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洞。
王小乙站在洞口,俯身拜倒。
「師傅,我來了。」
「進來吧!」
一陣悠悠的聲音從古洞內傳出,透著惺忪的睡意。
王小乙起身,步入洞中。
古洞深處,一絲亮光驅走了黑暗,昏黃且溫暖。
香爐內,青煙裊裊,如雲霄泛霞,變幻莫測。
一位胖道人,盤坐在蒲團之上,輕輕吸收著繚繞的香火,身子都微微顫動起伏,筋骨發出如弓弦般的勁響,身後血氣蒸騰,赫然是煉境八變【血氣真火】的修為。
荒野深山,藏龍臥虎,竟然有著一位八變高手。
「徒兒,雞兒帶來了嗎?」胖道人眯著眼楮道。
「師傅,遵照你的意思,帶來了……」王小乙揭開隨身攜帶的包裹,里面一團團,全都用荷葉包著。
「這是燒雞,白斬雞,鹽焗雞,大沸雞,油燙雞……」
頓時,各種雞香混合在一起,撲鼻而來。
胖道人咧著嘴,露出貪婪的笑意。
「師傅,不是說修道之人不食人間五谷的嗎?」王小乙看著胖道人的口水,忍不住道。
就算是斬妖衛,平日里也是服食丹藥,飲用山泉,漸漸斷絕五谷雜糧,有時候幾天才吃一頓。
偶爾盛宴才會大快朵頤,食這人間煙火。
越是修為高深,越不願意沾染人間五谷之氣,容易污損法體,使得血氣無法通透如真。
這個道理就算是王小乙都明白。
「傻徒弟,生而在世,皆有執念,愛恨情仇,貪嗔痴恨……便是這滾滾紅塵中的毒藥,誰也無法逃出去……」
胖道人輕聲一嘆,如世外高人,抓起了一只燒雞。
「為師就壞在這張嘴上,那些靈丹道米有什麼好吃的,食之無味,徒化為氣,人間美食無數,若是棄了,縱為大羅仙也是無趣。」胖道人搖頭晃腦。
他天賦極高,然而極貪食,就連同門師兄都說,如果不是這張嘴,他的成就絕不止于此。
奈何,只要是人,便有執念。
胖道人的執念便是這人間美食。
他的心願並非登天化仙,而是嘗盡人間美食,吃遍世間珍饈,相比于修行,這才是他最歡喜的事情。
「師傅,你教我的《小吞靈咒》已經學會了,我什麼時候才能踏入煉境四變啊?」王小乙迫切地問道。
煉境四變乃是一道分水嶺,游神御氣,抵御妖邪。
這也是成為斬妖衛的基本條件。
「傻徒弟,修行之道,步步關卡,哪有這麼容易,我以神通為你伐毛洗髓,又灌以本門秘藥,傳授秘符咒文,才將你提升到煉境三變……」胖道人滿嘴流油,嘆道。
「這已經是你的造化了,至于以後能夠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的本領……」
天道公允,修行之路,需要腳踏實地,那種一步登天,三天小境界,十天大境界,靠著機緣和運氣不斷精進,上上班,睡睡覺就突破,是不存在的。
「不過我師兄說,你的氣運在整個平安鎮能夠排到第三,以後的成就應該不會太差。」
王小乙一臉的茫然,雖然听不懂,卻瞪大了眼楮,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機靈一些。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機緣,祖墳冒青煙才得來的,或許這輩子就只有這一次了。
「傻徒兒,修行之道,一切隨心,我們門中,只講究十個字。」胖道人一口咬下雞,咂模著滋味,嘟囔道。
「哪十個字?」王小乙虛心問道。
「萬靈皆是藥,化我月復中丹。」胖道人目光微沉,看向洞口。
他們這一脈,自古便有。
宗門秘傳,將天地萬物生靈都視為大藥。
所謂,人食谷肉化尸骸,入土成泥養植栽,草木一秋生鹿麂,虎豹吞食入月復來。
萬物循環,相互吞食,彼此融合,如同淬煉大丹,吞萬物,養己身,最終月兌穎而出,金丹不朽,成就無量。
這種修煉之法,霸道驚人,卻又符合自然大道。
因此這一脈香火不旺,傳人極少,每隔數年才會行走人間,尋找有緣之人。
王小乙听得一知半解。
「萬物煉己身,不動真如神……傻徒弟,我們這一脈已經算的是是不勞而獲了……主要看天賦和緣分……」胖道人笑著道。
「師兄說過,古時候,有一脈所修之法才叫霸道,不煉萬物煉己身,圓坨坨,金燦燦,一身血氣化火丹……」
胖道人搖頭晃腦︰「叫什麼來著?對了……九轉火丹功,那才不是人練的玩意,相比而言,你算是撞了大運。」
說到這里,胖道人揮了揮手︰「傻徒兒,你走吧,明天開始,你便不用來了。」
「師傅,你要離開?」王小乙大急。
這是他最大的機緣,他還沒有踏入煉境四變,怎能放著這位便宜師傅離開?
「你我緣盡于此,他日你若修成玄功,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胖道人淡淡道。
他收徒,不過是隨心為之,種下一粒種子,至于能否開花結果,一切隨緣。
自然和諧,冥冥無期,不必強求。
「師傅……」王小乙有些不舍。
「去吧,多留無益,有損福緣。」胖道人抓著燒雞,揮了揮手。
每個人的福緣皆有定數。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都有記載,古時候,有一山民,偶然遇見巡視路過的朝中大將。
那位大將與那山民攀談了幾句,甚至隨他回到家中逗留片刻,並且喝了一碗水,之後便離開了。
誰曾想,當天晚上,那山民無疾而終,只活了二十多歲。
這便是命淺福薄。
本來那山民能夠獲得七十歲,可是因為命淺福薄,見到貴人,無緣消受,白白折損了壽數。
王小乙有些不舍,卻也沒有繼續強求,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轉身出了山洞。
「傻徒弟啊……」胖子眯著眼楮,看著空蕩蕩的洞口︰「法不傳六耳,小鬼,你知死嗎?」
冰冷的聲音回蕩在悠長的洞中。
「萬物煉己身,不動真如神……你們這一脈還真是霸道啊!!」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緩緩傳來。
洞口處,周道邁步走了進來。