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統殺了？」
身後之人自陰影中緩緩踱了出來，臉上滿是詫異之色，「一口氣殺這麼多人，還是前來投靠域主大人的外域修煉者，不好看吧？」
被喚作「風宮」的，竟是一名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青年。
此人身上穿著和風無涯同款的白色長衫，發型，體態，甚至氣質都與他十分相近，亦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腋下竟也夾著一架古琴，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年輕版風無涯，旁人若是一個沒看仔細，怕是都要將兩人混淆。
「你道各大洞天真的會在乎這些人的死活麼？」
風無涯淡淡一笑，「至于那些中小勢力的看法，更是不必在意。」
「域主大人。」
風宮凝對著他凝視片刻，突然開口道，「這似乎……不是您的風格。」
「我適才的推斷並非空穴來風。」
風無涯並不生氣，反而耐心解釋道，「鐘文此人精通精神秘法，這三大勢力之中，定然有不少人被他操控了心智，成了率土之濱的眼線，我沒時間去一一分辨，直接一鍋端才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換作從前的域主大人，就算知道這些人有問題，也會將他們留在身邊。」
風宮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然後故意透露一些假消息給他們，從而迷惑鐘文和率土之濱，這般直接殺光，似乎有些過于謹慎了。」
「果然還是你最了解我。」
風無涯忍不住哈哈笑道，「不錯，的確是謹慎了，甚至可以說是保守了，我實在是害怕得緊吶。」
「害怕？」
風宮聞言一愣，一臉不解道，「以您的實力和智慧，世間還有值得害怕的對手麼？」
「有。」
風無涯意味深長道，「看不見的對手。」
「看不見？」
風宮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喜歡謀定而後動，每做一件事情之前，總會先推算出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
風無涯點了點頭，臉色罕見地有些凝重，緩緩說道，「可最近這段時間，無論是黎冰的逃月兌，易小風的失蹤，還是鐘文的成功月兌困，雖說都在預料範圍之內，卻還是偏離了我推算出的最理想情況，總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意志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既然並未超出域主大人的預料。」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沉重心情，風宮忍不住開口勸慰道，「大人的算道天下無雙，倘若當真有敵人隱藏在幕後，又豈能逃過您的推算？想來只是一時運勢不佳罷了，您多慮了。」
「運勢？」
風無涯聳了聳肩，似乎並不認同他的觀點，「只有無知之人，才會將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歸咎于運勢，越是到了我這樣的境界，越能夠體會到世間一切皆是必然，一些看似的偶然，不過是沒能發現隱藏在背後的因果罷了。」
風宮神情頗為復雜，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和你說這些做什麼。」
風無涯突然呵呵一笑道，「看來人老了，果然會變得嗦，就連混沌境也不例外。」
「域主大人說笑了。」
風宮搖了搖頭，隨即話鋒一轉，「不知您何時返回天音崖？依屬下看，既然白女王有通敵之嫌，白銀一族的人又對咱們頗有敵意，在這里逗留太久，難保不會遭人暗算。」
「放心，我那親愛的娘子為了應付神女山，怕是已經焦頭爛額，哪里還有心思來跟我置氣？」
風無涯臉上的笑容突然陰冷了幾分，「沒有她的首肯，這些白銀一族的人是不敢對咱們動手的，不必理會，待我忙完了手頭的事情，自然會好好收拾她，去罷，切記不要留下活口。」
嫁給域主大人，這位冉女王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望著風無涯陰森的臉龐，風宮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句，隨即彎了彎腰，恭恭敬敬地應道︰「屬下遵命！」
話音剛落，忽有一陣清風飄過。
待到風勢過去，風宮的身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風無涯一人靜靜地站在原地，猶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緩緩抬頭，凝視著懸掛在屋頂正中央的淺黃色靈晶燈，喃喃自語道，「但凡想要阻礙風某獲得自由的，我都會把你找出來，讓你後悔為何要出生在這世上。」
「啪！」
