教導，的確能夠極大程度影響分身的認知和想法，卻也未必不可能教出一個叛逆的學生。」
「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
鐘文大搖其頭，「並沒有任何根據。」
「在你看來。」
姬蕭然並不駁斥，而是反問道，「風無涯留在三聖界的目的是什麼？」
「自然是混沌神器。」
鐘文毫不猶豫地答道，「就如同葉天歌在大傷界奪取開天斧一般。」
「既然如此。」
姬蕭然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在林北滅世之後的那麼長時間里，作為殘存世間的最強者，他為何沒能找到三件混沌神器？」
「這……」
鐘文想了想道，「或許就是找不到呢？」
「對于一個聖人之上的存在，在這樣一個小世界里尋找三件神器上萬年而不得。」
姬蕭然不緊不慢地分析道，「你覺得合理麼？」
鐘文面色微變，登時陷入到沉默之中。
「況且就算神器有靈，故意躲著這個邪惡之人。」
姬蕭然自顧自接著道，「林北滅世之事已然驚動各方強者，以風無涯的能耐，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混沌鐘的位置？」
「彼時的混沌鐘已然認主。」
鐘文心中一動，果斷開口道，「他就算找到了，也根本無法動用這件神器。」
「或許吧。」
姬蕭然點了點頭，隨後話鋒一轉，「不過他若真如你所言，已經突破到了聖人之上的境界，理應能夠輕松感知到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才對，如此一來，你使用玄天寶鏡的事情多半也瞞不過此人，為何他既不出手搶奪，在你破碎虛空之後也不前去追趕，而是繼續留在南海以南？」
「這……」
鐘文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實在找不出什麼漏洞來反駁對方。
「當然，姬某畢竟實力低微，對于混沌神器的了解也不深，或許誤判了也未可知。」
姬蕭然輕輕揮動著玉扇，柔聲說道，「我想說的是，這不過是許多可能性中的一種，反正目前也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與其一見面就喊打喊殺，倒不如嘗試著和他談談，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說的不無道理。」
鐘文沉吟許久，終于點頭認可道，「若是能夠在不損害三聖界的前提下將他勸走，自然是再好不過，談判不成，再打不遲。」
盡管此行的目的發生了變化，他卻還是不打算讓鐘樂樂參與到這個凶險的任務之中，因而傳信召來珊瑚，打算讓她將女兒先行帶回清風山。
可他卻沒有料到，珊瑚並非孤身前來，而是帶來了另一位讓他思念了許久的佳人。
紫緣！
眼前的紫衣妹子依舊貌若天仙，明艷動人，可相較于三年前，俏麗的臉蛋上卻多了一絲歲月的痕跡，隱隱流露出的憂郁氣質直擊鐘文內心，讓他忍不住想要將對方抱在懷中。
然而，他卻並沒有這麼做。
只因紫緣雖然為了救他而獻出貞操，卻也曾明確表示自己的男人須得一心一意，絕不能是像他這樣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卜。
這讓滿心想要「負責」的他躊躇不前，糾結不已。
故人相見，紫緣卻並不似他這般動搖，反而表現得相當平靜，在一番簡短的寒暄之後，便將他晾在一邊，跑到一旁與二丫戲耍去了。
這一番操作，登時令鐘文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空有滿腔的熱情，卻愣是不知該如何傾訴。
「有心事？」
耳邊傳來了姬蕭然關切的聲音。
鐘文搖了搖頭，顯然並不打算與他討論感情之事。
「當初姬某身子弱，自以為活不了多久，便將對語詩的感情深藏起來，只是躲在遠處默默注視，從未向她表露過真心。」
姬蕭然臉上帶著淺笑，輕輕揮動著扇子道，「這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可那一日我在彌留之際，卻突然後悔得不行。」
「你就算表明心跡。」
鐘文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嘲諷道，「傻妞多半也是不會接受的。」
「姬某想要表達的是……」
姬蕭然呵呵笑道，「待到壽終之日，回顧這一生，人們往往不會後悔做了什麼，而只會後悔沒做什麼。」
「所以呢？」鐘文沒好氣道。
「感情這種事情，與其憋在心里消耗自己，還不如說出來消耗別人。」
姬蕭然轉頭看他，俊得不像樣的臉龐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你以為如何？」
鐘文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他當然明白姬蕭然想要表達的意思，可大敵當前，卻讓他實在沒有心思顧及兒女情長。
簡單吩咐了幾句，他便安排珊瑚和紫緣帶著其他人離開，由自己一個人繼續南行，進入迷霧地帶找尋風無涯的蹤影。
「我不走！」
不料鐘樂樂卻對他的安排表現出了強烈的排斥，「我要和爹爹一起去！」
「胡鬧！」
這一次，鐘文並沒有慣著她，而是面孔一般，嚴厲地訓斥道，「爹爹此行凶險難料，很可能沒法分心照顧你們，听話，跟著珊瑚姨姨回清風山等我。」
「不要不要就不要！」
鐘樂樂卻奮力掙開珊瑚的手，小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嗓音陡然提高了一個八度，「我要去，大家一起去！」
「丫頭，你……」
見她這般倔強，鐘文也不禁來了脾氣，正打算厲聲呵斥，突然那神情一變，臉上流露出詫異之色。
原來鐘樂樂的大眼楮里不知何時，竟然又閃耀起那種玄奧的綠色光芒。
「大家一起去！」
就在他驚疑不定之際，小丫頭再次開口重復道。
這一次，她已然平靜不少，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又來？」
鐘文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姬蕭然道，「你怎麼看？」
「若是交涉順利，風無涯自然不會對我等動手。」
姬蕭然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答道，「可若當真打起來，整個世界或許都要毀滅，死在哪里又有什麼分別？」
「既然如此……」
鐘文遲疑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就一起罷！」
「一起走一起走！」
鐘樂樂登時開心地蹦了起來，眸中的隻果綠色不知何時已然消散不見。
紫緣與珊瑚相視一笑，雖未開口，眸中卻仿佛傳遞著千言萬語。
「看見令愛的這雙眼楮。」
姬蕭然對著鐘樂樂嬌小的身軀凝視良久，突然莫名吐出一句，「姬某突然對此行多了幾分信心呢。」
言談間，船只已然越過南海邊界，觸踫到了未知的海域，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了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