話音未落，頭頂的靈晶燈突然炸裂開來，屋內失去照明，登時昏暗一片，仿佛在主動回應著他此刻的情緒。
……
「雪柔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望著形容憔悴的梵雪柔，尹寧兒眼楮一亮，蓮步輕移，飛快靠近過來，焦急地問道，「你們這次出門，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這樣問？」
梵雪柔聞言一愣，不解地反問道。
「為何師父一回來就板著臉……」
尹寧兒滿臉擔憂地說道，「連話都不說一句，便將自己關在屋內，還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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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域主大人已經回來了？」
梵雪柔的表情登時有些別扭，臉色陰晴不定，看不出是喜是悲。
听她口氣，夜東風和尹寧兒之間，居然已經是師徒關系。
「已經回來半天了。」
尹寧兒點了點頭，接著又問，「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麼，怎麼……」
「一言難盡，以後有時間再和你細說。」
梵雪柔秀眉微蹙，苦笑著道，「寧兒，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你師父，他……他也不容易呢。」
「嗯，我省得了。」
尹寧兒順從地點了點頭，似乎想要追問，最終卻還是按捺住了沖動，再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寧兒，你又如何知道。
在這短短幾天之間，姐姐我度過了有史以來最快樂的時光，卻也經歷了人生的至暗時刻？
望著尹寧兒秀美絕倫的臉蛋和滿懷關切的清澈目光，梵雪柔心中一陣苦澀，貝齒輕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紅，想到傷心處，險些就要落下淚來。
什麼樣的心結，過個十年回頭再看，也不過一笑而已。
腦中回響起粉裙女子的話語，她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正打算故作鎮定地說兩句場面話，卻見尹寧兒突然俏臉色變，美眸緊緊凝視著自己身後，口中嬌喝一聲道︰「什麼人？」
梵雪柔心頭一驚，連忙轉身看去，卻見背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一個相貌平平，胡子拉碴，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衣衫有些破舊的中年男子。
以她魂相境的修為，竟然愣是沒能發現對方是何時出現的。
「原來是顧先生。」
然而，看清對方樣貌之後，她臉上的驚容很快散去，居然瞬間恢復了平靜，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姑娘家身後，可不怎麼禮貌呢。」
顧先生？
這是誰？
我在暗夜森林住了這麼久，為何從來未曾听說過這樣一號人物？
梵雪柔的異常反應，登時令尹寧兒大感好奇，忍不住對著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起來。
若是鐘文在此，定然會驚訝地發現，這位所謂的顧先生，竟然就是本該呆在金耀帝國的顧天菜顧大廚！
「夜東風呢？」
對于梵雪柔言語中的嘲諷之意，顧天菜似乎毫無所覺，只是淡淡地問道。
「顧先生來得不巧。」
梵雪柔凝視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道，「域主大人心情不佳，正在閉關，怕是暫時沒有會客的心思」
她的言下之意，顯然是下了逐客令。
「他？心情不佳？」
不料顧天菜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哈哈笑道，「無非又是悼念亡妻那一套，別人不了解，我還不清楚他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樣矯情！」
說罷，他居然自顧自大步而行，試圖繞開梵雪柔和尹寧兒，直接走向世界之樹的頂端。
「顧先生，我已經說了。」
梵雪柔眼神一凜，果斷展開身法，擋在了顧天菜跟前，「域主大人心情不佳，不見外客。」
「心情不佳，正好讓我這個老朋友來開導一番。」
顧天菜腳下微微一晃，不知如何，竟然瞬間出現在梵雪柔身後，笑聲愈發洪亮，「放心，他可以不見任何人，卻唯獨不會拒絕我，男人的友誼，你們不懂！」
二女吃了一驚，待要回身阻攔，卻發現對方的身影已然遠在目力盡頭，竟是追之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化作一個黑色小點，很快消失在視線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